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公子,你多次對綰綰出手相助,綰綰銘感於心,特此前來拜謝。”崔綰綰雖一襲中性男裝,卻嫋嫋娜娜的對程璟行了女子禮,俏臉上掛著嬌媚的淺笑,態度少見的恭謹柔順。


    程璟微眯眼看著,少頃揚唇露出一抹淺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坐,聽說你來,今日的茶備了兩種,清茶與滑過涼茶,隨你取用。”


    “多謝程公子款待,今日飲清茶。”崔綰綰笑的更加溫柔,姿態優雅的落座,端起程璟推過來的茶盞輕輕抿。


    程璟好整以暇的看著崔綰綰,眸中的笑意越來越濃,語聲卻淡淡道:“你是過來辭退訂金的?”


    崔綰綰心頭一跳,麵上卻依然巧笑倩兮,放下茶盞,緩緩道:“既然公子已猜到來意,綰綰便直言了。公子厚愛,綰綰愧受,鬥膽請公子收迴誠意。”


    “鬥膽?確實。你說過你也是生意人,豈有放著銀子不賺的?”


    “公子,這賺銀子,也要合情合理,所謂盜亦有道,為商亦有道。”


    “我是巨賈,你是舞優,我砸銀子包場,這難道不合情合理?”


    “公子闊綽,綰綰早有耳聞。隻是公子此番舉動,太過驚世駭俗,必招致世人非議。”


    “哈哈哈,非議?從來紈絝愛佳人,豪擲千金古今同,有何非議?”


    “公子,綰綰的樂舞場,與別的規矩不同,你是知曉的。日程既定,席位預售,若為了公子一人,得罪其餘賓客,公子勢必將成這京中眾矢之的,於公子不利。”


    “你是真為我著想?”


    “是。京中樂舞場中諸多達官商賈,其間利害糾葛盤根錯節,公子縱使富可敵國,也難一手遮天,若招致眾怒,日後行商恐有難處。”


    “嗯,言之有理。”程璟很認真的點點頭,“不錯,有見識,我答應你了,改日讓你那個好姐姐將訂金送迴來即可。”


    崔綰綰麵上微愣,心中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居然這麽順利?偷眼瞄了一下,程璟貌似沒生氣,滿臉含笑,看來他很大度,不介意被拒絕沒麵子這種事。


    “公子,不勞改日,綰綰今日,已將訂金悉數帶來,現就完璧歸趙。”崔綰綰唯恐遲則生變,早就做好了完全準備。


    “噢?這麽說,你料定我會答應你?”程璟眉梢一跳,笑容斂去,沉著臉冷聲道,“如此無禮,你就不怕我動怒?”


    不用看臉色,隻聽語氣,崔綰綰的心就往下一沉,懊惱自己太過心急,卻也隻得硬著頭皮故作沉著:“怕,十分怕。來時我便思慮再三,姐姐也不讚同。可我更怕公子成為眾矢之的,綰綰成為紅顏相妒的薄命人。”


    程璟眸光一斂,微微歎口氣:“讓你那個婢女把銀子交給春雷。”


    “是,謝程公子雅量。”崔綰綰趕緊鄭重其事的又向程璟行了一禮。


    “好了,正事兒說完了,你別繃著了。”程璟似笑非笑的看著崔綰綰,“還同往常一樣說話就好。這茶喝了,我領你去見阿西婭。”


    “往常,是綰綰無禮,多謝公子不予計較。今後不會了。”崔綰綰恭謹的表態。


    “今後不會?”程璟語氣裏透著淡淡的失落,“你的意思是說,今後不會再來程府?”


    崔綰綰垂首斂目,沉默不語。


    “當真不再來了?”程璟緊追不放。


    “公子,程府高門大戶,綰綰一介舞優,不宜經常出入。”


    “若是我再做幾件讓你生氣的事,你還會不會來興師問罪?就像第一次來時那樣?”


    “......”崔綰綰無奈歎息,“公子......”


    “或是,下次再遇到比如尋人這樣簡單的事兒,又想起來求我幫個小忙?”


    崔綰綰很想撫額歎息,或者幹脆像上一世那樣將座上的錦墊直接朝對方丟過去,罵一聲:“你神經病啊?!”


    可是,她現在一動沒動,垂首斂目,沉默不語。


    “走吧,去見阿西婭,她今日情緒穩定些,不過還是哭泣,我正不知怎麽辦。”程璟起身。


    崔綰綰起身,跟在後麵兩三步遠。


    二人沉默的走在園中青石小徑上,崔綰綰覺得氣氛異常壓抑。此時她既無法故作優雅的談笑風生,也不能像往常一樣無拘無束,當真是別扭的很!


    程璟忽然頓住腳步,也不迴頭,隻悶聲問道:“你自小在邀月樓長大,對我,應當知之甚多?”


    崔綰綰一時囧住,不知他此問何意,也想不好該如何作答。名冊的事,算是教坊裏公開的秘密,程璟這樣的人,知道名冊存在不稀奇,可當麵這麽說出來,還真是尷尬。


    醞釀了情緒,腦中迅速組織了措辭,崔綰綰緩緩開口:“公子盛名如雷貫耳,綰綰豈能不知?”


    “你知道我的意思。”程璟迴過頭淡然一笑,直視這崔綰綰,“你師父和姐姐難道沒讓你背名冊?”


    崔綰綰臉色通紅,一時窘迫不已,心中恨恨,這家夥,這樣說話,讓別人怎麽下台?又羞又惱之下,便有些氣急道:“是。公子乃教坊常客,紅粉閨中貴友,素來憐香惜玉,知道名冊的事不稀奇,又何必多此一問?”


    “教坊常客?憐香惜玉?”程璟笑的一臉燦爛,“邀月樓的名冊裏是這麽記錄我的?”


    崔綰綰本來話一出口就懊悔了,可看見程璟這一張在陽光下俊美燦爛的讓人眼暈的笑臉,一股悶氣就衝走了懊悔,唇角露出一抹不屑,朗聲道:“正是。難道邀月樓記錄有誤?”


    “所以,你每次見我就氣悶不已?”程璟笑的更加燦爛,一臉探究的看著崔綰綰。


    “......”崔綰綰被堵的一陣憋屈,後退一步,咬著牙道:“綰綰不敢。”


    “嗯,不敢就好。”程璟笑著轉身繼續走,“記住,以後對我要經常說心裏話。”


    “......”崔綰綰無奈的歎氣,緊走兩步跟上。


    阿西婭的小院兒,推開虛掩的木門,空蕩蕩的院子,屋內隱隱傳來哭泣聲。


    “你自己進去吧,我在外麵等。”程璟說完便退到院門外,背對著院門站住。


    崔綰綰轉過身,看著程璟的背影,嘲弄道:“怎麽?你怕見女子哭?像你這樣的人,不是應該心硬如鐵嗎?”


    “胡說!”程璟轉過身,不滿道,“你方才還說,我素來憐香惜玉,怎會心硬如鐵?我這樣的人,最是見不得女子哭泣,尤其是為情所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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