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依吳小友之鑒,朝廷應當采取何種舉措?”


    “治理水患之災,方法大大小小,其實有很多。在下曾從一本野史裏讀到過‘興修水利’之法,概括來說便是在雨水充盈、易遭受水患之地開鑿蓄水池,下設河道,在二者的鏈接處興修大壩,以控製從蓄水池流淌入河道的水量:在雨水充沛之年,減少從蓄水池往下遊流淌的水量,防止河道兩岸決堤;在雨水貧瘠之年,蓄水池中事先儲存的雨水,便可派上用場。”溪澗清舞娓娓道來。


    “嗯,”南城皇帝微微頷首:“不失為一個好的方法。”


    “至於興修水壩的人選,在下以為,可以采用‘以工代賑’的方法,讓地區的居民參與國家建設工程,朝廷在施工結束時向居民提供籌勞,作為對應的救災物資。


    “同時,作為萬全之策,朝廷可以在水患頻發之地建立糧食倉儲製度,以備不時之需。豐年時高價收貯糧食,解決當地居民的收入問題,饑荒之年,低價賣出,為老百姓提供救濟之糧。”


    溪澗清舞如今扮演的,是位沒有任何背景、平民身份的考生,自然不敢直視天子的眼睛。但是她從眼睛的餘光中瞥見,南城皇帝在聽聞她的答案過後,頻頻點著頭。


    “涉及糧倉問題,需要考慮的便是預防蝗蟲之害,減少其對農作物的破壞。依在下之見,朝廷可以……”


    溪澗清舞洋洋灑灑地羅列了眾多舉措。高台上的考官們靜靜地聽著,當遇到一些晦澀難懂的知識點,有的考官竟也提出了自己的困惑,她便為其詳細地解答。一番口舌之勞下來,活脫脫地將殿試這般宏大壯觀的場麵,變成了仿佛書院內,學生聽老師教授術業的課堂。


    甚至待她講到末尾,仍有一位考官抱著學習的態度,朝她不斷追問著實施細節。


    “行了,這個問題暫且告一段落,”南城皇帝麵上漸漸浮現出笑意來:“吳小友的答案,令朕大開眼界,不過當下並不適合促膝長談。不知其他幾位考官,是否還有別的問題?”


    短暫的沉默過後,皇甫秋翼幽幽開口,語氣間毫無波瀾:“你叫吳卿,是吧?”


    “正是在下。”


    “你是如何想起這個名字的?”皇甫秋翼眼底波光微轉,發出一聲輕笑。


    “在下不懂。”


    “‘吳卿’這個名字,同吏部尚書郎吳士明長子之名極其相似,他叫吳慶;而且‘吳卿’,也與‘無情’同音,按照明耀國人的起名習慣,喜慶的名字能夠增長家族士氣,但你的名字,卻帶著一定的負麵色彩……”


    溪澗清舞微微頷首,抬頭望向高台上的皇甫秋翼,平靜地如同無風無浪的湖麵:“在下以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為我們取的名字,便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東西,好似天賦一般,與後天成型的性格、能力不同。既然是天賦,便存在優劣之分,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天賦,卻可以選擇使用天賦的時機。就好似在下的名字,雖有‘無情’之意,但如若在下沒有參加科舉考試,那眾人便也沒有途徑了解到吾之明姓。正是因為參加了科舉,並且一步步走到了殿試這等高台之上,才有了被世人談論的資本,這便是在下天賦的用處,亦是名字的用途。”


    “十分有趣的比喻。”一位考官誇讚道。


    皇甫秋翼沒有表態,隻是唇角微微上揚,接著問了其他的問題:“你先前針對‘水患’的迴答非常具體與全麵,本王聽罷亦獲益匪淺。但現階段我們暫且不談那些,隻是有一點令本王非常在意:你很像本王認識的一個人。”


    周遭的空氣突然凝固住了,溪澗清舞感覺到渾身的血液正在倒流,雖是立夏之節,但她渾身冰涼刺骨。


    像一個人,什麽意思?


    她沉默著,斟酌著,一時之間雙方都沒有做聲。


    “知道本王說這句話的意思嗎?”皇甫秋翼聲線低沉悅耳,自帶一股子慵懶痞氣。


    “在下不知。”


    “那便罷了,”他聲音在大殿中迴蕩,分外好聽,好像一湧冷泉墜落石壁,打得她耳朵一個激靈:“那本王便不耽誤時間了,還請父皇繼續出題。”


    空氣又重新流動起來。


    第四位考生杜一震和第五位考生亓官彥仲的迴答中規中矩,二人分別就“治理貪汙受賄”和“劫富濟貧”之事進行辯駁。


    依照殿試流程:待五位考生按照順序完成答題之後,便輪到皇帝即興出題,選手搶答了。


    “朕下麵將要提出的問題,並無唯一答案,”南城皇帝開口了,尾音上揚:“各位都知曉,西陵覆國隻在朝夕之間。但,如若此時此刻,朕給諸位提供一個複國興邦的機會,令各位在原西陵舊址上重修王國,建立新的諸侯政權——諸位當如何實施?”


    溪澗清舞心中一滯,一股不祥的預感蔓延至全身。


    明耀國想要重建迴昔日的西陵盛世。


    這座舊日曇花一現的城池,在與明耀和南庭兩國的戰爭中失敗以來,在西塞荒漠沉寂了十幾年之久。它百廢待興、民不聊生,老百姓在巨大的生存壓力之下,被迫移民至明耀國和南庭國苟且偷生。


    甚至有傳言道,這座百年城池早已被各路牛鬼蛇神所占領,變成了一座令人聞風喪膽廢城。在西塞中心地帶,任何作物皆無法生長,指南針無所用處,曾經有風餐露宿的旅人試圖跨越這座鬼城,但他最終與外界失去了一切聯係。十幾年來,沒有人敢重建家園,甚至是沒有人,有勇氣重新迴到西塞。


    西陵本應該永久沉寂下去,而現在,南城皇帝想要將其挖掘出來,重見天日。


    沒有無緣無故的變化。曾經明耀國對西陵舊址提不起半分精神,但現在突然轉變了,轉變得悄無聲息,隻能說明,那裏有令明耀國非常在意的事情。


    結合之前她從貳號那裏獲得的情報,加之南城皇帝對南庭二公主的重視程度……不難得出結論:明耀國想要重修舊址,就是為了南庭二公主!


    而殿試上所有的考生……


    溪澗清舞眸光中帶了幾抹憤憤,但更多時候卻顯得悲涼萬分。


    所有考生,或許隻是明耀國接迴南庭二公主的犧牲品。


    科舉考試選出的狀元、探花和榜眼,必有一名會被指派為西陵舊址的重建官員。那等多災多難之地,對普通的文官來說便是滅頂之災,可謂是有去無迴。


    要說狀元、探花和榜眼三位中最不可能被分派到西塞去的,便是“狀元”,因為明耀國懂得保住人才,作為第一名,最得力的助手定是要留在京城裏。“探花和榜眼”,皆有一定可能發配西塞,溪澗清舞更傾向於“榜眼”,雖說他的地位在百萬考生之上,但再一再二不再三,“三”這個數字,永遠隻能排在一二之後。


    所以眼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便是把握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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