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兩位俊雅少年,對坐品茗,相談甚歡。他們身後,竹影婆娑,清風徐來,綠雲自動,優美如畫。斑駁的光影透過竹枝間隙,灑在兩位少年的身上和臉上,如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襯的公子如玉,清逸出塵。


    莫非這位就是竹舍的主人,楊少華所說的長安故友?崔綰綰心下猜測,放緩了腳步,正思慮著是走上前招唿,還是先避一避時,楊少華卻瞧見了他,麵上燦然一笑,眸光溫潤,衝她點頭示意。


    崔綰綰心中一暖,便不再猶疑,施施然走上前去。楊少華與那位公子俱已起身相迎。


    “崔姑娘,這位便是我提過的故友薛兄,竹舍主人。”楊少華笑著對崔綰綰拱手一禮,又側身介紹朱衣少年。


    “在下薛紹,崔姑娘有禮了。”朱衣少年溫厚一笑,衝崔綰綰拱手一禮,朗聲問候。


    “薛公子安好,小女子崔綰綰,這廂有禮了。”崔綰綰屈膝款款施禮問安,心裏卻大笑,幾乎叫出聲,“哈哈,薛紹!”嗯,還不錯,這顏值和氣度都配得上太平公主。又忍不住笑著多看了幾眼薛紹。


    薛紹似是察覺崔綰綰眼神中另有內容,一時卻也摸不透是什麽,便不多想,佯裝不察。


    崔綰綰有些抱歉道:“楊公子,很不巧,我不知你有客人在此,叨擾了。”


    “崔姑娘,不必介懷,不是我有客人,是竹舍的主人來訪。”楊少華笑道。


    “哈哈,楊兄也不必客氣,既來了長安,薛府就是你的家。”薛紹朗聲一笑,“不過,我也深知楊兄素來不喜富貴熱鬧,這竹舍倒還算清靜,能合了楊兄的性子。”


    “竹舍清幽雅致,十分好。”楊少華滿目笑意,“知我者,薛兄也。”


    “我薛紹三生有幸。”薛紹說的誠摯,又笑道,“楊兄,崔姑娘今日前來,莫不是有要緊事?”


    “無妨。”崔綰綰忙道,“沒什麽要緊事,就是來找楊公子喝茶,賞景,這竹舍的景致,我也十分喜歡,清涼自然,使人忘憂。尤其是屋後的溪流,那水真是再好不過了,用它煮的茶,清香宜人,我偶然嚐過一迴,便念念不忘了。”說到後來,語氣裏掩不住的歡喜。


    “噢?”薛紹笑的一臉燦爛,看一眼楊少華,又看一眼崔綰綰,“那崔姑娘要常來,這裏的水好,茶也好。”


    不知為何,崔綰綰被他那兩眼看的俏臉一紅,驚覺自己似乎話多了些,忙垂頭不語。


    “崔姑娘與慕容兄的妹子交好,近來癡迷劍術,慕容姑娘去了江南,便托我教授她幾招。”楊少華看一眼崔綰綰,眸中現出笑意。


    “如此甚好。”薛紹笑道,“楊兄的劍術,精妙無雙,當得起。”


    “是,我三生有幸。”崔綰綰笑著迴了一句。


    薛紹又是一聲朗笑,轉對楊少華道:“楊兄,我這裏還有些俗事,要先行告辭,改日再來尋楊兄喝酒。”


    “薛公子,如此,我倒是過意不去。“崔綰綰誠懇的挽留,她十分好奇,這位李治和武則天千挑萬選出來的未來駙馬,究竟是怎樣的人。方才寥寥數語,短暫相處,她對薛紹的印象很好。當然,這不排除,她聽了名字知道對方是誰後,先入為主的判斷。


    “崔姑娘多慮了。”薛紹已起身,笑容淡然,語氣卻滿是遺憾道,“我俗務纏身,奈何不得!倒是羨慕你與楊兄,品茶論劍,好不逍遙!”


    不待楊少華與崔綰綰說話,便又一拱手道:“告辭了。”旋即大踏步離去。


    崔綰綰看著薛紹健步而去的背影,心中募的湧出一股悲憫之感——十年後,這個風華正盛的爽朗少年,將要死於非命。縱使富貴如他,尊貴如太平公主,卻躲不過這樣的厄運。


    看著眼前的人,誰會料到後來的事呢?崔綰綰心內充斥著無法言說的刺痛。知道痛苦的結局,卻無力改變,隻能憋在心裏,一個人守著秘密,拚命壓在記憶深處不去觸碰。可那些秘密,一不留神便被觸了弦,冷不丁的跳出來,如鋼針一樣刺向她的心髒,卻還要拚命掩住,唯恐給人瞧出一絲兒的端倪,毀了她苦心營造的生活。


    崔綰綰深吸一口氣,強力壓下那股悲憫,暗暗安慰自己,還有十年,她不是故意的,她救不了他 ......


    “綰綰,你怎麽了?”楊少華不知何時已從崔綰綰身後走到她身前,便瞧見她神色悲戚,一時斂了笑容,滿眼關切。


    “我沒事。”崔綰綰下意識的否定,又摸了摸臉頰,故作驚訝道,“我臉上有什麽不妥嗎?”


    “沒有不妥,隻是 ...... 略有些蒼白,可是哪裏不適?”楊少華見崔綰綰否認,且迅速換上笑容,雖心中有一絲疑惑,卻並未細究,隻仍然關切相詢。


    “沒什麽,我覺得很好,沒有不適。”說完這幾句話,崔綰綰忽然心境開朗,臉上的笑容自然飛揚。眼前的楊少華,溫文爾雅,俊逸親和,他在關心她,這讓她很開心。穿越也不全是嚴守秘密的恐慌,知而無能的痛苦,還有醉心舞蹈的快樂,以及,遇見男神的幸運感。


    誰的人生都有無奈,我要做的,是快樂的過好眼前的生活。


    這麽想著,崔綰綰對著楊少華笑的眉眼彎彎:“我真的很好,方才,是故意想偷懶,看能不能謊稱身體不適,今日隻喝茶嬉耍,不用習劍術。”


    楊少華聞言,寵溺的一笑:“你不用裝病躲懶,若是今日不想習劍,便不習了。今後也是如此,不想習時,與我說一聲就是。”


    “怎可如此輕率?”崔綰綰不滿的嘟著嘴,“你這不是誠心想教習我,隻是礙著飛燕的麵兒,不好推脫,便想了這樣的法子。”


    楊少華被這一席話懟的哭笑不得,無奈輕聲道:“我隻是不想拘著你。你說過,你自幼勤奮,從不敢半點違逆師父。如今你大了,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便不能委屈了你。何況這習劍,也需三分靈性,拘泥了,反倒不好。”


    “需三分靈性,那還要七分勤奮。”崔綰綰被這一席話說的心中暖暖的,嘴上卻毫不客氣的先堵了一句,又轉而笑道,“你這般隨和,我反倒不好意思躲懶了,決定今日還是先好好習劍。”


    “都隨你,隻要你歡喜便好。”楊少華語聲親和,麵容溫潤,說完淺淺一笑,便轉身迴屋裏,取了崔綰綰贈給他的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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