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鄭明義在罷餐行動中充當了領頭羊的角色會成為汪校長和食堂那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哪想到汪校長和汪副校長獨具慧眼,在此次事件中發現了鄭明義非凡的組織能力和協調能力,這二汪便想把鄭明義招攬到自己麾下,從此以後為自己效力,也是在新生群體中楔入一根釘子。他們想到的最簡單,最便捷籠絡鄭明義順便把鄭明義推上最前線的方法就是推舉他當選財會班的班長,他們認為以現下鄭明義在新生中的人氣,再加上他們的推薦,鄭明義的當選是順理成章,十拿九穩之事。誰能想到呢,二汪的如意算盤還沒敲打起來便在財會班班主任馮英傑處碰了不軟不硬的釘子。馮英傑一直中意溫旭東為班長的最合格人選,這孩子天生就是當官的料,他有責任心,有愛心,眉宇間的那股霸氣恁見了都折服,最重要的是自己和他投緣,看到了他,就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他還特別的聽自己的話,學校教導處的人找他談話數次,軟硬兼施數次,讓他把那一頭長發剪掉,可他依然軟硬不吃,依然我行我素,長發飄飄。自己隻是隨口說說,他毫不猶豫的把頭發剪了,如果說他不當這個班的班長,就沒有人當得成班長。二汪給自己推薦的鄭明義也是個好苗子,可這個學生不是省油的燈,他也到了事事都要先為自己考慮的年齡,他不會盲從於自己,更會是二汪在自己身邊安下的定時炸彈。馮英傑對於二汪粗爆的幹涉班級內政大為惱火,但她沒有正麵迴絕二汪的美意,隻委婉的說出自己心中的人選。二汪還是覺得被卷了麵子,於是就二位人選的優劣做了主觀的恬不知恥的評定,馮英傑也堅守著陣地,振振有詞據理力爭。為了少看一會兒二汪已拉得老長的驢臉,她提了一個折中的方案,把溫旭東和鄭明義作為班長的候選人,他們倆個誰能當,誰落選,讓班裏學生的票數來說話。

    鄭明義本無意當班長,誰不知道班長就是老師的走狗,他也不願意幹那費力不討好的活。可大汪和二汪分別找了他談話之後,他的態度轉了360度。特別是大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那是一通苦口婆心外加諄諄教導,他還說學校每年都要從新生中發展一名積極分子,待條件成熟,他便可推薦其加入光榮的中國共產黨。“你要努力呀,機會難得喲。”大汪在談話結束時拍著鄭明義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鄭明義的頭腦飛速運轉,大汪的暗示再明白不過了,心裏想到班長=積極分子=入黨=提幹=升官=發財。鄭明義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未來,他不由得心花怒放,欲火中燒。

    由於二汪和班主任馮英傑的意見存在嚴重分岐,雙方又沒有妥協的意向,94級財會班的班長暫時難產,在正式開課一周後,隻是任命了抓紀律、抓勞動的一些班幹部。黑山市很大,但糧食學校很小,一個人放屁滿院子的人都能聽到響聲。二汪中意鄭明義,馮英傑中意溫旭東,三人正圍繞班長人選角力的消息很快便傳播到校園的角角落落。

    鄭明義頗有紳士風度,主動找溫旭東說了二汪極力推薦他當班長的事,並說無論結果如何,不要因為那個全中國最小的,最沒實權的幹部職位而傷了朋友間的情誼。這時候溫旭東正纏著鄭明義學彈吉它,他隨口便說若不是顧全馮老師的麵子,他早就對外發布退出班長競選的宣言了。鄭明義聞言心喜,但臉上不動任何聲色。本來最沒有耐心的他,此時教起溫旭東彈吉它分外的細致,心平氣又和,不再數落溫旭東,挖苦的說他的手是雞爪子了。

    財會班一共有71名學生,因為要進行民主選舉,這71個人的選票,票票都顯得格外的重要,有份量。鄭明義暗自估算自己能獲得的選票情況,目前來看和溫旭東不相上下,五五分帳,要把班長這個位置搞定,一定要設法把本應投向溫旭東的票,一票一票的拉攏到自己這邊來,讓本來的五成把握變成六成、七成、八成、九成、滿票。當然,鞏固那些本屬於自己的選票也十分重要,民主選舉是個好東西,卻沒有板上釘釘的事,可別因為一時的馬虎大意致使自己的鐵杆選民在最後關頭反戈相向,總之,不到最後一刻,思想上不能有任何的鬆懈。對溫旭東鄭明義很是放心,不是他輕敵,而是溫旭東是個光明磊落的人,說出來的話掉在地上就能砸一個坑,他說他不稀罕班長這個位置,就是真的不喜歡,就因為這些,鄭明義完全有理由相信溫旭東不會暗自算計選票的事,也不可能為了拉票主動向哪個同學示好,那些應該都是溫旭東不願意幹的事。溫旭東不願意幹的事,我鄭明義都幫你幹了,當然,選票單上的名字可就換成我了,別怪哥們不仗義,是那個黨員的名額太有誘惑力了。

    財會班裏有三股勢力,一股是溫旭東的香蘭派,一股是鄭明義的大興安嶺派,另外一股是以王成文為首的長壽派。這三股勢力的人員占據了財會班總人數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鄭明義和競選軍師宋岸純經過周密的分析和排查,決定以三個人為突破口,徹底吹響拉票備選攻堅戰的號角。首先,鄭明義要確保大興安嶺地區的同學要百分之百投自己的票,為此,鄭明義要主動聯絡分到105寢的趙鵬舉,這之前,因為趙鵬舉和長壽縣那十幾個同學打的火熱,冷落了鄭明義等人,鄭明義對他頗有微詞,而趙鵬舉對此心知肚明,他很知趣,和鄭明義少有往來,見麵隻是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唿。如果把趙鵬舉拉過來,再讓他幫幫忙,為自己說幾句好話,105寢的八張選票唾手可得。第二,為了選票,鄭明義決定犧牲自己的色相,向一直對自己大送秋波的黃麗豔敝開懷抱。黃麗豔是黑山市當地的學生,同班同學中還有包括她的姐姐黃麗梅在內的五名當地學生,隻要自己肯就範,黃麗豔絕對會不遺餘力的在當地學生中搞串聯,幫自己拉票。第三,鄭明義認為香蘭縣這些學生團體也並非鐵板一塊,無懈可擊。像同寢的馬洪君,是香蘭縣男生中的老七,平時就愛巴結自己,對自己極盡阿諛奉承,為此,身為香蘭縣老大的溫旭東沒少數落他,馬洪君則對這個老大管得太寬抱有很大成見,背地裏沒少和鄭明義嘀咕溫旭東的壞話。鄭明義也想過去挖溫旭東的牆角太過陰損,然而良心的不安在一瞬間就會被汪校長赤裸裸的許諾擊碎,那許諾背後若隱若現的榮華富貴又唆使鄭明義要不擇手段的把傾向於溫旭東的同學撬過來,挖過來,拉過來,搬過來,隻要這些人心向著自己,既使他們在投票過程中投棄權票,自己穩贏,溫旭東準輸。

    鄭明義甫一行動,溫旭東便有所察覺,由這一點他便看出鄭明義這個人城府太深,過於虛偽,簡直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他當著自己麵裝大方,裝無辜,表示參加競選就是裝裝樣子,給二汪看一看,以免日後他們給他穿小鞋,他把班長一職貶成三孫子、王八蛋,讓自己深信不疑那個職位是個大糞坑,誰沾上誰就會被人當作屎來臭,待到挑起自己同仇敵愾之心,他卻叛亂投敵了。“這人滿口仁義道德,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溫旭東確切的給鄭明義下了定論,此前對他的一切好感在此刻蕩然無存。生氣歸生氣,惱火是惱火,溫旭東也不想撕破臉皮把鄭明義怎麽樣,也沒想見招拆招讓鄭明義好看,隻是冷眼看著鄭明義在自己麵前演戲,有時憐憫心一起,想著把自己那一票也投給他。鄭明義確實太累了,心累身也累。本來在寢室裏,在班級裏裝老大,裝資格老的他,現在夾起尾巴做人了,髒活累活搶著幹,攛掇全班同學買吉它,想當全班同學的音樂教師,對他們實施免費的義務教育。鄭明義咬著牙把女友的相片從床頭扯了下來,壓在了箱子最底層,然後他就明目張膽的和黃麗豔在教室裏眉來眼去,勾勾搭搭,雙方的眼神都像燒紅了的爐鉤子,碰上就火花四濺,旁人見了都迅速躲閃,生怕被燙到,被傷著。鄭明義最下血本的是不斷的請同學們吃飯,最初他是為了緩和與趙鵬舉之間的緊張關係請趙鵬舉吃飯,飯桌上他對趙鵬舉大談鄉情,大講鄉音,待勾起趙鵬舉想家情懷之後,他們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抱在一起痛哭,並對‘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等讓人傷感又讓人心醉的話呤誦無數次。隨著公關工作的順利開展,鄭明義請客吃飯的範圍逐步擴大,宴請105全寢的同學,宴請長壽縣全體同學,宴請大興安嶺全體同學,宴請長壽縣、大興安嶺、黑山市的全體同學,對了,外加香蘭縣的馬洪君。做東的人心懷鬼胎,接受邀請的人在受寵若驚之後便心知肚明,是自己手裏的那張選票在作怪,於是赴宴之時無不去的從容,去的灑脫,本來還惴惴不安,取而代之的是心安理得。酒席上,主客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好不痛快,行至酣處,不用鄭明義開篇,與餐者便已點題,拍著胸脯保證會把自己神聖的一票投給鄭明義,因為在全班乃至全校,沒有一個人勝任94級財會班班長一職。也有被酒壯了膽的對溫旭東進行人身攻擊:“剛來學校時我看他就不像好人,頭發那麽長,和流氓沒什麽兩樣,前幾天他把頭剃了,留一個刀槍炮子那種板寸,我這一瞅,更是壞蛋了,你說這種人要是當了班長,還能把我們往好道上領嗎?不行,我是堅決不會投票給他的。”說這話的人通常會在醒酒後叫苦不迭,生怕哪位同宴者嘴快,把自己說的話原封不動或添油加醋的轉述給溫旭東,交下了鄭明義,卻得罪了溫旭東,有點得不償失。鄭明義見目的達到喜不自勝,他不斷的拱手作輯,以感謝與宴者的知遇之恩,嘴裏卻說:“找大家來吃飯不是為了這事,就是想大家同學一場,一起吃吃飯,喝喝酒,連絡連絡感情,以後有個大事小情的,互相都有個照應。”鄭明義這番話在每次聚會中都能博得滿堂彩,從眾人的喝彩和叫好聲中,鄭明義越來越感到自己的聲望如日中天,這是自己能力和綜合素質的像征啊!白天還好,每晚的夢裏他都悔恨自己生不逢時,生不逢地,如果自己生在美國,隻要稍稍那麽一努力,當選美國總統也不是不可能的。

    鄭明義不得不為自己龐大的開支頭痛不已,本來開學時帶的夥食費和零用錢足夠這學期開銷的,如果節儉一點,趁假期還可以溜到哈市去會女友,現在可好,花錢如流水,全身上下哪都髒,就口袋幹淨。鄭明義已負債累累,欠宋岸純320元,欠王一民270元,欠黃麗豔300元,唉,一提黃麗豔鄭明義全身都起雞皮疙瘩,這個女人把錢遞到自己手裏的時候眼神飄得邪乎,那隨口一句不用還了分明是一句性暗示,不行,本來自己隻是借她一陣東風煽煽火,借她一般草船借點箭,出格的事可不能幹,幹了肯定不白幹,弄不好,雞飛蛋打。鄭明義心想一定要盡快解決財務危機,便厚著臉皮給家裏打了一個又一個電話,催家裏匯錢的理由層出不窮。還好的是鄭明義家裏很是富裕,父母沒過多盤問,錢便一次又一次的匯出。一段時間,鄭明義是校跑財務室次數最多的學生。家裏的匯款單到了以後,因為還沒有身份證,他要到財務室找會計小唐給他開一張介紹信,以證明其身份,然後他拿著介紹信和學生證到郵局去取錢。鄭明義跑的次數多了,小唐也就煩了,索性給他開了二十多張介紹信,以備不時之需。

    馮英傑老師認為鄭明義的行為是在搞賄選,這有違民主選舉的原則和準則,這事要放到競選國家機關或企事業單位領導職位,屬於典型的違法犯罪行為。馮老師攢足了鄭明義的罪狀直闖汪大校長的辦公室。汪校長對馮老師的來意心知肚明,他沒給馮老師發飆的機會,那樣自己將會完全處於被動,他斬釘截鐵的說:“小馮啊,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為鄭明義和溫旭東競選班長的事來的。他們的事我已派人調查過了,特別是鄭明義,這一陣子總是請同學出去吃飯,在這敏感時期的確會讓人浮想聯翩,但我敢拿人頭擔保,鄭明義在席間沒有說過一句要投票給我的話,至於其他同學怎麽說,那隻能代表他們的看法,與鄭明義無關。”馮老師滿腔的怒火此時消失怠盡,她沒再說什麽就向汪校長告退,她能說什麽呢,說了也白說。臨出門,馮老師看了看高懸在校長辦公桌身後牆壁上的一塊匾,她清楚的記得那是黑山市書法協會贈予汪校長的,匾上裱著四個大字---為人師表。馮老師啞然失笑。

    馮老師出了綜合樓,來到男生寢室找溫旭東,以目前態勢來看,鄭明義當選已成定局,她想安慰安慰溫旭東,別讓不好的事情傷了這孩子的心。溫旭東不在寢室,趙曉春說溫旭東在操場裏跑圈呢。馮老師又來到學校操場,見溫旭東在運動場的場地上一圈一圈的慢跑。

    “擦擦汗。”馮老師遞手帕給溫旭東。溫旭東接了過去,邊擦順臉淌下來的汗水邊說:“謝謝姐。”

    馮老師摸了摸溫旭東的板寸頭,歎息著說:“你這孩子也不知道著急,馬上就要投票了,還有心情在這鍛煉呢。”

    溫旭東笑了,像陽光一樣燦爛。馮老師是個好老師,離家這麽遠,有這麽個好老師惦記著,沒什麽不滿足的了。

    馮老師也笑了,是陪著溫旭東笑的。兩個人不再說話,靜靜的坐在看台上,看著運動場裏做運動的男男女女,任夕陽的餘輝塗抹他們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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