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擦洗後飯也熱了,匆匆扒完飯,幾個漢子在院子裏圍著野羊抓摸談論,輪流提著估摸斤數。


    楚禾剛換好衣服,房門被敲響。打開門後崔婆子不由分說地拉著人走到床邊,掀開楚禾裙子就要查看傷情。


    “都是女人別害羞,我是你奶奶。”按住楚禾掙紮的雙腿,崔婆子頭也不抬地堅持說道。


    低頭看著老態盡顯的老人半蹲在固執又小心脫掉自己鞋子,楚禾鬆了力氣,由著崔婆子挽起褲腿。


    “還好沒有大傷口,不過就是這些小口子看著也怪嚇人的,老三媳婦你端的水呢?快些!”


    “來了。”門推開,楊花花端著水盆走進,身後跟著徐翠珍和陶雅雯,兩人手裏皆拿著布條和帕子。


    楊花花將水盆放在地上就站開去,崔婆子蹙眉瞥了一眼沒有說話,拿過新帕子沾水擰幹後小心擦幹淨楚禾傷口裏外的髒汙。


    “還好傷口淺,擦藥就好,倒不用包紮。不過睡覺時記得把腿放被子外麵,別把藥蹭花了。”


    徐翠珍也跟著蹲下看了一眼,費勁起身後好心叮囑一句。見妯娌好像還在鬧別扭,自己也不好多說惹人眼,便獨自迴了東屋。


    “身上其他地方可有傷口?別藏著不說。咱們鄉下姑娘雖說沒有大戶人家閨女金貴,但咱家有這個條件,沒必要硬扛著。”用布條固定好褲腿,崔婆子扶著腰起身,盯著楚禾裸露在外的皮膚查看。


    “沒有了。”楚禾將手往後背藏了藏,搖頭應話。


    “那就行,就這麽著吧,晚上睡覺別亂蹬被子,以後可別一個人往山裏跑了。”


    崔婆子疲累站起,僵著腰就要收拾。陶雅雯忙上前搶過木盆,風風火火端起就潑到院中,返迴後三兩下將藥瓶塞好,一手拎著木盆一手扶著崔婆子就著急往外走。


    “哎呀,你這孩子,我還有好些個話還沒說呢。”


    “時候不早了,油燈都要快滅了,咱們有事明早說啊,奶。”陶雅雯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淚眼朦朧地含糊說著。手上的力氣沒變小,拉著崔婆子幾步就出了房門。


    見人走了,一直當木頭樁子的楊花花也提起裙子跨門而出,一句話也沒說。


    楚禾渾不在意,隻是低頭望著被塗得紅白一片的雙腿。半晌打開藥瓶熟練給手掌上藥,扯著裙子下地關門,默默上床。


    翌日,天還未亮,楚禾就被院中動靜吵醒。


    難得所有人都沒有出門,劈柴的劈柴,燒水的燒水。陶老漢拿下別在牆縫中的尖刀,腮幫子鼓鼓的,不時往磨刀石上噴水。


    “足足有九十斤,這頭羊挺肥。”陶三之拿著從村長家裏借來的杆秤,和陶四恩兩人合力稱了一遍又一遍。


    “小禾起來啊?這羊我打算留一半賣一半,割幾斤讓你奶多做些肉菜給昨日幫忙的人端去,剩下的讓你二伯找門路賣。”用拇指在刀刃上刮了刮,陶老漢這才滿意點頭,見楚禾過來了象征性地隨口一說。


    “爹,這個你們放心,我這就去托人。”陶三之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整個人神采發揚,身板挺得都要背過去了,連早飯也顧不上,立馬跑屋裏換衣服去。


    徐翠珍掐著手指頭算了算後不滿地小聲嘟囔,但不公平的事多了,這麽多年再氣憤也不頂用。


    楚禾不在意,這頭羊就是打來給陶家改善夥食的,其餘人沒有意見就成。


    不過,這陶家內裏問題還挺多的,再進趟山她就離開這兒。


    沒多久陶三之背著小包袱興衝衝就要出門,楚禾趕緊跟了上去。


    楊花花張口欲言,被崔婆子攔住:“小禾心裏有數的,由她去吧。”


    見三弟也沒發言,陶三之笑嗬嗬地掏出兩張餅遞給楚禾,“不錯,女孩子就得多出去看看,別總捂在家裏。”


    牛車很顛簸,但很省力。沿路景色秀麗,陽光也不蜇人。樹葉拂過臉頰,迎著微風,算得上愜意。


    臨近鎮上,路越發好走,人聲愈發嘈雜。


    房屋更加井然有序些,茅草屋少了,更多的是青磚瓦房;芳草田徑少了,但花樹巷道多了。


    城門門洞低矮,馬車稍高些就能碰到頂端。兩側歪歪扭扭各站一名守城人,沒有統一穿著,連鄉兵都不是。


    看到牛車過來,其中一人打著哈欠指了指腳邊的錢簍子。車上幾人自覺下車各交兩文錢,而老王頭苦著臉多交了兩文。


    錢數無錯,另一人趕蒼蠅般揮手:“走走走!”


    馮縣令出了事,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是連半點油水都不敢撈了,真沒勁兒。


    竟然沒有刁難,老王頭心裏嘖嘖稱奇,拉著老牛趕緊進了鎮子。


    店鋪酒樓不算多,但足以滿足人們的衣食住行和尋歡作樂;街道兩旁擺滿了小攤,雜耍沒見到,說書的倒有三四個。


    “小禾你就在附近逛著,千萬別亂跑,我去繡坊一趟。”見侄女對集市很有興趣,陶三之就讓楚禾逛著,自己則拿著媳婦兒和閨女這個月的繡品去西邊針線鋪子交活。


    鎮上比以往應該更熱鬧了,食客議論著不久前的縣令之死,也猜測著上任新縣令的來曆。


    捏著被陶三之硬塞到手裏的五枚銅板,楚禾聽著路過行人天馬行空的想象和子虛烏有的揣測,費力辨認左右商鋪招牌上的字。


    迎風翩飛的坊布上繡著書肆二字,牌坊也沒有在正中間。而是支起一木板,上麵刻著“聚賢堂”三字,再用墨色描摹,立於門口。


    書肆不大,入門一副對聯貼於牆壁兩側,內裏書架五座,有四層,手抄書本和筆墨紙硯分門別類擺放。兩側用櫃台圍攔,櫃台上擺放著時下流行話本,手抄中榜考卷等等,客人並不能進去挑選。


    沒有書童小廝,隻有掌櫃一人,見走進的的是個姑娘,也沒有拜高踩低,隻是態度平平。


    楚禾要了幾本史傳書籍,雖不知曆朝史記是否有三分真,但對於當朝皇帝盡是些溢美之詞,楚禾翻了幾頁便沒了興致。


    紙張種類不多,麻紙和皮紙放在明麵上,宣紙則被放在裏間。掌櫃的打量了楚禾幾眼,抽出一小張宣紙小心放到櫃台。


    白麻紙正麵潔白光滑,背麵粗糙,有草稈,紙屑粘附。入潢便是黃麻紙,稍厚,更粗糙。由黃蘖染色,為藏經紙,加臘砑光後可以摹寫佛經。


    宣紙質地純白細密,紋理清晰,綿軟堅韌。不過手中的宣紙應是用楮樹皮或沉香木製造,紙質略差。想來青檀皮宣紙技術青澀,產量低且專供皇室和世家貴族。


    白麻紙每張二十五文,黃麻紙二十文,而普通宣紙一百文。


    沒人問也沒人講解,楚禾看完一樣掌櫃的就收起一樣。直到楚禾空手出鋪,掌櫃依舊神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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