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中國結旋轉高懸,在紐約道格拉斯頓的一戶華人家庭中,詮釋著節日的喜慶。


    餐廳中,圓形餐桌上鋪著紅底金花桌布,正上方吊燈纏著紅色絲帶。


    下方地板上,一對舞獅玩偶相對而放,栩栩如生。


    廚房門口貼了對小春聯,櫥櫃把手係著紅色蝴蝶結,整個屋子被裝點得紅紅火火,滿是熱烈喜慶的春節氛圍。


    劉曉麗欣喜地催促大家動筷,她和阿飛坐在一側,看著對麵的一對小兒女,笑容滿溢。


    這位經曆過婚姻不幸,也曾遠離故土的文藝工作者,在歲月的磨礪和積澱下,當然能看出女兒和路寬關係的微妙變化。


    想起幾個月前初到北美時茜茜的以淚洗麵,心下就是一陣唏噓。


    感情,真是每一個女孩都逃不過的劫數。


    “阿飛,你也多吃點啊!”


    “吃的,吃的!”


    “小路啊,阿姨陪你喝兩杯?”


    路老板忙擺手,他還是見識過劉曉麗酒醉後的豪放的:“下次下次,下午我還約了人,還要處理不少事情。”


    劉曉麗不滿:“中國人沒有過節還在外麵流離的道理,你這兩天就在阿姨家住,客房都是現成的!”


    小劉心裏其實也想叫他留下,可看他那副模樣心裏又不大爽利,話到嘴邊就變成了語帶嘲諷。


    “哎呀媽媽,人路老板是首富,肯定要去住幾萬美金一晚的紐約萬豪總統套房啊?”


    “你就別為難人家了。”


    路老板啞然失笑,陰陽師小劉又上線了。


    “不是,下午要帶著小劉出去一趟。”


    他放下碗筷,開始詳盡地敘述後續的公關安排。


    “這一次的事件背後錯綜複雜,多的暫時不和你們細說了,國內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北美這邊的工作主要分幾個部分。”


    “首先是鄧溫迪。”


    “我已經托馬丁找了北美最好的律師艾倫德肖維茨,控告鄧溫迪涉嫌誹謗罪。”


    艾倫德肖維茨是揚名於紐約的頂級律師,28歲就做到哈佛法學院教授,代理過各類頂級案件。


    如辛普森案、泰森案、五角大樓秘密文件案、克某頓彈劾案和美總統大選案等,被譽為美國當代最成功的辯護律師。


    劉曉麗想到那個女人就氣得臉色發白:“對!一定要好好懲治她!太過分了,拿你威脅茜茜。”


    路寬點頭:“鄧溫迪身份比較特殊,新聞集團的輿論力量太強,必須先把她和新聞集團做切割。”


    “鄧溫迪是默多克的妻子,你怎麽切割?”劉伊妃禁不住心裏的好奇。


    這些年跟著他耳濡目染慣了,遇到這類事情也習慣性地多思考幾步。


    因此她今天在直播裏沒有直接說出自己被威脅的真相。


    因為她不知道青年導演在北美的力量有多強。


    萬一玉石俱焚把大家都拖下水,醜聞公之於眾,最後的結果並不一定會如她所願。


    畢竟這個世界的正義是要用拳頭來維護的。


    路寬笑道:“默多克有兩個老婆,大老婆叫新聞集團,小老婆才是鄧溫迪。”


    “他把自己的小老婆派到亞洲來主持myspace的工作,就是想借助她的身份進入中國。”


    “在北美,我不是他的對手,但隻要默多克想進入中國,也許我這個地頭蛇還是能給他找些麻煩的。”


    國內有國內的特殊辦事方式。


    小劉聽得若有所思,知道他好多話都沒有明說。


    “我跟黃安娜諮詢過,說實話,這一次告鄧溫迪是注定沒有結果的,隻能造造勢、喊喊冤。”


    首先,鄧溫迪沒有軟禁劉伊妃、控製她的人身自由,在新聞集團的辦公室她就講了去留隨意。


    隻不過小劉為了抓住這個機會在直播裏為路寬正名,甘願入彀。


    這是陽謀。


    即便是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這充其量也就是誹謗罪,況且小劉當時根本沒有條件保留證據,隻有她的口供作為孤證,形不成有效的證據鏈。


    美國聯邦層麵這個時代的誹謗罪還屬於民事範疇,連刑事化的立法都沒有,意義聊勝於無。


    但無論如何,這個聲勢是要打出來的,陳開歌眼中陰險毒辣的路老板自然還有其他安排。


    “除了鄧溫迪之外,剩下的就是利用我們現在掌握的輿論力量給小劉在北美揚名。”


    “我上午和迪士尼總裁談好了,包括abc在內的旗下電視台會配合我們的公關方案,充當媒介。”


    “去年九月開園的香江迪士尼樂園,過兩天也會正式任命她為形象大使。”


    劉曉麗欣喜的表情溢於言表,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劉卻已經雀躍起來了:“那我去迪士尼玩是不是可以不用排隊!”


    “想不排隊,就到加州的迪士尼去玩。”


    “加州迪士尼晚上9點半的煙花表演之後很多遊客會離開,那會兒沒什麽人排隊。”


    劉伊妃狐疑道:“你怎麽知道?你看起來也不像會去的人吧?”


    去是去過,當然是前世了。


    小劉的注意力都被迪士尼樂園吸引,也許對於這個消息最開心的當屬楊思維了。


    繼百事之後,有一個世界級企業的代言到手,即便隻是區域性的,但工作室又有的忙了。


    “那我們下午去哪兒啊?”


    路老板笑道:“當然是去拜年。”


    “拜年?你在紐約還有親戚啊?”


    “紐約華人圈有個著名的設計師叫林穎,是問界奧運團隊的技術顧問,我托她聯係了一位北美華人報業的鄭士鎔老先生。”


    “你在北美的人氣基本盤還是華人群體居多,這位鄭老先生70年代在紐約創辦了《紐約日報》,很受人尊敬。”


    “除了迪士尼的媒體力量外,北美華人圈和輿論圈的力量都是要用起來的。”


    法律途徑給鄧溫迪下一封戰書,配合路老板在國內的輿論力量,順便把太郎父子幾個螞蚱都綁在一起炮製。


    在北美這樣的弱勢區域,還是借力打力,拉幫結派為主,等待入股的臉書和掌控的微博的起勢。


    這一次的曼哈頓事件,也叫路寬清醒地認識到,出了國內的舒適區,在世界舞台上他還需要做更多的前置工作。


    “小路,阿姨什麽都不說了,以茶代酒敬你。”


    “你帶著茜茜去忙,我在家做菜,晚上除夕夜我們好好喝一杯!”


    劉曉麗聽他事無巨細地安排好了一切,心下尤為感動。


    雖說也是女兒先舍身救他,但這種不離不棄的雙向奔赴,才是紅塵俗世中最能告慰人心的情感力量。


    路寬看了一眼嬌俏可人的劉伊妃,正色道:“從2002年決定拍這部大屠殺電影開始,其實已經預想到會有很多困難。”


    “這些困難,來自國內、更來自國外,甚至來自我們電影的主創團隊自身。”


    “這一次從聯名信到電視直播,背後應該都是鬼子右翼團體‘向世界傳播史實會’在推波助瀾、四處串聯。”


    青年導演感慨:“某種意義上說,小劉這次是代我受過了。”


    “別這麽說,她是電影的女主角,這也是她應該做的。”劉曉麗笑著拍了拍女兒手背,為她感到驕傲。


    路寬放在桌上的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一眼,麵色有些變化。


    眾人都噤聲,聽著來自北平的急電。


    來電是奧組委張合平:“路導,新年好啊。”


    “張主任新年好,有什麽關照?”


    張合平簡短截說:“接上級通知,請路寬同誌在2月10日到北四環的奧運大廈報道,有領導和你談話。”


    路老板試探:“不知道是哪位領導?”


    “嗬嗬,是劉領導,趕緊迴來吧小路同誌,別在外頭晃悠了,還是家裏溫暖啊。”


    這話顯然是意有所指,聽得路老板心裏一動。


    這是最後奧運創意小組成員的選拔,二三十位團隊成員,能讓劉領導親自談話的,除了導演就是首席顧問之類的職位。


    掛掉電話,小劉最先忍不住欣喜地發問:“要讓你做北平奧運會總導演了嗎?”


    “不一定!隻是談話,劉領導會談話好幾個人。”


    從應標開始,周軍阻止他,要在他塑就金身前利用此前的劉父醜聞肢解問界控股,侵吞博客網;


    葛西雄阻止他,要通過黑料的集中爆發,給這部注定要登上世界舞台的大屠殺電影蒙上陰影;


    鄧溫迪阻止他,提前為自己入股的華藝掃清最大的障礙,隻可惜功虧一簣,敗給了那個顏色。


    紛紛擾擾,總歸是走到這一步了。


    午飯後,青年導演帶著小劉出門拜年。


    目的地不算遠,在長島北岸的牡蠣灣鎮。


    兩人下車,遠遠地看到幽靜小道的盡頭,一棟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築前,林穎已經在等候他了。


    “小路,怎麽來這麽快?”


    林穎笑逐顏開地迎上來:“這位就是伊妃吧,真為你感到驕傲。”


    她麵帶激賞地跟小劉擁抱,路寬托她做中人介紹鄭士鎔,自然把內情大概講了些,林穎在電話裏就止不住地感慨。


    劉伊妃也是笑靨如花:“謝謝林姐。”


    “走吧,鄭老先生一直在等你。”


    林穎邊走邊解釋:“老先生快90歲了,每天也就午餐後有些精神,能跟你們多講兩句。”


    “事情的大概我已經同他大兒子講了,應當沒什麽問題。”


    “對了,他還看過你的《返老還童》呢,看了不止一遍,據說那段空戰看得淚如雨下。”


    鄭士鎔生於1916年,七七之後流亡山城,從國立中央大學畢業後進入山城的《大公報》工作。


    他曾擔任過原國黨高官陳儀秘書,後者後世毀譽參半,既是228事件的劊子手,又因策動湯恩伯反“常”被追認為愛國人士。


    這一次來,主要是因為鄭士鎔曾在《紐約時報》創業十三年時間,還協助過中新社在北美立足,是一位有情懷的老傳媒人。


    通過他在紐約華人圈、北美華人圈以及媒體中的影響力,和迪士尼的媒體力量一起,盡量將劉伊妃此次事件後的負麵影響逐漸消弭。


    至於對《返老還童》中的空戰看得淚眼婆娑,路老板也是心下了然,這位是從七七事變就開始感受時代磨難的。


    經曆的求學問道、案牘戰事無數,從大陸到灣省到北美,此生多少蹉跎歲月,對那段曆史定然感觸頗深。


    女設計師頓了頓,略有些遲疑道:“就是有一點啊,鄭先生現在眼睛昏花,有些看不清人,可能有時候意識會稍有模糊。”


    九十多了,能不意識模糊嘛。


    路老板點點頭,衝劉伊妃道:“小劉,待會兒進去乖巧些,這是一位有情懷的愛國華人。”


    劉伊妃點頭:“嗯,知道了。”


    “林姐,這院子是你設計的嗎?”


    “對,幾年前翻新過一次。”林穎給他們略作講解。


    “青瓦鋪地,屋頂是歇山頂和硬山頂,屋脊上裝飾有精美的中式脊獸象征吉祥如意。”


    “外牆是米黃色的麵磚,搭配深灰色的磚雕裝飾,磚雕內容有梅蘭竹菊、福祿壽喜等傳統圖案,也是老人家喜歡的。”


    路老板笑道:“挺好,是從梁、林兩位先生的手稿裏得到的靈感?”


    “有空給我也設計一套吧,以後估計來往北美的機會也多了。”


    阿美莉卡買地永久產權,在洛杉磯和紐約兩個美國的電影和政治、文化中心置業是個不錯的選擇。


    小劉瞥了他一眼,心道他還真是喜歡安家,還對中式風格情有獨鍾。


    四年前從戛納影展迴來,第一件事就是去買了四合院。


    三人說說笑笑進入正廳,踩著中式風格的實木地板,鄭老先生正眯著眼坐在紅木椅上。


    老管家靜立在一邊,動作輕柔地把他喚醒。


    從屋內的布置到老管家的做派,還真是20世紀初年代人的生活習慣。


    “嗯?來了是吧?”


    老先生鶴發雞皮,雙眼略有些渾濁,待圓睜著雙目看到路寬,猛得一拍椅把:“李明!你是李明!”


    眾人都哭笑不得,老管家湊上前來使了個眼色,表示抱歉。


    青年導演笑著上前握手:“鄭先生好,我是李明。”


    “小劉,來跟老先生問好。”


    劉伊妃走上前:“鄭老先生好,我叫劉伊妃,祝您春節快樂!”


    鄭士鎔被她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又眯眼仔細地打量這個小女娃,秀眉鳳目,容貌娟秀,頗具古典氣質。


    “你是。。。?”


    “哎呀!你是李明的愛人露西啊,怎麽沒穿旗袍呢?”


    這說的是張漫玉在《返老還童》中,尚在魔都時的成年扮相。


    對於鄭士鎔這個時代的人來講,旗袍也許是華人女子最美的著裝了,端莊典雅,溫婉含蓄。


    林穎看得一個頭兩個大,她跟鄭士鎔的孫子是校友,都是紐約華人圈的頂級家族,平時多有往來。


    這老頭子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就這一會兒怎麽又開始糊塗了。


    “阿爺,這不是電影啊!而且電影裏李明的愛人是張漫玉演的呀!”


    “小夥子叫路寬,小姑娘叫劉伊妃,我吃飯的時候跟您聊過的,您再仔細看看?”


    鄭士鎔衝她擺擺手:“不可能,我這雙眼睛還有認錯人的時候?”


    他似乎頓生了幾分精神氣,衝老管家抬抬下巴:“老林,跟他們講講我當年的故事!”


    “誒!”


    林管家哭笑不得,林穎也無奈歎氣,顯然這是常規節目,從小到大不知道聽過多少迴了。


    “1940年,鄭先生去考《大公報》,一刻鍾可以背下一版麵的文字。”


    “後來給陳將軍做幕僚和貼身秘書,蔣鼎文先生、蔣百裏先生都對我家先生讚不絕口,言他有一絕技。”


    “隻要是見過的人,此生絕不會再忘,哪怕是從稚嫩孩童長到耄耋老人,皆可一語命中!”


    “後來連常先生都認可他的卓著才幹,屬意他做衢州綏靖公署主任。。。”


    林管家洋洋灑灑一頓念經,聽得路老板津津有味,劉伊妃目瞪口呆。


    “哈哈哈!”鄭士鎔搔了搔頭頂的白發:“明明就是李明和露西嘛。”


    他拄著拐杖站起身來,又湊近了觀察路寬:“沒得錯,你李明又變年輕了嘛,怎麽都變到二十多歲了。”


    “還有你這個小丫頭啊。”


    鄭士鎔念念有詞道:“你跟李明不一樣,你是慢慢長大了,不過還不夠快啊!”


    他伸手指了指路寬:“你要抓緊趕上他啊,還要再快點呦,快點呦。。。”


    小劉有些啼笑皆非,自己當然是變老啦,人哪裏不老的呢?


    可擅於識人的鄭士鎔看路寬為什麽是變年輕呢?


    抓緊趕上他?


    她倒是知道《返老還童》中的男女主,是在歲月逆旅中相向而行,一直到靈魂深度契合了才結成眷侶。。。


    一通胡思亂想,小姑娘霞飛雙頰,又忍不住側頭去看他,卻意外發現男子的臉色略有些發白。


    剛剛聽得津津有味的神色更加深沉內斂了些。


    劉伊妃突然想到了生日宴後的那個擁抱。


    似乎是用盡了今天的所有氣力,鄭士鎔又坐迴到正廳的紅木椅子上,背靠軟墊,迷蒙地打起盹來。


    “哎!”老管家長歎一口氣:“林小姐,看來今天隻能這樣了,您有事還是和大公子談。”


    林穎衝青年導演苦笑,後者擺擺手:“那我們先告辭。”


    他掏出電話,讓車裏的阿飛把禮物拎進來,雙方一番寒暄謙讓,也算是拜了個年罷。林穎沒辦法,又開車帶著他們去往鄭士鎔大公子的家中,雙方密切交談,議定了一係列合作協議。


    任何地方都有圈層,劉伊妃此後在北美的行程不會少,她的基本盤也是以北美500萬華人群體為主。


    有林穎代表的梁、林家族,鄭士鎔代表的華人報業領袖介紹,也算是在這塊土地上有個避風港了。


    進了圈層,下麵就是自己去維護關係,以鄉情、用利益,不一而足。


    事畢,等阿飛再開車往道格拉斯頓的宅子趕,天色已經有些擦黑了。


    劉伊妃在後排拿胳膊輕輕懟了下路寬:“怎麽啦?你下午有點魂不守舍啊?”


    “有嗎?想事情呢。”


    路老板迴過神來,開玩笑道:“想著過兩天迴國,怎麽炮製那幾個小螞蟻。”


    小劉下午心情格外美麗,白了他一眼語氣嬌憨:“過年呢!別想那些壞蛋了,掃興。”


    “路寬!我們去買點兒煙花爆竹怎麽樣?”


    “紐約能放煙花爆竹?”路老板的思維可能還留在前世,覺得這樣的大都市環保要求應還蠻嚴格。


    小劉神情激動:“媽媽問過了,可以的!”


    “行啊,阿飛,先去唐人街。”


    “好嘞!”


    紐約州的春節是法定節日,其中鞭炮禁放在2004年廢除,采用了後世定時定點的限製性措施。


    從2005年春節開始,都會由不同的主辦單位在林則徐廣場燃放數十萬響的爆竹,地點在且林士果和中華公所門前,晚上還會有煙火表演。


    路老板帶著雀躍無比的小姑娘走進鱗次櫛比的紐約唐人街,這裏有接近500家華人商鋪,是全美最大的唐人街。


    餐館、珠寶店、茶館、藝術品商城、古董店比比皆是。


    天色漸暗,青年男女用圍巾稍加喬裝,在熱鬧繁華的唐人街穿行。


    也許是在某人身邊有著充足的安全感,小姑娘捧著一杯熱咖啡,像穿花蝴蝶般地左逛右看,什麽都想嚐,什麽都想買。


    路寬跟在她後麵拎包付款,這一刻的劉伊妃真正地迴到了屬於她十八歲年齡的天真可愛。


    不用對著令人頭大的推特項目籌資和運營,來對抗一個不可能戰勝的穿越者;


    不用謹言慎行地和鄧溫迪這樣陰險狡詐的女獵手斡旋,擔心自己或者他跌入陷阱;


    不用對著那些叫她戰戰兢兢、不忍卒讀的大屠殺資料,一次次欲語淚先流。


    裹緊了大衣,默默地走在她身後的路寬,不禁想到今天鄭士鎔的“怪力亂神”之語——


    再快些。。。再快些。。。


    她的這一世的確是被自己推著往前走的。


    她得到了更加精湛的演技、頂級的表演身體基礎、優越的電影資源和無比順利的發展道路。


    但同時也失去了很多。


    青年導演很慶幸能看到她此時露出的嬌憨純真的底色,在成熟靈魂的豐滿度之外,這些青澀和無邪更加難能可貴。


    “怎麽樣?夠不夠?”


    小劉買瘋了,路寬和阿飛身上幾乎掛滿了煙花爆竹,此時一根火柴就能送他們登月。


    路老板無語:“你如果不是想去炸曼哈頓東區的聯合國總部,這些應該是夠的。”


    “哈哈!你可別瞎講,一會兒被那個巡邏的美國黑人警察聽見。”


    晚上八點,滿載而歸。


    劉曉麗提前接到電話,已經準備好了飯菜,這頓年夜飯倒是不用自己的大廚閨女再出手了。


    “幹杯~~~”


    “新年快樂~~~”


    電視裏正放著春晚重播,《吉祥三寶》的歌聲成為這頓別具一格的年夜飯的最好注腳。


    阿飛也破例開喝,路老板頻頻同他碰杯。


    這幾年全世界的並肩作戰,這已經是最親近的人了,路寬可以把所有上得了、上不了台麵的事情都交給他辦。


    劉曉麗非要跟路寬幹了兩杯,頓時又麵色陀紅起來,看著閨女和他詼諧地玩笑打趣,笑得合不攏嘴。


    2003年春節,彼時小劉的父親也在場,剛剛給劉伊妃辦理了複籍,大家湊在一起度過了春節。


    時隔三年,場景近似重現。


    老母親今天是真的笑逐顏開,藏不住心裏的欣喜。


    這一天裏,從福克斯媒體中心的地獄到天堂,再到眼前這個年輕人早已提前安排好了一切,還有茜茜肉眼可見的活潑和靈動起來的狀態。。。


    “小路啊,三年前你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導演,現在已經是歐美影展的近全滿貫,是國內首富。”


    “我們茜茜也是啊,從《金粉世家》裏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現在也是個能獨當一麵的成年女性了。”


    老母親頓時有些傷懷:“這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


    “看著你們這些年輕人朝氣蓬勃、銳意進取的狀態,真好,真好啊。”


    小劉摟著母親的胳膊:“哎呀!說得跟你自己七老八十似的。”


    “你看看你這張臉,比我還嫩呢!”


    她調皮地衝剝蝦的路老板眨眨眼:“你口中的路首富可是在節目裏當眾說了啊,我是我們家最醜的啊!”


    “我比你可略遜一籌呢!”


    “害!你這孩子,淨瞎說!”劉曉麗剛剛紅了的眼眶又彎了起來,豪爽地又要同青年導演幹杯。


    劉伊妃搶過她的酒杯:“你歇會兒,我來替你喝!”


    “你?你能喝酒?”路老板嗤笑。


    “看不起誰呢?我今天去福克斯前喝了兩杯朗姆酒,不是一點兒事沒有?”


    路老板將信將疑地看了她一眼,朗姆酒也都在38到40度左右,跟桌上的五糧液十年差不了多少。


    “茜茜,你真的假的?”劉曉麗年輕時說不得也是個有點兒虎的東北妹子,一時間也沒勸阻她。


    過年過節的,又是在家裏,成年人喝兩杯酒湊個熱鬧罷了。


    小劉認真臉:“真的啊,給我。”


    路老板表情誇張,語氣鄭重道:“你劉伊妃人生的第一杯白酒啊,這杯我要陪好你。”


    “我幹了,你隨意!”


    “等等!”小劉又摸出她那個造型別致的n93,嬌俏地衝他挑挑眉:“我要記錄,你給不給?”


    小姑娘撅著嘴巴,又迴到了許久不見的刁蠻任性的模樣。


    路老板嗤笑:“請便。”


    “阿飛,你來拍!”


    阿飛笑著點頭接過手機:“好!開始!”


    古早諾基亞充滿著複古感的濾鏡中,紐約道格拉斯頓的別墅裏,喜慶的中國結高懸,玄關處的福字大紅底色和亮金剪紋相得益彰。


    劉伊妃小心地端著酒杯走到青年導演身邊,清了清嗓子麵對鏡頭搞怪:“咳咳,今天是2006年的除夕,這裏是道格拉斯頓。”


    “今天我記錄下這條視頻,要在十年後的2016年再拿出來看。”


    她轉向路老板:“路寬先生,我祝你在十年後能夠實現夢想,成為全世界最牛的電影大師,沒有之一!”


    後者也笑著配合她:“承你吉言。”


    “劉伊妃小姐,我祝你在十年後也能夠實現夢想,成為世界級的影後。”


    小劉一臉不滿:“沒有之一呢?”


    “影後都這麽多了,怎麽還能沒有之一?”


    小姑娘嬌憨:“不行!你給我想一個沒有之一的!”


    路老板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低頭湊到小姑娘耳邊說了句話。


    劉伊妃美目圓睜,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他,咬著下嘴唇,星眼流波,桃腮欲暈。


    “去你的!我錘死你!”


    路老板隻感覺胸口又隱隱作痛,忙轉移話題:“喝酒喝酒。”


    “來吧,喝完這杯,還有一杯!”


    小劉嬌媚地白了他一眼,端杯一口飲盡,霎時間麵色泛起殷紅。


    隻不過因為酒還是因為人就不知道了。


    老母親在一旁姨母笑,心裏還在關心著剛剛兩人說了一句什麽悄悄話?


    “好了,吃得差不多了,放煙花去吧。”


    外麵已經有些炮火連天的意思了,懂事的阿飛和老藝術家都選擇了待在屋子裏觀賞煙火。


    今天活在了十八歲的劉伊妃拽著路寬往外跑。


    小姑娘決定從一些小玩意開始耍起,奈何夜風簌簌,她拿著打火機幾番點火失敗。


    “你過來呀,幫我圍住擋風。”


    小劉上午在福克斯中心的自戕相當壯烈,路寬今天打定了主意任她施為,乖乖湊過來拉起大衣給劉伊妃擋風。


    不知是被適才耳邊的悄悄話浸染了心田,還是入喉的酒精奪去了矜持。


    微弱的火苗和昏黃的路燈下,少女的雙頰更加氤氳著旖旎的紅潤,誘人至極。


    青年導演今天也是快一斤白酒下肚,看著近在咫尺的玉頰櫻唇,眉眼流波,即便寒冷淩冽,還是莫名地有些燥熱。


    花開堪折直須折,這花何時能折呢?


    夜幕如墨,越來越多的焰火加入這片異國的星空,劉伊妃很是瘋玩了一陣,耗盡了所有存貨。


    路老板百無聊賴地啪嗒啪嗒打著火機:“放完了,迴去嗎?”


    小劉不滿道:“還沒到12點呢?待會兒小鎮廣場有煙火慶典。”


    路寬看她還一副雙頰陀紅的模樣:“你不會喝多了吧?怎麽這麽亢奮?”


    “這才幾杯酒?”小劉豪氣幹雲:“說不定我真的喝起來比你強呢!”


    “行,有誌氣。”


    路老板一眼就看出她確實有點兒“貴妃醉酒”了。


    雖然還沒到意識模糊斷片的地步,但這股子撒不完的瘋勁兒說明了一切。


    兩人坐在道格拉斯頓小鎮廣場的長椅上,這裏沒有十二點的鍾聲,但突然間此起彼伏的鞭炮和焰火充當了報時工具。


    夜空瞬時被五彩斑斕的光華所浸染,流光溢彩,璀璨奪目,像仙子的霓裳籠住了人間。


    寒風凜冽,砭人肌骨,劉伊妃這會兒的亢奮勁兒稍減,隻感覺身體微微有些發冷,忍不住靠近了些路寬。


    “冷了吧?酒後不能見風的。”


    劉伊妃不滿地噘著嘴:“你現在不應該脫了衣服給我穿嗎?”


    路老板嗤笑:“你看的什麽三流編劇的劇情?”


    “我提一個建議,如果你不捶我,我可以。。。”他拉開大衣示意了一下,征求小姑娘的意見。


    劉伊妃盯著他看了幾秒:“你最好老實點兒。”


    溫香軟玉入懷,雖然隔著厚實的衣物,但總算在這淩冽的寒風中構建出一隅久違的溫馨和繾綣。


    “其實我現在壓力很大。”


    路寬奇道:“什麽壓力?”


    “這個角色,純如姐的這個角色。”


    小劉喉頭滾動,有些酒後的口幹舌燥:“越接近她,越和她相處,看越多的資料,我發現自己和她的差距越大。”


    “她學識淵博,性格堅韌,身上有無數的閃光點,我真怕自己塑造不好這個角色,令她蒙塵。”


    “還有我們遇到的這麽多困難,這段時間這麽多人不想讓你拍這部電影,總算是艱難地走過來了。”


    “那麽多好萊塢明星演外籍的配角,我擔心我這個女主角反而詮釋得不到位。”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夢幻又溫馨的環境叫她感傷,還是酒後的情緒受了些不期的沾染,劉伊妃有些哽咽。


    這段時間的波詭雲譎,千辛萬苦克服的阻撓和困難,反倒成了她肩頭背負的巨大壓力,難以釋懷。


    她就像是400米接力賽的最後一棒。


    包括路寬在內的團隊為電影拍攝掃清了所有障礙,她開始擔心會不會因為自己的能力問題掉鏈子。


    青年導演在心裏暗歎,這部電影場內場外的壓力都極大,即便劉伊妃這幾年跟著自己算是經曆了很多,但也難免心裏怯怯。


    這時候她需要的是鼓勵。


    小劉見路寬半天不說話,淚眼朦朧地抬頭看著他。


    “不會的。”


    青年導演正色道:“我看過很多純如姐的影像資料,她在不同的場合有過很多振奮人心的演講。”


    “其中最混亂、最危險的一次,是在98年的時代廣場簽售時受到暴徒的衝擊。”


    “這場戲本來沒有寫進劇本裏,我怕你沒有那樣的表演張力,強求反而不美,因此選了其他場景。”


    他低頭跟小劉清澈的眼眸對上:“現在我改主意了。”


    路老板讓她從懷裏坐直,雙手扶住小劉的肩膀,一字一句認真道:“你今天的表現太讓我驚訝了。”


    “無論是作為一個人,還是一個演員,你都做到了精神上的貴族,行動上的戰士。”


    “說實話,如果之前讓你演這個角色,是因為你跟她外形相似、在國外的成長經曆類似,或者能吸引更多的青少年觀影者,進行愛國主義教育。”


    “但現在,我從一個導演的角度,很負責任地講,你完全有能力駕馭這個角色。”


    “你跟她一樣,都有一個幹淨、堅韌的靈魂。”


    “今天你在電視台的直播裏對這部電影的維護,就是彼時的張純如麵對右翼的堅強抗擊。”


    “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我認為你一定能完美完成這個角色,這將是你演員生涯的一次蛻變。”


    劉伊妃直愣愣地看著他,不斷升空的焰火高亮了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過往幾年的挫折教育還曆曆在目,她何曾期待過從青年導演的口中聽到對自己這麽高的評價?


    路老板看著纖肩微聳,清淚如泉湧般簌簌的小劉,又惡趣味地調侃:“何況還有我呢?”


    “你就是一泡狗屎,我也能把你調教成一朵鮮花。”


    正全身心感動莫名的小劉一秒破功,瞬間又哭又笑,沒注意擠出個鼻涕泡來。


    路老板一副地鐵大爺的嫌棄表情,迅捷無比地拿起小劉自己的圍巾,抹淨了她的一張花臉。


    “你才是狗屎呢!”


    金剛芭比一頓粉拳,青年導演落荒而逃。


    上一章說多寫互動的,建議收到。


    下麵把太郎、鄧溫迪等人整死,應該就是兩人一起拍電影的前後過程之類,會有一段時間的平順劇情應該(大概是)。


    鬥爭是電影帶出來的,解決了自然也就開拍了。


    另外說個真心想法:鋪墊是佐料,高潮是正餐,如果覺得313章的正餐好吃,佐料也是起了作用的,別太嫌棄佐料,但我之前可能佐料放多了,會注意。


    還有很多跳著看的書友,因為口味差異,這很正常,但是挑錯的時候可以去看看跳的章節先,應該邏輯都講的很清楚了每件事,還有很多伏筆之類。


    比如312章,寫了主角看小劉的日記,裏麵涉及兩人的情感狀態變化,沒看到,後麵有的地方就會覺得突兀。


    求個月票吧!


    牐牳行晃313章上盟的兄弟,找時間加更!


    謝謝支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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