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光線柔和而昏黃,斑駁地灑在鋪著柔軟織錦的座椅上。


    陳丁丁端坐在一方小幾前,展開那份精心裝裱的計劃書,眼神專注而嚴肅。


    她的對麵,蘇無罔則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樣,懶洋洋地半躺在堆疊得如同小山一般的軟枕頭之中,一身錦袍略顯淩亂,顯然是被清晨匆忙的早朝所累。


    他的麵容帶著幾分不耐與疲憊,長睫輕垂,嘴角掛著一抹無奈的笑意,仿佛對這一切繁瑣的宮廷禮節感到不勝其煩。


    “晚上七皇子有場宴會,你意下如何?是否打算前往?”


    陳丁丁的聲音適時響起,打斷了蘇無罔的思緒,她遞過一張暗紋黑色包皮的請帖,封麵上燙金大字熠熠生輝,彰顯著邀請的不凡。


    蘇無罔懶洋洋地抬了抬手,腰間的玉玦輕輕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他接過請帖,隻匆匆一瞥,便不屑地哼了一聲:


    “哎,這日子真是麻煩不斷,老的還沒應付完,小的又接踵而至。賞花宴?大晚上的賞花,這花若非品種奇異,便是別有用心,絕不正經。”


    言罷,他將請帖隨手一拋,那請帖便落在了一旁的軟墊上。


    金丹處天道的禁製至今未有異動,看來天道之意,竟是默許甚至樂於見他扶持草包的七皇子,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


    思緒轉瞬即逝,蘇無罔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陳丁丁身上,語氣中帶著幾分隨意:“丁丁,關於廢太子的事情,你查得如何了?”


    “嗨,總算是有了些眉目。廢太子並未身死,隻是隱匿在京都的某個角落,難以尋覓。而且,此事似乎還牽扯到了丞相老頭,情況複雜,不宜硬碰硬。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陳丁丁和陳泥馬跟了蘇無罔三年,基本清楚他在幹什麽。


    這三年有點本事的又底子幹淨的基本都被蘇無罔以莫須有的罪名丟到各地鍛煉了,清流裏的貪官被一個接一個清算,他餘黨的都是些垃圾,後麵清算也不心疼。


    陳丁丁和陳泥馬早就收集了一籮筐證據和證物。


    “先去抄張大人的家,再去看看草包皇子的表現”,蘇無罔臉色平淡,那肅帝看似對他信任,實則三年他一點“長生”的機密都沒探查到。


    灰白的頭發在他指尖打轉,蘇無罔在思考要不要借著這多病的人設跟肅帝明牌,隻是,蘇無罔抬起頭,無聲地注視著陳丁丁。


    若是他一人怎麽死都無所謂,但這兩姐弟也牽涉進危險……


    “咋了,怎麽看著我?”陳丁丁拿著小鏡子,“本姑娘今天很帥啊~精英形象很完美啊~”


    “沒事”,蘇無罔笑了聲,苟著身子又將那張請帖撿了迴來,“晚上去赴宴吧,懶得做飯了,你們兩個口味完全不一樣太費事了。”


    “切~我們都給你打工了,做飯怎麽了。”陳丁丁憤憤不平,但突然又想起了個奇怪的事情。


    “病癆鬼,你記得肅帝還有個三公主嗎?”


    “三公主,怎麽了?”蘇無罔笑道。


    蘇無罔聞言,眉頭微微一挑,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好奇與深思。


    對於這位傳說中的三公主,他雖有所耳聞,卻從未有機會親眼得見。據說她曾身患癡症,不明原因地恢複了正常神智,更令人驚奇的是,她的修為竟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這樣的變化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雖然結界進不去,泥馬還在城外的溫泉別院裏找到了點特別的東西。”陳丁丁哢就從袖口掏出了一根橘黃色的毛。


    “結界進不去?”蘇無罔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探究。


    陳丁丁點了點頭,臉上帶著幾分得意之色。“是啊,不過泥馬那家夥機靈得很,他在城外的溫泉別院裏找到了這個。”


    她從袖口裏掏出一根橘黃色的毛發,那毛發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似乎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靈力波動。


    “有隻妖,還掉毛~”陳丁丁故意拉長了聲調,向蘇無罔邀功。


    蘇無罔接過毛發,仔細端詳了一番,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妖族嗎?它們倒是存在感挺強,上次昆侖有蛟族,這次仙朝又如此,不知道是哪一族,看來有空還得想辦法接觸一下三公主了。


    ……


    顧家明,一個穿越者,他的靈魂穿越了時空的界限,附身在了仙朝顧家三子的軀殼之中。


    此刻,他的大腦如同被狂風卷起的海麵,波濤洶湧,暈眩感如影隨形,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一段段不屬於他的記憶,那些記憶如同破碎的鏡片,閃爍著片段化的劇情,持續刺激著他本就混亂的神經元。


    廢太子秦宥,是新來的表弟……


    原主非要帶表弟參加了七皇子的宴會……


    他試圖迴憶起接下來的事情,但那些記憶卻如同被迷霧籠罩,模糊不清。


    都說穿越者會擁有金手指,能夠預知未來,改寫命運,但為什麽他這裏的劇情卻是斷斷續續,支離破碎?


    一抬眼間,顧家明清晰地看見對麵坐著一位芝蘭玉樹般的男子,他的唇瓣微微翕動,仿佛在低語,而那嘴角勾勒出的笑容,帶著一抹難以言喻的妖異。


    顧家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繼續上移,最終與那雙深邃冰冷的帶著笑意眼睛對上。


    那視線仿穿透了衣物,直刺骨髓,讓顧家明瞬間感到遍體生寒。


    “表哥,那是禦史大夫餘舒樂”


    表弟(廢太子秦宥)此刻正拉扯著顧家明——顧將軍的三子,低聲提醒道,顯然對這位禦史大夫餘舒樂的名號早有耳聞。


    他雖離京三年有餘,但對於餘舒樂奸臣的名號早有耳聞,餘舒樂最討厭別人盯著他異於常人的頭發看,尤其是顧家明這種健康的人。


    於是,顧家明猛地抬頭,挺直了身體,刻意將視線從餘舒樂身上移開。


    他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感,那種被危險生物鎖定的感覺,讓他渾身不自在,甚至感到可怕。


    蘇無罔,這位隱藏在暗處的觀察者,眉頭微微壓低,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興味,他正冷冷地看著顧家將軍家的這兩人。


    有趣,真的太有趣了。


    穿越者、還有一個他看一眼,天道就警告的新人。


    看得一同赴宴的陳丁丁滿心疑惑,她撓了撓頭,嘀咕道:“這病癆鬼又抽風了?怎麽突然對顧將軍家的三小子旁邊的人感興趣了?”


    “丁丁,顧將軍三子旁邊那人是誰?”蘇無罔低聲問道。


    陳丁丁瞥了一眼那邊,隨口答道:“哦,那個啊,是來投奔顧將軍的娘家表侄,叫周頌。怎麽了?你看上他了?不過我覺得他當男寵可不行,還沒你長得好看呢。”


    她說著,還不忘小聲吐槽一番。


    七皇子的宴會,周圍全是耳目靈通的修士。這些話一出,頓時引來了不少好奇的目光,緊盯著蘇無罔和秦宥。


    秦宥,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


    蘇無罔注意到了秦宥的反應,他勾唇輕笑了聲,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根據天道的警告,他合理懷疑這個周頌就是廢太子秦宥的化名。


    蘇無罔沒有糾正陳丁丁的玩笑話,他決定去詐一詐這個周頌,也就是秦宥。


    他的目光變得熾熱而直接,仿佛要將秦宥從上至下、從內到外都看個透徹。那目光赤裸裸的,毫不遮掩,寫滿了興趣與玩味。


    秦宥感受到了蘇無罔的注視,他的心中不禁一緊。這個餘舒樂,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或者是,他在故意試探?秦宥努力保持鎮定,但臉色依然難掩蒼白。


    顧家明下意識地擋在了秦宥的身前,他的心跳不禁加速,喉嚨裏咽了口口水,心中暗自嘀咕:“不會真被這個奸臣看上了吧?”


    蘇無罔那熾熱而直接的目光,猶如一條毒蛇緊緊盯上了獵物,讓顧家明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他腦海中不禁開始腦補出一場奇怪的大戲,比如鉤子文學,為了皇位,秦宥不得不委身於這個權勢滔天的奸臣……


    七皇子精心籌備的宴會終於迎來了高潮,他讓人精心挑選的花卉被一一呈上,那些衣著暴露、妖嬈多姿的西域舞姬。


    她們身著輕薄透明的輕紗,隨著音樂的節奏翩翩起舞,輕紗之下,光潔的大腿和赤裸的肌膚時隱時現,如同夏日清晨的露珠,既誘人又帶著一絲羞澀。


    陳泥馬,墨家弟子,此刻也未能免俗。


    他先是害羞地捂住了眼睛,似乎想要抵擋這份來自異域的誘惑。然而,好奇心卻又驅使著他悄悄張開手指,從指縫間偷偷窺視。每當他偷偷看上一眼,臉上便會泛起一抹羞澀的紅暈,隨後又趕緊閉上眼睛。


    如此反複,他的舉動引得一旁的陳丁丁直唿弟弟不爭氣。


    但衣著暴露妖嬈的西域舞姬哪比得上,熱氣騰騰的現場八卦,總有人用餘光打量著蘇無罔。


    在這眾人皆醉的場合中,蘇無罔卻仿佛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他端坐在椅子上,身姿挺拔,眼神緊緊鎖定在秦宥身上,仿佛完全不受周圍喧囂與誘惑的影響。


    這樣的注視,讓秦宥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吃了兩口菜後,便索性放下了筷子。


    異變就在此刻突發,一名西域舞女突然舉著手中的匕首,不顧一切地朝蘇無罔的方向猛刺過去。她的動作快如閃電,似乎想要在這一瞬間結束蘇無罔的性命。


    蘇無罔卻仿佛早有預料。他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隻是隨手將手邊的瓷杯茶蓋輕輕一擲。


    那茶蓋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精準地擊中了舞女手中的匕首。隻聽“當啷”一聲,匕首應聲而落,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隨著這一聲落下,蘇無罔身邊的陳泥馬立刻反應過來,她身形一閃,瞬間架住了還想繼續掙紮的舞女。


    舞女被製住,但仍不甘心地大罵道:“狗官!你不得好死!”


    七皇子坐在上首,看著這一幕心中暗自惶恐。他本打算借這次宴會拉攏餘舒樂這位權勢滔天的禦史大夫,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他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心中盤算著如何收場。


    蘇無罔慢悠悠的開口問道:“七皇子,可否把這舞女交予我處理”


    七皇子聞言心中一緊,他知道餘舒樂此人喜歡幹些斷人雙手、割掉舌頭這類極為殘忍之事。


    把舞女交給蘇無罔泄憤,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於是,他連忙點頭應允,生怕惹惱了這位難纏的人物。


    蘇無罔卻看也不看那意圖行刺的舞女一眼,他的目光反而轉向了一旁靜靜坐著的秦宥。


    隨後,蘇無罔拱手對七皇子說道:“天色已晚,在下就不叨擾了,先行離開一步。”


    說罷,他根本不等七皇子迴應,直接扯起那舞女就走。


    七皇子看著蘇無罔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他偷雞不成蝕把米,原本精心策劃的宴會如今卻變成了這樣。


    然而,當他再次看向秦宥時,心中卻突然生出一計。


    ……


    “病癆鬼,這女的怎麽處理?”陳丁丁看著被弟弟製住、一臉絕望的舞女,不禁皺了皺眉,問道。


    蘇無罔拿著一塊精致的錦帕,慢條斯理地擦著手上的茶水,仿佛剛剛那場驚心動魄的刺殺與他無關一般。他不假思索地迴答:“按之前的處理,丟到西山挖煤去。”


    “對了,”蘇無罔突然話鋒一轉,目光轉向了一旁的陳丁丁,“顧家那個表弟,可能是廢太子秦宥,你讓泥馬盯著點。”


    “?”陳丁丁聞言一臉困惑地看著蘇無罔,“你怎麽知道的?”


    蘇無罔笑而不語,隻是輕輕搖了搖頭。他當然不會告訴陳丁丁,這是因為他受到了天道的警告。


    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他要推秦宥上位。


    在他看來,比起肅帝其他幾個廢物皇子,秦宥好歹也是個中庸守成的君主。如果能夠讓秦宥重新登上皇位,應該能讓天道很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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