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椿花謝了…那是她親手種的。


    他用盡心力的照料著,因為那是她喜歡的花朵,如果那個孩子迴來看見幹癟的樹枝上,隻有那點兒飄零的樹葉,她一定會難過的。


    等待的日子太難熬了,長穀部隻好去在意她所在意的,去迴憶她所喜愛的,這樣也不算是虛度他這毫無用處的生命。


    但是再怎樣精心,最後一朵花還是如斷頭一般的,從高處直直的掉下,帶著永不迴頭的決絕,然後碎開在泥土裏。


    要是一瓣瓣掉落的話,也不至於這樣令人感的落寞,為什麽主君喜歡的花,卻不像她一般的溫柔呢?


    竟連枝頭都不肯多待一會兒,毫不留情麵的花蕊連同層層的花瓣,完整的落了下去,長穀部當時本想去接的。


    但是它落的太快了,隻是一聲半重不輕的花瓣與地麵接觸的清脆聲響,再看之時就隻是一地的,像血一般,綻開的碎花瓣。


    它混在了泥土裏,肮髒濕滑的土,不留情麵的沾滿了光滑的花瓣麵上,是衰敗,是萎靡,是詫寂。


    那孩子用不了幾天就要迴來了吧,她曾經蹲在旁邊靜靜等著這一束不爭氣的椿花開放,現在還沒來得及看最漂亮的怒放,卻要搶先一步看她的衰敗了。


    這可怎麽好呢?明明她馬上就要迴來了,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下午,也許是一會兒。


    如果在外漂泊太久的話,您會不會思念我呢?下次帶上我吧,無論是刀山還是火海,隻要能帶上我。


    哪怕是赴死,我也是願意的,很早以前就願意了。


    哪怕是像這朵椿花一樣,死後融入泥土裏,不再有人,記得不再有人期望,甚至無人在意過它的盛放 。


    但是我是幸運的,有人在意過我的開放吧,不是作為可以被隨意送出的在意,而是獨此一份的…愛。


    如此在意我的您,究竟是為什麽而哭泣呢?那些雨水打落了其餘的紅色花苞,隻有那朵頑強的椿花屹立著,隻是現在它也不在了。


    從來明媚的,宛如你勾起嘴角的神情,從來溫和的,恰如你乖乖等我梳發的溫馴,從來調皮的,像你難得做壞事,有些心虛的神情。


    隻是前幾天它變了,本來是細膩的微雨,不知怎麽的它突然滂沱了起來,像是陰晴不定似的。


    徹夜未眠,那雨聲仿佛是某種折磨,我祈禱著,快點停下來吧,快點停下來吧,這比放置我的十五年還要更令我感到無措。


    但是這裏是沒有陰晴不定的,它本就是你的心情。


    可能你不知道吧,您看一下我時,連天空都會再明媚三分,那直白的亮光,充斥著暖與柔,恰如您的目光。


    如果再次見到您時,我希望看到的,是你喜悅歡快的神情,不要再多一絲一毫為了我,你應該更喜愛你自己。


    我會細數那些你笑著的迴憶,等我數清楚,理順後,你也就迴來了吧………那時,就用真正的笑顏迴應。


    不再是我單單幻想中的身影。


    而是無傷無痛,甚至還能長高幾分,在我未察覺時變得更加堅韌自信的好模樣。


    ——————


    紅色的,黃色的,不明說的話,大概還會以為是某種花的配色吧。


    但是時候我已經微微張裂溢出鮮血和膿腫的傷口,紅黃一片,真不知道該怎麽說。


    像是椿花的配色,但遠沒有它靚麗,隻會讓我有自厭的惡心,那些瘙癢和麻痛,好像是我嫌棄它的代價似的。


    我看著加州清光皺眉清理的神情,盡管眉頭皺的再緊,但手中的動作卻是輕而又輕,仿佛在對著某種珍稀物品。


    “很惡心吧…”


    讓他來清理上藥,簡直是另一種對他的欺負吧。


    “這可怎麽辦,會不會很痛。”


    是他沒有再裝作冷漠的擔憂聲音,似乎是有些自責似的,不知道說什麽似的,隻好用熱水敷了再清理清理。


    在給今劍治療時發抖我就應該察覺到的,它明顯是沒有好,甚至還學會了沒有再流出血液欺騙我。


    手臂顫動時,我以為是它的騷癢,使我隻好這樣動一動緩解緩解,沒想到卻是我的手臂最後的警告。


    我看著加州清光對它束手無策,沉默注視的樣子,隻想讓他轉開視線,別看了,別再看了,不要這樣帶著歉意的看我。


    “我會想辦法,不要…傷心。”


    他是認為我會因為這些難看的傷口而感到傷心難堪?又或者說是覺得我會擔憂,這裏會留疤。


    我以為沒有他們所想的那麽脆弱,外觀不如內在,這是我一直秉承的宗旨。


    恰如我沒有因三日月的外貌而對他格外青睞,


    我隻是正常的對待他。


    我喜歡我的刀劍是因為他們擁有比外貌更加出色的品性,無論是長穀部的忠誠,三日月的灑脫,燭台切的細致,前田的溫潤,藥研的敏銳,山姥切的勇敢。


    換言之,就算我有了個傷疤,又或者是有了某種殘缺,我也不會因它而覺得自己仿佛完蛋了,人生也到了盡頭。


    加州清光在觀察我,為此他還特意歪了頭,像是想要看我的反應。


    “我不是那麽膚淺的人,沒關係的,隻要能好就行了。”


    他歎了口氣,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說了兩句加重了要和他講之類的。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和我的距離竟然這麽近了的呢?原本剛開始他恨不得離我八丈遠的。


    像一隻不小心被磨平了爪子的流浪貓,想要伸爪子嚇人,結果發現,好像沒辦法誒。


    結果隻是因為出於我的一點不知什麽的情緒,他就好像是滿足了,竟然會向我露出肚皮,本能性的想要用牙咬,觸及時卻隻是輕微的磨了磨。


    現在竟然還想要保護我。


    我收迴曾經的話,你其實不是很好懂,這樣下定義評價你的我,可以說是傲慢了。


    出於愧疚,在我看來是愧疚,我摸了摸他有些翹起的頭發,像是順毛一般往後摸了兩下,與他的別扭相反,頭發雖然毛躁了些,但是卻還是軟的。


    他本來與我的距離就近,此時不過是低著頭,專心清理的距離,一伸手就能觸及到。


    “那就拜托清光了,讓我好起來吧。”


    這隻是些說的好聽的措辭,隻不過在他聽到時的確眼睛像是亮了一下似的,但是極快的迴歸了平靜,甚至是落寞。


    “我會盡力的。”


    答應的倒是極快,但在我要放手時,他倒是往前蹭了蹭,極其有趣的是,在他反應過來時,卻往後退了好大一段距離。


    這個略微可以說是帶著不愉快的問題,就這樣告一段落了,隻不過那些難受可不能現在告一段落。


    在拜別加州清光時,那點兒隱藏在我心中的不安與難受才悄悄的冒出頭來。


    要說虛偽或者不交心怎麽樣都行,原本我就沒有對自己有過什麽自豪或者是喜愛的情緒。


    給別人時倒是很暢快。


    我看著再次被包紮著傷口陷入了沉思,之後迴去的時候,長穀部看見了會不會很傷心。


    他所見到我受過最大的傷,也不過是吃他的飯造成的,但凡破了點兒油皮,他都會說好久。


    其實我是樂在其中的任誰看見別人對你的關心直白的表露,都會感到一種來自於內心隱秘的歡快。


    看呀,他多關心我,看呀,他多在乎我。


    這無非是正常的。


    但是過了這個限度就會變成對人的傷害,好像隻能困住一個人,明明是傷在我身上,仿佛困住的是他。


    我得想個辦法遮掩才行,但是我好像想不出這個辦法,我隻能寄希望於加州清光能想出一個快速治好它的辦法。


    不然就隻有帶著一個有些駭人的傷口迴去見他了。


    之前說他們的配色像是椿花一樣,也的確是沒有騙人的。


    傷口中斷溢出的黃色,邊緣處紅色夾雜的一點肉粉,可不就是椿花的顏色嗎,隻不過是血腥版的。


    我離開本丸的時候,那些花才剛剛抽花苞吧,看著像是含苞待放的樣子,我不在的日子,它們應該能好好的陪伴我的刀劍吧。


    下次真的不能再用山茶花了呀,明明是那樣漂亮,怎麽會有整顆掉落的凋謝方式呢。


    紅色好像一直都不是什麽很美好的顏色,有了黃色的點綴才顯得那麽喜氣,但是我的眼睛卻是紅色的,沒有一點黃色。


    所以我的經曆才這麽的不幸運嗎?


    我的手無意的捏著被單,我一直有攥東西的習慣,隻不過之前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便改掉了。


    現在倒是撿起了這個習慣,隻不過不是什麽好事就對了。


    我要快點迴去才行啊,我想念半夜為我掖好的被子了,想念偷偷為我備好的茶點了,想念無數因為喜愛而產生的事物。


    不是因為他們原本就有,而是因我才產生。


    這才是我最思念的,我所思念的他們一定也在思念著我,所以我要快快的迴去,要好好的安慰他們。


    你們看呀,我沒有什麽大事,這隻是一次比較危險的曆練罷了。


    這麽久以來的等待一定很辛苦吧。


    我已經迴來了哦。


    不用再擔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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