“讓我自己來挑選嗎?”吳姐誤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擦了擦手上的水,然後調轉了一下手機,放在另一隻耳朵上。“我剛才看到你發的好幾張圖片……”


    電話另一頭是葛雲雀的笑,“沒錯,吳姐你先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從中挑選一個,要是現在選不出來的,就多等會兒再選,選出來後發個消息給我,我再跟設計師那邊說一聲。”


    “好好好,我選。”吳姐說話都有些磕巴了,她沒有想到竟然會讓她來挑選店員服飾和名牌,星錘咖啡館投資巨大,一般這種事情都是領導選好了,怎麽可能會將選擇權交到她手上。她受寵若驚,對著葛雲雀一個勁兒感謝,“雲雀,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要不是你當初讓我來參加這個活動,我怎麽可能會學到這麽多知識。”


    盡管這段時間經常製作咖啡,吳姐身上都是一股濃到散不去的咖啡味,可是她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隻要聞到這股咖啡豆的香氣,整個人就會變得格外放鬆,好像所有的煩心事都會被淹沒在滾燙的熱水之中,再也無法侵擾任何人。


    人生在世,難免有不順心的地方,可是隻要找到一個能夠讓自己安心的興趣愛好,就能夠擁有抵抗任何不愉快的底氣。


    吳姐悄悄地抹下一滴眼淚,隨後收拾好心情,嘴裏哼著歌,繼續做飯。


    而主臥的兒媳小麗,拿著撥浪鼓哄小孩開心,聽見了似有若無的調子,無名火冒了出來,她不知道婆婆是犯了什麽病,為什麽放著好好的生活不享受,非得在這個年紀去吃苦受罪。誰家老人不愛跟孫子親近,就婆婆一個人特殊些,放著自家的親孫子不肯帶,一把年紀還拿起紙筆來了。


    “奶奶不愛你哦。”小麗對著兒子歎氣,她的工作忙,身體一直沒有恢複好,實在是沒有多少精力照看家庭和小孩。


    小孩用小手抓著小麗的手,還不會說話,“咿咿呀呀”得發出一些不知道什麽含義的音節,晃著小手,小麗看著稍微帶了些笑臉。不帶就不帶吧,反正她和丈夫吳建偉白天去上班,孩子會放在二嫂家裏,同樣有人照看,就是下班後兩夫妻要辛苦些。


    玩了會兒,小麗精神不佳,靠著床頭竟然睡了過去。


    “吱呀”,房門從外被人推開,是丈夫吳建偉。一見爸爸過來,小孩頓時手舞足蹈,嘴裏喊了起來,吳建偉趕緊過去抱著他,看著妻子疲倦的睡顏,一側臉頰上還殘留著被打過巴掌的手印,他自責到不行。


    一個男人竟然動手打自己的妻子,簡直太無人性了,他思來想去,覺得在妻子、孩子、母親三者之間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相處方式,一直以來都是其餘三人來包容自己,實在是太對不起他們了。


    “你往我臉上塗些什麽呢,黏糊糊的。”小麗睡了沒一會兒,感覺有人靠近,臉上好似被塗抹了些什麽東西,有些發粘,又有些冰涼,帶著一股雪蓮的味道,倒是不難聞。


    見妻子被驚醒,吳建偉匆忙地把藥膏往身後藏,假裝咳了幾聲,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尷尬,“沒什麽。”


    “那你手上拿的什麽?”小麗疑惑地提起眉毛,她都看到了,是一個長條形的藥膏,丈夫出手傷人,也怪她說話難聽,兩人的孩子才這麽小,又沒有什麽原則性錯誤,日子始終是要過下去的。既然丈夫主動和好,她哪裏還有再跟他生氣的理由,於是就坡下驢。


    她伸出手道:“給我吧,塗完了就放抽屜裏,免得亂扔找不到。”


    吳建偉把消腫的藥膏拿給小麗,順勢坐在了床邊,另一邊,兒子也被哄睡了,臉蛋睡得有些紅。“剛才喂了一頓奶粉,應該到夜裏睡覺的時候再喂了。”小孩每天要吃五六次奶粉,睡前還得再喂一頓,有時餓狠了,半夜也得起來好幾次。


    小麗應了一聲,將耳邊的碎發稍微整理一下,動作緩慢地坐直身子,怕驚醒了孩子,她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隨後才壓低了嗓音。


    “我看媽是鐵了心要去那個什麽咖啡館工作。”


    原本吳建偉不打算再提這件事,怕兩口子再次爭執起來,不過既然小麗主動開口,他不說也不是一迴事兒。握住了妻子的手,“媽的年紀也不大,還不到真正退休的年紀,她難得有個想去做的事情,就讓她去做吧,更何況這個工作還是村委會那邊安排的,不花一分錢就學了個技術。”


    “那些咖啡館裏招的都是年輕小姑娘、小夥子,媽這個年紀,跟那些七八十的老人相比自然是不大,可也沒法跟真正的年輕人比。你沒聽別人說,這次的咖啡師培訓班換了兩批學員,最早那批的學員有個叫趙曉紅的,人家跟我娘家嫂子熟得很,她去了這個培訓班,沒多久就退出了。咱媽當初就是跟趙曉紅一塊兒去的,別人退出她反而留下來了,不僅留下來了,還說自己被選成小組長,等以後星錘咖啡館改造好了就去上班。你說這事兒怪不怪。”小麗把自己打聽來的消息和丈夫說了,她以往不敢直說,這次再不說清楚,恐怕以後更不好開口。


    吳建偉一聽,忙問道:“你娘家嫂子沒說那趙曉紅當初為什麽要退出?培訓班不是免費包吃包住麽,到時候還能去換一千五的補貼,既然去了怎麽還退出了?”他沒提小麗後邊說的那些話,確實太扯了,恐怕是媽為了能夠出去工作,隨口扯了一個謊。


    “你說呢,肯定是發現這裏邊埋了個坑,所以人家才早早退出了,第一批想學的人全都跑了,咱媽也走了的,誰知道後來培訓班找不齊人,又把咱媽給叫迴去了。”小麗越琢磨,就覺得害怕,這裏邊肯定是給學員們設了個陷阱。“平白無故的哪兒有白吃白喝還不要學費的事情,我有天專門跑到了媽學習的民宿,人家裝修可漂亮了,一晚上就得花好幾百,住上好幾個月,那錢得花多少。再加上請老師的錢,肯定又不少。”


    小麗臉色都變了,她一把抓住了丈夫的胳膊,緊張道:“你說會不會是先免費學習,到時候再跟媽說要一筆擇工費,依照咱媽現在興奮的這個勁兒,肯定別人說多少就給多少,她手裏還攥著一筆存款,萬一都轉給別人了……”她簡直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孩子才這麽小,她和丈夫的工資都不算高,每個月剩不下什麽錢,就靠著村裏搞旅遊還能給點分紅。


    “你別胡思亂想了,這個咖啡師培訓班是村裏組織的,又不是什麽騙子,不會騙媽的存款。”不過吳建偉同樣覺得奇怪,怎麽沒多少人學習,反而讓一個年過半百的人鑽了空子。“我改明兒過去看看她們到底在學些什麽。”


    “我也去,總要親眼看看才能放心。”小麗怕丈夫不答應,要是他不同意,她就私底下跑去看,隻要肯想辦法,總能實現。


    吳建偉眼珠子轉了一下,沒立即答應,他尋思著媽說自己被選成小組長了,平時迴來還愛跟他們講些在課堂上發生的趣事兒,還幫那個特意從外地請來咖啡師管理秩序,萬一都是從別處看來胡扯的,他把小麗帶去看到不是這樣,那媽的麵子上肯定過不去。


    作為兒子,他自然不能讓媽丟了臉麵,否則以後婆媳之間的矛盾更加激烈,到時候媽在小麗麵前抬不起頭,說話都得低三分。


    “你怎麽不說話了,不想我去?”小麗用腳踹了踹他。


    吳建偉順勢捉住了她的腳,在光滑的小腿上摸了幾下,嬉皮笑臉道:“怎麽會,我在想你好不好請假,不然就我一個人去看,到時候告訴你一聲就是了,省得你到處跑,身體不是還沒恢複好。”


    小麗被他摸得心癢癢,就知道他不肯答應,心裏打定主意抽空就去偷看,嘴上卻道:“那好吧,我不去了,你去的時候小心些,別被媽看到了,不然她肯定說咱們不相信她。”


    “知道。”吳建偉在妻子臉上親了口。


    過了幾日,被選中的設計圖直接送去工廠打版製成成衣,小楊去了趟市裏,順便就把衣服給帶了迴來,用一個蛇皮袋子裝好了,直接拿了迴來。


    他往桌子上一丟,葛雲雀一個爆鳴,“什麽東西你就往我桌子上扔!”


    “哎呀,你那咖啡店的店員服,我順道給你帶迴來了,看看合適不,不然就讓工廠那邊返工。”小楊分明是故意為之,把蛇皮口袋放好,自個兒又看中了葛雲雀還沒吃完的豬肉脯零食,扯了幾片往嘴裏塞,換得葛雲雀一個白眼。


    “才拿了東西,手都沒洗就吃東西,也不怕拉肚子。”


    小楊吃完豬肉脯,用袖子抹了下嘴邊的肉屑,不在意道:“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葛雲雀都快被氣笑了,“漫姐,你看這人,能找到女朋友真是要燒高香了。”


    “小夥子能吃能睡,上輩子肯定跟豬有些淵源。”徐漫原本在自己工位忙著填表,一聽是星錘咖啡館的員工服,趕緊過來湊熱鬧,打趣完小楊,她把蛇皮口袋邊上的線給拆開,好在裏邊都是用白色透明袋給裝好了的,每一件都標注了尺寸和姓名。“這次星錘咖啡館就留了三個員工,會不會太少了?”


    畢竟每個學員都是實打實的學了好長時間,而且到時候星錘咖啡館改造完畢後,營業麵積挺大的,隻留三個人,其中一個人還是上了年紀的,擔心他們工作會很辛苦。


    “我也跟書記他們說過了,後來我們就咖啡師培訓班的學員整體情況,和木木老師再商量了一下,覺得其餘兩個學員也可以留下來幫忙。星錘咖啡館本就是為了帶動村民們的經濟,所以工作人員還是盡量從當地村民中培養,實在是不行,再考慮從外地聘請。”葛雲雀拿了一套衣服出來,小心拆開白色塑料袋,這是一套適合春秋的工服,整體是一種靜謐的藍色,搭配了黑色,看著就如同在夜晚的星空漫步,款式設計得挺漂亮的。


    徐漫也拿了一套出來,先是從衣領看起,隨後一一檢查每個袖口、衣擺等各個細節,確定沒有地方需要返工的地方,再去檢查下一套工服。突然掉出來一小包用紙包好的東西,“這是什麽?”她撿起來,拆開**,手心躺著一枚小小的名牌。“咖啡師-吳巧珍,是吳姐的名牌啊。”


    說起來最讓人吃驚的就是這個“吳大媽”,現如今的“吳姐”了,徐漫把那個名牌拿給葛雲雀看,“你說當時開班的時候,我也去看過,這個吳巧珍還真是厲害了,我以為就是過來湊個熱鬧,沒想到她能留下來,還成為了小組長。”


    葛雲雀看了眼她手中的名牌,非常精致小巧,閃著金屬的光輝,而吳巧珍三個字,就像是將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婦女從繁重的家務事中拉扯出來,告訴她——“你還有大好的未來,不要放棄自己!”


    “這個大姐挺厲害的,性格堅韌,當初我們誰都沒想過留下來的人中會有她,木木安排的課程的難度是逐步增加,到後來連小芮都不敢用玩票心態來上課,吳姐每天都帶著記筆記的小本子,有些時候認不得的字,就讓旁邊的徐山茶幫忙查拚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學,木木也是手把手地教。學生愛學,老師樂意教,就成就了現在的好結果。”


    話語間,小楊在辦公室裏溜達了一圈,每個人工位上的零嘴都被偷吃了,他噘著嘴,不斷發出“嘖嘖”的聲音,葛雲雀和徐漫都忍不住看向他。


    “粘牙了……”他舔了下牙齒,剛才就在徐漫桌子上找了塊餅幹吃,沒想到一直粘在牙齒上下不來。


    徐漫無語,“那是我用來補氣血的阿膠,你怎麽什麽都吃,饕餮嗎?”


    “補氣血好啊,我最近睡得晚,氣血不足,正好補補。”小楊喝了口水,可算是把嘴裏的阿膠清理幹淨,他這段時間和女友鬧矛盾,實在是心神不寧,睡不好覺。


    他本來就是個大嘴巴,一有點兒事情就全部分都知道,徐漫給他提過建議,不想分手就盡快打報告申請調迴去,誤了自己一段姻緣就不好了。工作重要,愛情同樣重要。


    小楊背過身子,“再看吧,先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好。”


    沒等多久,葛雲雀就把這些工服帶到了桔山行民宿,準備發給諸位學員,群裏一張羅,眾人全都來到了教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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