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寺中,靈韻與慧覺大師相對而坐。


    慧覺大師道:“尊者,世間萬物皆有其規律,物極必反,盛極而衰。陸雲軒如今已至轉折之點,往後能否否極泰來,尚不可知啊。”


    靈韻說道:“紅塵即為道場,人生的起起落落皆是修行,皆由因果緣法所決定。陸雲軒自有他應得的結局。隻是這林雨欣從書院至今,對陸雲軒始終癡心不改,如此善良純澈之心,感天動地,還是賜予她一份福報吧。”


    言罷,靈韻起身,前往京城。陸府。


    “祖傳秘方,專治燒傷燙傷。一瓶淨水,讓人脫胎換骨,重塑容顏。”隻見一位郎中打扮的人,在京城的大街上邊走邊高聲吆喝。


    他來到陸府所在的街道,尋了一處熱鬧之地停下,在地上擺起了攤子。他的吆喝聲吸引眾多人圍觀。


    此時,走來一個臉上有疤的男子,說道:“郎中,您瞧瞧我這臉上的疤痕能否治愈?前兩年家中失火,把臉給燒傷了。”


    那郎中仔細端詳後說道:“靈驗與否,試過方知。這裏有一瓶依秘方配製的淨水,你此刻就洗洗,讓眾人瞧瞧有無效果。”


    說著,便從地上拿起一瓶水,遞給了那男子。 隻見那男子將水倒在手上,輕輕在臉上擦拭起來。那原本僵硬的疤痕,竟奇跡般地變軟了。原本肉紅色的疤痕,顏色也淺了許多。眾人見狀,紛紛驚歎不已。


    那郎中說道:“你這疤痕若想完全消除,至少需要三瓶才行。這一瓶權當贈送,而我這淨水,因藥材珍稀難尋,故而價格昂貴,一瓶需十兩銀子,你再給二十兩銀子吧。”


    那人一聽,頓時愣在原地。手裏握著那瓶水,也不禁微微顫抖,仿佛握著的不是瓶子,而是十兩銀子。


    說道:“郎中,您這價格著實太貴了些,莫說十兩,便是一兩我也拿不出,算了,這一瓶我也不要了。”說著,便將這瓶水還給了郎中。


    郎中也不客氣,伸手接了過來。隨後衝著圍觀的人群說道:“還有誰願意一試?這瓶水算是結個善緣,還可再試兩人。”


    正說話間,隻見一個丫鬟模樣的人急匆匆跑過來,說道:“郎中,如果是全身燒傷之人,用您的淨水可否治愈?”


    “自然可以。我這淨水,乃是采自天上雲朵裏尚未落下的雨露元精,哪吒的師父為他重塑真身用的便是我這淨水。”


    圍觀的人聽這郎中越說越玄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那丫鬟卻聽得極為認真,忙蹲下身子,將那攤子一股腦兒包起,拽著郎中就走,邊拽邊說:“郎中,您跟我走,要是能治好我家夫人,莫說十兩,就是一百兩、一千兩也不在話下。”


    眾人一看,這不是陸府的丫鬟嗎?於是紛紛說道:“就是,您若能把陸夫人的傷治好,我們就信您的藥真有奇效。”


    圍觀的人也簇擁著一同來到陸府,想要瞧個熱鬧。 隻見那丫鬟把郎中拽進府中,便讓人把大門關上了。眾人見無熱鬧可瞧,便都散去。 丫鬟讓郎中先在大門旁的偏廈稍坐,她則去稟報陸老爺和郡主夫人。


    此刻,陸雲軒與容平二人正在書房閑談,聽聞丫鬟這般描述,也覺好奇,正想著如何為林雨欣尋醫問藥,沒想到竟有郎中主動上門。 他們夫婦二人,隨著丫鬟來到偏廈,親自迎接郎中。


    陸雲軒遠遠望見郎中,心中總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卻一時想不起來。待走到近前,郎中向他施了一禮:“見過陸大人,聽聞丫鬟所言,貴夫人全身燒傷,麵容盡毀,在下不才,願嚐試醫治。”


    接著又向郡主施了一禮。 未等陸雲軒開口,郡主便說道:“聽丫鬟講,您的淨水采自雲朵中的雨露元精,還能為哪吒重塑真身?真有如此神奇功效?”


    那郎中看了看郡主,又瞧了瞧陸雲軒說道:“我這淨水,受他人之恩惠,能將一粒種子澆灌成花,又能將花澆灌成人。您說神不神奇?”


    郡主不明白這郎中所言何意,陸雲軒卻望著郎中,內心湧起一股莫名的親切感,仿佛他們許久之前就已熟識。尤其是他提及淨水澆花,似乎與自己曾經的經曆有所關聯。


    他猛然想起,曾在蘇小婉的身影中見過類似情景。 蘇小婉……他來不及細想。 連忙向郎中拱手施禮道:“還請郎中速速為我家夫人醫治。陸某定當重謝!”說著,一揮手,此時下人捧來一個托盤,盤中整整齊齊擺放著的全是黃金。


    郎中看了看,說道:“我與林夫人有緣,這黃金暫且放下,待林夫人恢複容顏之時,還請夫人親自送往天恩寺,交給慧覺大師,讓大師為佛像再塑金身,以結來生善緣。”


    說罷,便讓人領他去了偏院,陸雲軒和容平也緊跟其後。 郎中來到屋內,行至床前。此時的林雨欣已能坦然接受如今的模樣,麵對郎中的到來,也能泰然處之。


    她見郎中前來,起身用手掩麵施禮道:“小女子相貌醜陋不堪,怕是衝撞了郎中。”


    郎中趕忙說道:“夫人言重了,郎中本就以救死扶傷為己任,豈會在意這些?夫人無需擔憂,你我有緣,我定會讓夫人恢複往昔容顏,甚至更勝從前。”


    言罷,郎中將她的手輕輕放下,隨後取出一瓶淨水,用一隻羽毛蘸著水,在林雨欣臉上輕輕擦拭。隨著淨水的拂過,隻見林雨欣臉上不斷淌下黑紅色的汙水,醫女和兩位丫鬟在一旁協助。待汙水流盡,林雨欣的臉上變得潤澤起來,隻是麵容仍布滿疤痕,毫無女子的嬌美模樣。


    這郎中邊擦拭,邊告知醫女,每日一早一晚,用這羽毛蘸取淨水為夫人洗臉、擦拭身體,不出一月,夫人必定恢複如初。不必擔憂淨水是否夠用,他會傳授醫女淨水的采集之法。


    由於男女有別,郎中將林雨欣的臉部和手臂親自擦拭過後,便將藥水交給醫女。這時容平走上前來,從醫女手中接過藥水,說道:“讓我來吧,姐姐既有如此奇遇,我也來沾沾這份福報。”


    她讓醫女與丫鬟為林雨欣褪去衣衫,一點點仔細擦拭。所擦拭之處,依舊有黑紅的水液流出,而水流過後,肌膚變得潤澤,雖然仍有疤痕,但至少不再有以往清創腐肉時的劇痛之苦。


    林雨欣也在享受這重生的過程。她仿佛能感受到體內有一股力量,緩緩從體內深處向外蔓延。隨著擦拭,身體也變得輕鬆、空靈。


    待到容平為其上身擦拭完畢,醫女接過淨水,說道:“郡主還是先歇息片刻,接下來由我來吧。”


    大約兩個時辰,終於為林雨欣全身擦拭完畢。洗淨黑色汙垢後,林雨欣全身肌膚粉嫩,猶如初生卻未長皮膚的嬰兒。


    這讓容平、醫女和兩個丫鬟驚歎連連,丫鬟也趕忙為林雨欣更換了一床被褥,穿上嶄新的衣裳。


    郎中將容平和醫女叫至跟前,帶她們來到院中花園,一棵芙蓉花旁,從懷中掏出三個瓶子。說道:“我將三個瓶子埋在這芙蓉花下,三天之後,你們可取其中一瓶,再把用空的瓶子埋入。隻需三天,便能采集一瓶。待林夫人容顏恢複,讓林夫人帶著這幾個瓶子前往天恩寺,一並交給慧覺大師。你們可記清楚了。”


    容平和醫女點頭應是。 郎中交代完畢,便離開了陸府。而容平和醫女更是小心翼翼地照看著林雨欣以及芙蓉花下的那三個瓶子。


    陸雲軒仍在等待何守道和九皇子對質歸來。隻是這等待的日子著實難熬,如同在等待自己的審判結果。


    好在有林雨欣的好消息傳來,容平每天都會向他講述林雨欣的變化。前天說臉上已有好轉之象,昨天說兩隻手臂也快痊愈。不知今日又會帶來何種消息。陸雲軒每日都在腦海中拚湊著林雨欣逐漸恢複的模樣。


    這時,禁衛來報,說九皇子差人送來一封書信。 陸雲軒接過書信,屏退下人,來到書房,坐定。


    他深吸一口氣,拆開書信。這信乃是九皇子與何守道共同所寫。 隻見信中寫道:“十一皇子與十皇子所言毫無差錯,我們也見到了委派至平陽山穀之人,其所言與之前的分析並無出入。我們還走訪了北疆的守將、士兵,查看了他們的兵甲以及糧餉發放等情況。可以看出,北疆守將及士兵對十一皇子威望頗高。


    然而,對於慶王,這些人卻多有微詞。因胡羌作為宿敵,向來剽悍,但其為遊牧民族,缺少甲胄,且多以短刀為主,所以邊軍此前並不畏懼。但自從胡羌擁有了與我方相同的兵器和甲胄,北疆所承受的壓力驟增,小規模衝突中的死傷也日益增多,近來更有愈演愈烈之勢。


    相對於陸雲軒,這些守將與士兵並不熟悉。隻知其為當朝大員,為人正直果敢,辦理了諸多重大案件。但近期有傳聞稱陸雲軒包庇慶王,這令他們義憤填膺,紛紛欲上書彈劾陸雲軒。


    而我與何守道已結束對十一皇子的對質,現正前往慶王處。隻是萬一這些守將聯名彈劾陸雲軒,對他極為不利。 出於對陸雲軒的信任,望他早做準備。


    陸雲軒閱畢此信,心中泛起層層漣漪。想當初他著手調查平陽礦案時,潛意識裏便知曉這背後定有重大隱情,未曾想竟是五位皇子在暗中角逐,而自己在他們之中,猶如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


    無論最終結果如何,必定有一方落敗,而無論是哪一方,或許自己都將隨之陪葬。 想到此處,他不禁擔憂起如今的家人,屆時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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