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心神,溪澗清舞往前走了一步,抬眸朝公公示意,手指撫過衣袖:“叁號考生:吳卿,請求迴答問題。”


    “準——“


    “迴陛下,在下認為,要建立一個新的政權,首先需要確立首要領導人物;其次應當構建中央機構大框架:類似‘三省一府’為主體的中央機構,即長官製令決策的‘中書省’、負責勘誤監察的‘門下省’、執行政令的‘尚書省’和主管軍事的‘大都督府’,三權分立,分權製衡,維係政權穩固安定……”


    這是天夏二年,太祖高皇帝所改革的官製。


    當然,對其他人來說,這是個秘密。


    “最後,便是計劃各項國事。包括但不限於:確立行政區劃、官方語言、官方文字、官方貨幣,定都,確定領土巡邏領域……”


    她洋洋灑灑羅列了眾多必要舉措,依照腦海中前世的曆史知識輔以佐證,甚至提及了明耀國之前未曾涉及到的政治策略,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以上,便是在下對此問題的一絲拙見。”


    剩餘的四位考生,眼見溪澗清舞迴答完畢,也爭搶著示意答題。


    “肆號考生:杜一震,請求迴答問題。”


    “準。”


    “貳號考生:汪仁貞,請求迴答問題。”


    “準。”


    “……”


    一輪迴答結束之後,有位考官坐不住了。先前,他幾次衝著溪澗清舞的方向躍躍欲試,奈何其他考生仍在思維碰撞交鋒之際,他不敢貿然打斷,失了大體,而現在,幾位考生都已迴答完畢,他清了清嗓子,出聲詢問道:“敢問小友,這‘三省一府’之策,是否由小友一人思索得來?屬實妙哉。”


    溪澗清舞抿嘴一笑,笑容內斂沉穩:“迴大人,此乃在下習得之策,借鑒了先人的聰慧才智,並非本人思索得來。”


    “既如此,可否冒昧地問下這位先人尊姓大名?吾之輩亦想請教一二。”


    溪澗清舞低著眸子,眼神飄忽了一瞬。


    尊姓大名?


    直接和盤托出,這是太祖高皇帝所設立的政策麽?


    先不說在場諸位是否聽說過這位皇帝之名姓,單單那對他們來說本就不存在的“平行時空”,就很難同他們解釋。總不能說自己是穿越而來吧,這個時代的人明白“穿越”是什麽意思嗎?


    思來想去,溪澗清舞還是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複:“迴大人,實不相瞞,教授在下此等策略的先生,早已淡泊名利、歸隱山林了。小輩曾幾次三番請先生下山,但先生一直以‘無世俗之欲望’的緣由推脫,恕在下無法告知先生去向。”


    言罷,溪澗清舞微微抬頭,觀察著考官的神色。連她自己都未曾發現,在說這番話的功夫,她那星光熠熠的眼眸裏,閃爍過一絲狡黠。


    這麽蹩腳的謊話,考官應當不會相信吧?她要趕緊思索出另一番托詞了。


    “原來如此,是吾輩不敬了。”考官有些愧疚道。


    竟然信了?!


    那一瞬間,溪澗清舞瞳孔微張,臉上掠過一抹難以置信的神色,雙手不自覺的握緊。


    冷靜冷靜,雖是謊話,亦是要裝的像一點。


    溪澗清舞裝出一副痛心疾首、黯然神傷的神情,從旁觀去,似乎是在惋惜,她的“師傅”再也不會出山入市。


    皇甫秋翼端坐在高台之上,氣勢如同君臨天下般,尊貴無比。他直直地盯著溪澗清舞,狹長冷淡的眼底盡是深沉墨色,好似要把人吸進去般,望不到底。


    但自始至終,他一語未發。


    一旁監考的公公見不再有考官繼續提問,便高聲道:“考試結束——”


    至此,有關第十三組的考核才正式落下帷幕。


    ……


    溪澗清舞站在弘儀閣大殿內,不同組別的考生自她身側來來往往、進進出出。待到殿外日落西斜之時,最後一組考生才從內閣走出來。


    不多時,皇甫秋翼等一眾考官從內閣款步行至大殿中央,監考公公攤開手中的羊皮卷軸,一字一頓、高聲宣布起來:“諸位考生久等了!從現在開始,將要宣讀此次殿試的最終排名。宣讀過後,此張羊皮紙將在京城布告欄上張貼一月有餘,以示慶賀!


    “下麵是最終排名及皇帝賜予的官位:


    “第一甲:狀元杜一震;榜眼吳卿;探花連長剛……”


    溪澗清舞有些驚異,“杜一震”正是先前與她同組作答的考生。他在殿試迴答的過程中臨危不亂、邏輯嚴謹,讓人印象深刻,不得不心生佩服,如今位居榜首,德位相匹。


    對於自己的排名……說實在的,她有些慚愧,她的殿試迴答,引用了眾多古代聖賢偉人的思想計謀,而她自身思考得來的隻占半數有餘,排名水分大大增加。


    但是總的來說,她仍是打入了“敵人內部”,距離她找尋到親生父親蹤跡之日,指日可待。


    “狀元賜予從五品官職,榜眼從六品,探花從七品……


    “第二甲。排名從前往後依次為:王必聰、羅鸝、……”


    皆是些不熟悉之名姓,與她同組的考生亦沒有聽到上榜,溪澗清舞淺淺想著。


    直到……


    “黃木早……”


    ?!


    黃木早?


    溪澗清舞無語之際,內心的沉默如同深邃的夜空,吞噬著所有的聲音。


    沒人意識到這個名字很像前西陵國公主的名字——皇慕晚嗎?


    再看看四周,周圍的各個考生,皆是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眼神堅定地緊盯著監考公公手中的羊皮卷軸,聽得極其專注入迷,生怕漏掉了自己的名字。


    無人在意,這位叫做“黃木早”的考生。


    溪澗清舞環顧四周,一改平日的溫柔,臉上笑容斂去,眼睫輕輕顫動著,眸光深邃而複雜。


    一圈下來,並沒有看到皇慕晚。


    不對勁。


    監考公公明確說了,殿試結束之後,所有考生皆需等候在大殿內,等待自己的排名與封賞。


    空曠的弘儀閣內室,隻有金絲如意裙板楠木門那一個出口,而且正對著考生所在的休息區,任何一位考生,從休息區走到大門口這一動作會非常顯眼,她沒有道理不注意到。


    難道是自己太敏感了?其實黃木早根本不是皇慕晚?


    真是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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