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今日出門時被個不長眼的乞丐撞了一下,不得已轉迴去換了身衣裳,趕到樓家時正好跟謝錦珠前後腳錯開,她也不知道這一上午樓家發生了什麽變化。


    樓夫人高高在上地坐著,一眼不看洛清,甚至都沒叫人坐下。


    洛清站得筆直,被遮擋在紗帽下的眉眼掠過扭曲:“聽聞令公子病入膏肓,所以我……”


    “你是在咒我兒子?”


    樓夫人不悅道:“誰病入膏肓?你聽誰說的?”


    洛文心說不妙趕緊拉了拉洛清的袖子。


    洛清卻甩開他固執地說:“樓不言病弱不是秘密,我說的也都是事實,夫人何必對我動怒?”


    “你……”


    “我今日來為的就是樓不言的病。”


    洛清在在場幾人的注視下拿出個造型古樸的小盒子,一副高人的神秘之姿:“這是我機緣巧合得來的秘藥,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


    “隻要把這秘藥吃下去,再按照我說的辦,我保樓不言會病愈。”


    樓夫人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小盒子:“這是什麽藥?”


    洛清高深道:“不可言。”


    “不過我可以用性命擔保,保準藥到病除。”


    樓家前後請過無數好大夫,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這樣的大話。


    樓夫人到了嘴邊的斥責微妙一轉,沒看洛清手中的藥,反而是說:“服用此藥的話,怎麽做才叫配合你?”


    “病氣乃髒汙納聚,從醫也從玄,最首要的一件當然是動器。”


    洛清高深莫測地兜了一圈,心中有些意外樓夫人的表現。


    按她的預期,樓夫人為了兒子的病早就開始病急亂投醫了,這人怎麽這般鎮定?


    樓夫人要笑不笑地看著洛清:“動器具?”


    “搬動我兒屋內的東西?”


    洛清點頭:“對。”


    “先把東西搬出來,再請樓不言換個遠離墨竹院的地方養病,另輔上這秘藥,最多不超過三個月,就……”


    “那到底是搬東西起的效,還是這藥在起效?”


    洛清不屑似的嗤道:“當然是秘藥為主,無藥就無效。”


    樓夫人站起來走到洛清的麵前,意味不明地盯著她說:“洛姑娘蒞臨兩次,我卻至今沒見過姑娘真顏。”


    “如今姑娘還為了我兒的病煞費苦心,實在令我動容。”


    “姑娘想要的東西,當真隻有那個舊物?別無其他?”


    洛文敏銳地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可等不及他出聲提醒,洛清就說:“當然。”


    “我出手救人隻是緣分到了,不求其他。”


    樓夫人聽到這話低低地笑了:“是嗎?”


    “那不如就請姑娘暫時挪步府衙,也好解釋清楚與我兒的緣分到底是怎麽來的?”


    洛清和洛文都是同時一僵。


    洛清脫口而出:“你說什麽?!”


    “我是來救人的,你……”


    “如果不是你們這種蓄意的醃臢小人,我兒哪兒會用得上誰來救?!”


    樓夫人揮手一掌把洛清抽得差點跌在地上,忍無可忍:“來人啊!”


    “把他們一起捆了送到衙門去!”


    “另外找人來驗清楚,這巴巴被人送來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現在就去!”


    樓夫人一聲令下,早已蓄勢待發的樓管事等人出手迅猛,當場就把洛清和洛文雙雙拿下。


    全程兩人都沒來得及掙紮。


    扭動間洛清的紗帽被掀翻掉在地上,樓夫人一眼掃過麵冷如霜:“倒是長了一張好皮子,隻是可惜了。”


    再好的皮子也遮不住那顆肮髒的心!


    洛清被堵住嘴發不出任何聲音,很快就被帶了出去。


    樓管事麵色沉凝:“此人一開始就是奔著少爺來的。”


    第一次主動登門,說自己的手上有大批的金絲楠木,想與樓家做交易。


    為此甚至設計三洋村的謝家,一次出手失敗後,又打著救人的由頭二次登門,兩次為的都是那個不起眼的狗牌。


    那個狗牌到底有什麽蹊蹺的地方?


    就在樓管事在遲疑,要不要找謝錦珠把那個狗牌要迴來的時候。


    樓夫人卻冷笑道:“謝家那個丫頭跟這人有過節,要狗牌隻是為了膈應人。”


    “這個姓洛的大概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你以為她真的隻是想要個狗牌?”


    狗牌不值錢。


    但狗牌的主人是樓家唯一的嫡子,貴不可言。


    洛清裝出了一副不在乎金銀玄而又玄的架勢,鬼曉得她到底圖謀的是什麽!


    樓夫人肝火愈盛:“此人藏頭露尾的居心不良,肯定就是……”


    “夫人。”


    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迴來,湊在樓夫人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樓夫人麵露微妙:“那所謂的秘藥隻是些三七粉。”


    “謝錦珠昨晚也住在天一閣?還就住在洛清的隔壁?”


    “那就是了……”


    謝錦珠突然跑來,沒頭沒尾地提了一句換地方搬東西,除此外什麽都說不清。


    她十有八九是昨晚偷聽到了什麽。


    洛清!


    樓夫人麵露狠色:“不言的病少不了髒手作怪,這個洛清肯定知道什麽!”


    “派人去衙門盯著,一定要嚴審!”


    “逼著她把知道的都吐出來!”


    如果查實洛清和樓不言的病有關係,她絕對不會放過她!


    片刻後。


    “滾開!”


    “不要擋路!”


    樓家的下人押著被五花大綁的洛清和洛文直奔府衙,一路驅趕著探頭看熱鬧的百姓,走得浩浩蕩蕩。


    人群中,牧恩艱難地踩住自己幾乎隻剩下個鞋底板的破鞋,哧溜了一下鼻子,正想轉身時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別叫。”


    謝錦珠低聲說:“跟我過來。”


    牧恩精神一振,趕緊拖拉著鞋板跟上。


    等繞開看熱鬧的人,牧恩有些愧疚地說:“我沒把人攔住太久,是不是耽誤你的事兒了?”


    牧恩從昨晚就一直守在天一閣門口,看到洛清和洛文出來,立馬撲過去灑了對方一身泔水湯。


    可泔水湯隻能撒一次。


    等洛清氣急地換了衣裳出來,牧恩隻能裝作要道歉的樣子衝過去擋路。


    然而最後還是把人放跑了。


    牧恩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該說什麽,謝錦珠卻抻了個懶腰,對著牧恩豎起了大拇指:“沒耽誤,幹得漂亮!”


    洛清能換衣裳卻洗不清身上的嫌疑。


    現在被樓家送進了府衙,自身難保。


    現在該困擾的人是能未卜先知的洛清,不是她。


    謝錦珠心情大好地動了動脖子,招手示意牧恩跟上:“走,先帶你吃飯。”


    別的等吃飽了再說。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牧恩天賦異稟,他起碼能吃死三個老子。


    謝錦珠從一開始的震驚到隨後的麻木,最後打了個哈欠毫無波瀾地說:“你確定被撐死不算我殺人是嗎?”


    “你要是願意立下撐死後果自負的文書的話,我其實是不介意你再吃一碗的。”


    不到半個時辰,足足八碗餛飩!


    牧恩甚至連湯底子都喝得一幹二淨,一點渣都沒剩!


    牧恩的肚子到底是怎麽裝下這麽多東西的?


    謝錦珠狐疑地盯著他:“還吃啊?”


    牧恩羞澀地嘿嘿一笑,珍惜地舔走碗邊的最後一點餛飩皮,不太好意思地搖頭:“不……嗝……不吃了。”


    “撐死了就吃不上下一頓了,我得活著!”


    謝錦珠被氣笑了:“你還給自己安排得挺明白。”


    “吃飽了就走吧。”


    牧恩有些心痛地看著謝錦珠數給老板的大錢,雙手托著圓鼓鼓的肚子跑過去:“走?去哪兒?”


    “當然是送你去找個能吃飽飯的地方啊。”


    謝錦珠迴頭看了牧恩一眼:“答應過你的,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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