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綰綰莞爾一笑,也不說多餘的話,直言道:“賓客來樂舞場宴飲,所求不過是一場樂子,此種事,確實敗了賓客的興致。”


    “不過,鶯兒如今正當紅,捧場的多是熟客,臨走時還想著安撫她幾句,想必也是極喜歡鶯兒,不至於就此生了嫌隙。莫如,讓鶯兒親筆寫個花箋以示歉意,再邀約至飄渺坊觀舞,花箋裏悄悄說了,一個月裏,這位賓客的銀錢全免,若是遇著他宴請時,再多唱兩首雅曲,多跳兩隻舞。”


    “這個法子倒可一試。”白薇聞言,不禁讚許的衝崔綰綰一笑。


    陳上師也恢複了一絲笑容,吩咐紅袖道:“就按綰兒說的法子,你去親自督辦,也給鶯兒帶句話兒,此次錯不在她,我暫不責罰。不過,規矩擺在那兒,人情隻可通融一次。”


    紅袖忙應諾著離去了。


    “你們再說說看,那個憐兒,該如何處置?”陳上師一臉頭疼的樣子。


    “阿娘,這樣的事,不如我說說意見。


    ”白薇不待崔綰綰答話,先接過話頭兒。


    “也好。這樣的事,綰綰到底還小些。”陳上師點點頭,“憐兒的事,綰綰一清二楚,你當初已離了這兒,不過以你的性子,這些年,大約也都清楚了。”


    白薇點點頭,並不隱瞞她知曉霍憐兒的來龍去脈:“我都打聽了,當年那樣一場禍事,阿娘為救她,差點搭上了身家性命,也就是阿娘心善積福,才躲過了。後來念著與鄭上師的情分,收留了她,咱們買下暢春園,也是鄭上師求著阿娘幫忙的,後來這些年,阿娘費心籌謀,捧紅了她,也沒枉費鄭上師一輩子的心血。”


    “咱們都知道,做舞優的,再紅也不過三五年,霍姑娘能紅了七八年,也是福氣,如今年歲也不小了,原應該本分守著飄渺坊,也算是守著她師父的心血,也報了阿娘的恩情。”白薇頓了頓,語氣很有幾分不滿,“她倒好,三分幾次使絆子,如今竟鬧到賓客跟前兒了!原先隻當她任性妄為,勸一勸忍一忍也就過了,如今這樣,卻不能再容她!”


    “也是。”陳上師歎口氣,“隻是……”


    “阿娘心慈,可常言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樂舞場也有不能壞了的規矩,霍姑娘這樣,就該打發她去了,隨她迴鄉,或是另尋營生,咱們不過是多給些銀子,就算盡了情分。”白薇素來賞罰分明,對霍憐兒這兩年已頗為不滿,隻覺得她辜負了陳上師一番恩情,心中早已生了厭惡。【零↑九△小↓說△網】


    再則,因著裴文軒的緣故,霍憐兒也沒少給白薇使些小絆子,說些閑言碎語惡心她,白薇那樣心氣兒的人,對此自然很不屑,又不天天見麵的人,便懶得理會。可這次,霍憐兒觸了她的底線,損了樂舞場的名望,就是踐踏了阿娘的心血!


    “唉!”陳上師哀哀歎口氣,“我這些年是真老了,處事優柔寡斷,竟有些糊塗!若非我一開始縱容她,也不至於……”


    “阿娘莫要自責。”白薇溫聲勸慰,“阿娘素來寬厚,又顧念故友情分,隻想著寬容待她,從旁提點,盼著她收斂,是她自己偏要作踐,鬧得不可收拾,也怪不得咱們。”


    “也罷。就依你的意思。”陳上師終是點了頭,吩咐人傳話喚霍憐兒過來。


    一樁事這麽過去,崔綰綰與白薇留在海棠苑用了晚膳,卻不好再提自己的事,隻陪著陳上師說笑了一會兒,就告退去了。


    園子裏,崔綰綰與白薇並袂而行,墨菊與綠茗遠遠的綴在後頭。


    “綰綰,今日事出突然,阿娘心煩的很,不便提你的事。”白薇看著崔綰綰似有些鬱鬱寡歡,以為她是為了沒能說出心願,便試著開解。


    崔綰綰擠出一個笑容,輕輕“嗯”了一聲,“姐姐不必憂慮,我沒事,改日再提就好。我隻是……心中煩亂……”似乎想要解釋什麽,卻又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知你素來心善,又是多年熟識的人,想著霍姑娘的事,自然於心不忍……我也不是心狠之人,自會盡力安置妥當,銀錢不會少了。”白薇看一眼崔綰綰,又道,“裴樂師那裏,我也差人去探探心思,若是,他肯娶霍姑娘,也算遂了霍姑娘的心意,也不至於她一介女流孤苦無依。”


    “怎麽可能?!”崔綰綰脫口叫道,“且不說,裴樂師的心思都在……就是為了鶯兒,也不會,霍姑娘待鶯兒如同眼中釘,裴樂師很疼妹子……”


    “理是這樣的,可人心……”白薇歎口氣,“裴樂師那樣的人,自詡謙謙君子,心中自有憐香惜玉之情,若是他同情霍姑娘遭際,念她孤苦,娶她也未必不可能。”


    “可是……”崔綰綰不知說什麽好。


    “沒什麽可是,我也隻是猜測而已,事實如何,還要清楚明白的問過了裴樂師本人才能知曉。”白薇淡淡一笑,淡淡的說出這番話。


    崔綰綰已由煩亂轉為錯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默默的緩步跟著白薇。


    “綰綰,姐姐說句話,你不要介意。”白薇扭頭看一眼崔綰綰,猶豫一下,還是開了口。


    “姐姐有話請直言,你我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崔綰綰爽快的應答,從心底裏,她還是很信任白薇的,無論什麽話,白薇不至於害她。


    “裴姑娘,與你自**好,你認為她天資如何?心性如何?”白薇卻沒說什麽,隻是問了一句。


    “鶯兒聰慧,心思細膩,堪稱蕙質蘭心。”崔綰綰由衷讚賞,她與裴鶯兒同吃同住了幾年,頗為熟稔。隻是,鶯兒去了飄渺坊,二人見麵說話的機會少了,此時提起,還不禁有些懷念。


    “蕙質蘭心,她還算當得起。”白薇唇角扯出一抹笑,“如此資質,做舞優紅了也有一兩年,宴飲應酬早就駕輕就熟,當真就今日當不得幾句羞辱之語嗎?竟在賓客麵前失態?”


    崔綰綰聞言一驚,猶自遲疑反問道:“姐姐的意思是?”


    不待白薇說話,崔綰綰又道:“鶯兒不是那樣的人。”語氣篤定。


    “你能如此信任她,也是你的福氣。”白薇淺淺一笑,“隻是,人心難測。況且,今日之事,即使她有心為之,也算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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