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幾個丫頭來陶家喊著楚禾去山穀玩兒,陶雅雯也破天荒的一起出了門。


    走過板橋,正好碰到在田埂邊向嬸子們炫耀簪子的徐翠珍,打了聲招唿,幾人沿著河畔往山腳走去。


    大地披錦繡、溪水映流雲,桃花殷殷深淺,似勻深淺妝。春天的美,俯拾皆是。


    幾個姑娘都換上了薄衣,芳丫頭上還簪著朵藿香薊,正是好議親的年齡,也正愛美。


    “終於不用提心吊膽,可以隨便漫山遍野隨意跑了,”圓臉姑娘劉芸芸雙丫上掛著青色小穗子,上著青色短衫,下著粉色百迭裙,嬌俏可愛。


    “齊氏一族現在隻不過是暫避風頭,說不定過段日子又要不太平。”劉來兄衣服上補丁貼著補丁,受傷凍瘡依舊紅腫未消,出來玩也提著籃子。


    “怕啥,官府都查不出,那得是何等能人,與我們這些平民有何幹係?”陶雅雯撐起手帕擋著陽光,踮著腳提著裙擺生怕被土沾染。


    這裙布可是她求了一晚上娘才鬆口給的,忙了一早上這才趕製成,配新珠花剛剛好。


    山坡上野花點點,劉芸芸走一路扯著揪一路,遇到漂亮的就摘下拿在手裏。女孩子們熱烈議論著時興的衣物首飾,雖不會買,但還是想知道。


    楚禾安靜的聽著,五人一路行至山穀中。


    陶雅雯用帕子拂了拂石頭,坐著歇息。劉芸芸也拿出攢了一大把的野花開始編花環。劉來兄則單獨尋了一處,蹲在地上撿地衣菜。


    半個月不曾下雨了,地衣都被曬幹了,沾在枯枝雜草上,著實不好撿。


    “等下了雨再撿唄,去年這附近的三月婆結果早,我們去看看。”劉芸芸將花環往楚禾腦袋上套:“突然變得這麽老成,我都不習慣了。”


    個子低,沒躲過,楚禾便任由她鼓搗。


    灌叢中紅色點點,果然有一大片三月婆鮮掩映在枝葉間。表麵光澤靚麗,顏色通紅誘人,小巧玲瓏,吃起來酸甜可口。


    幾人忙活起來,陶雅雯也摘了包在手帕裏,說是帶給弟弟。


    采完了果子,幫著劉來兄撿了滿滿一籃子地衣,姑娘們便商量著迴去。


    “你們先迴,我前幾天在山上做了陷阱,我去看看,我一個人可以。”


    話都說到了這兒了,劉芸芸從雀躍到哀怨,隻能撅著嘴巴囑咐注意安全,不情不願地和小姐妹往迴走。


    陶雅雯也揮手表示明白,自己會帶話迴去,自從收了珠花,這小姑娘好說話的很。


    山林邊緣是沒有多少野物的,爬上山後楚禾往深林走。


    大半時辰後,腳下的新草已經完全覆蓋了枯葉。灌木上的刺逐漸堅硬,樹葉舒展開來,層層疊疊。雖遮不住陽光,但也製造出幽暗陰涼。


    怪石嶙峋,被山風雨水塑造得千奇百怪;低窪處被雨水匯聚成一處處水潭,幽綠不見底;雜草叢生不見路,其上灑落著些許動物糞便。隻聽得流水潺潺,戴勝鳥,黃鸝,百靈,鳥啼不絕。


    三月正是野雞大量進食的時候。雄雞色彩豔麗,尾羽纖長,雌雞羽色暗淡,草叢傾倒淩亂處,三三兩兩幾隻覓食刨窩。


    春天的野兔幹癟癟的,毛色灰黃,沒有二兩肉,但楚禾不嫌棄。春秋野兔繁殖旺盛,一年通常四五胎,一窩五六隻,甚至更多。


    野雞撲騰,灰兔逃竄,一路走,一路收。


    但還不夠,得獵頭大的。


    楚禾繼續往深處走,乘著夕陽,一群麻羊從林間緩緩走出。中等個頭,背腰寬平,四肢粗壯,被毛深褐、腹下淺褐色,兩頰各具一條淺灰色條紋。


    頭羊警惕地觀察周圍,確定沒有危險後才走到水潭邊低頭飲水,其餘羊群陸續上前。


    楚禾耐心等待。


    待喝完水,群羊離去,隻留五隻脫離了隊伍的麻羊還在水邊悠悠吃草。


    看準時機,楚禾伸手,黃土離地浮空,自動凝成土箭,直突目標。


    破空之聲傳來,野羊警覺,撒蹄四竄,不過三丈便重聲倒地。


    其餘羊隻繼續逃竄,可惜眼前突然憑空出現一堵牆,攔住前路,收刹不及,或直撞牆上,或相互擠壓踩踏。


    等牆被撞塌,羊群散去,或死亡或苟延殘喘,血色在土地上蔓延,血腥味充斥著空氣。


    數了下,一共十三隻,楚禾利索結果後全部收入空間,遮掉血跡然後快速離開現場。


    暮色四合,烏雲半遮著月亮,視野開始模糊,沒有風聲,但整個山林似乎真正活了過來。樹影張牙舞爪,老鴰和夜梟聲淒厲詭異,遠處傳來低沉狼嚎聲,時不時有陰影閃過,草叢沙沙作響。


    走到山頂,隻見山坡上燈火點點,喊叫聲聲,楚禾快步下山。走近一點,隻聽得熟悉的聲音正一遍遍地唿喊著自己的名字。


    “小禾,你在哪兒?”


    “楚禾!”


    腳步莫名有些停滯,拿出一隻羊,拖在地上,楚禾從陰影中走出。


    “我在這兒。”


    聽到迴應,崔婆子舉著火把急跑過來,見到人,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了一遍。見人安然無恙,心裏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你怎麽又亂跑,知不知道你娘有多擔心!”陶四恩頭發被汗水打濕,看著楚禾責怪道。


    “碰到了一隻撞死的野羊,有點重,一路緩著拖迴來的。”


    “迴來就好,下次進山記得說一聲,讓你爹和你二伯陪著。”陶老漢一眾人從不遠處聚了過來,看見地上的麻羊倒是沒有再多說。


    “今晚真是麻煩大家了,家裏飯做好了,正好請大家吃個飯。”陶三之打著火把給前來幫忙尋人的村人道謝。


    劉芸芸也圍了過來,一個勁的吐槽:“你說說,要我跟著還能給你搭把手不是,我給你說啊,下次可要帶上我。”


    楚禾點了點頭,耳邊喋喋聲才漸漸停了下來。


    最終大家也是各迴各家,陶家倆漢子將地上的獵物抬迴,陶老漢提著野雞跟在後麵。


    陶家門前,楊氏和徐氏幾人焦急地朝河畔方向張望,遠遠看見人影就急忙迎了上來:“人找迴來了沒?哎呀,你這孩子大半夜的老往山裏跑做什麽!”


    崔婆子用袖子擦著眼睛,聞言生氣地瞪向楊花花:“這是你當娘的應該說的話嗎?為什麽冒著危險去山裏,還不都是窮鬧得啊!是阿奶錯了,是阿奶一直叫窮才讓這孩子上了心。”崔婆子憐愛地看向瘦弱的小姑娘,難過又自責。


    “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小禾也是為了咱們陶家好,既然迴來了就不說這些了,先吃飯。”陶老漢帶著倆兒子從院子裏折返出來,見人還在門口磨蹭就出聲催促。


    “不是因為您,套子是我幾日前下的。”見老人家還是愧疚落淚,楚禾想了下開口安慰。


    “就是,這和娘有什麽幹係,娘您就別多想了,飯菜怕是都涼透了。”徐翠珍這才笑著上前扶住崔婆子,接過女兒遞過來的帕子塞到婆婆手裏,帶著人往院裏走。


    “哎!都是好孩子啊,小雯你扶著點小禾。我看小禾裙子破了好大塊,說不得腿也受了傷。”崔婆子胡亂擦拭著眼淚,一邊跟著兒媳往裏走,一邊不放心地囑咐陶雅雯。


    “知道啦!”陶雅雯響亮迴應,繞到後頭還沒伸手呢,陶雅宸就屁顛屁顛攙著人從自己麵前走過。


    “切~”陶雅雯揚頭不屑,隨後加快速度跑到二人前頭用力跺了跺腳,這才算解氣。


    楊花花垂眼在原地待了好久,陶四恩老實站在一旁陪著,直到院裏響起碗筷聲時才跟著媳婦一同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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