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淩桑一把把兌三推進書房關起門,“你自己先收拾。”


    然後把抹布搭在樓梯扶手上,遲疑地走下來。


    邊走邊想,這個人不會想當著兒子麵發瘋,提她要離開的事吧?


    她還沒給兒子做思想工作,沒想好怎麽說。


    等到淩桑來到江璟灝身旁,他特意朝玄關的位置挪了幾步,似乎有意背著兌三。


    身子隱在視線盲區後才開口:“那個…你要不學駕照吧?錢我可以出,家裏有輛舊車也可以給你練手,你們有時候突然遇到像今天這樣的狀況,我不一定好安排車。”


    “今天我們沒有要求你派車……”


    眼看淩桑眉頭皺起,像要發火,江璟灝趕緊伸出雙手隔空向下壓了兩下,以示冷靜: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覺得開車更方便嘛,對吧,反正有資源,對你又沒壞處。”


    “學不學是我的事,你不要替我做決定。”


    “我隻是建議。你說外麵突然下雨,你們萬一生病了怎麽辦?兌三身體本來就虛……”


    “他不是身體虛,是運動細胞差。”


    “反正軟綿綿的像個瓷娃娃,又血小板缺少,我會擔心很正常。還有,你上次生病……”


    “好,我知道了,我考慮一下。”江璟灝隻要一提年後淩桑生病的事,淩桑就隻能繳械。


    腦子裏已經充滿了那幾天狼狽的畫麵,怕他多說什麽,趕緊打斷接下來的勸說。


    人家江大老板是確確實實不分晝夜照顧了她的,別管是看在兌三的麵子上還是真的害怕她病的太厲害橫死在他家。


    總之,她欠了人家一個大大的人情。


    聽到事有轉機,江璟灝倒很會見縫插針,“車鑰匙給你。”


    “嘩啦——”一串鑰匙出現在淩桑眼前,讓她幾乎沒有退路。


    “還沒開始學,給我鑰匙幹什麽?”


    “我最近真的很忙,怕忙起來忘記,你先拿著吧,反正你的時間更自由。”


    “但是,應該沒幾天了吧,有意義嗎?”


    江璟灝抿嘴不再說話,卻仍是不容推辭地硬塞進淩桑手裏,轉身上樓去找兌三。


    他似乎很久沒有這麽強硬要求過淩桑什麽了,淩桑呆呆地愣在原地。


    剛剛擦過書房的手因為水汽蒸發現在有些冰涼,那把鑰匙卻被江璟灝捂的熱乎乎的。


    兌三瞧著江璟灝上樓進來書房,怕說話惹得媽媽聽到,誇張地滿臉做著崎嶇的表情,示意他去還錢。


    你說他是裝傻充愣也好,無心理會也罷,總之兌三的臉都要抽筋了,人家也沒接茬。


    “爸爸!”兌三急得拍了江璟灝胳膊一下,“你還想不想我去看望爺爺奶奶了?”


    “她不要,我能怎麽辦?強塞給她又要起衝突了,你也不想看到吧?”


    “你就不能把自己放低一點,就把這個當成一個目標,為了這個目標付出一些代價也應該咯。


    比如談判一下,怎麽樣才肯讓你還錢,溝通嘛,你不說她不說,光靠猜,就會起衝突咯。”


    小家夥急得學著外婆說教時的樣子,左手手背疊在右手手心中,拍了兩下。


    江璟灝聽笑了:“說得頭頭是道,都誰教你的?”


    “我自己想出來的。”兌三出門看了樓下一眼,確認淩桑沒有偷聽,不放心地關緊書房門,示意江璟灝側過耳朵,壓低聲音繼續分析:


    “如果我們做事沒有十足的把握呢,就要問清楚,這樣才能避免誤會嘛。


    你想想,如果我想看平板,我要是不問媽媽能看多久,自己以為可以一直看,實際上不能一直看,是不是就會惹媽媽生氣?


    但是呢,我如果跟媽媽商量好時間,那是不是就不會誤會了?”


    江璟灝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要被小屁孩上課,忍俊不禁,隨手扶了下眼鏡,鏡片反光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


    因為從小下棋,江璟灝習慣了通過觀察和忖度行事。


    這樣的思維模式在後來的商場上,因為保持了足夠出其不意的神秘感和精準打擊的專業性,同樣十分受用。


    以至於他忘記了最普通的人與人間的相處,需要坦誠。


    兒子的一番話,雖不算一語點醒夢中人,但至少為他提供了新的思路。


    “好,我努力。”江璟灝揉揉兌三的頭發,裝作很積極的樣子。


    扭頭開門,看到了搭在扶手上的抹布,訝然道,“淩桑上樓幫你打掃嗎?”


    “媽媽嫌我把書房弄太髒了……”


    買一次少一次的付款機會,整理一次少一次的家務……兌三還不知道,他的媽媽正在偷偷向他告別。


    “爸爸!”突然,兌三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喜地叫喊一聲。


    隨後就看到兌三捧著一個飛機模型跑出來,伸直胳膊給江璟灝看,興奮得又蹦又跳。


    “你真的給我做了一架飛機,真的做了!真的做了……”


    “還沒有完全完成,可能還不能飛……”


    “媽媽!”兌三才不管那些,他其實根本沒把當初江璟灝的承諾放在心上,此刻,他的激動實在難以言表,恨不得告訴全世界。


    淩桑這才迴神,下意識應了一聲,輕輕摸了摸有些僵硬的臉。


    “交給你的任務還沒完成,就找借口偷懶了是不是?”她佯裝生氣,阻止兒子跑下樓。


    “滴——”又有人開門,這次是阿姨。


    雖然阿姨今年的合同是不住家的全天服務,不過因為今天淩桑帶兌三出門,所以給阿姨放半天假,她隻需要按時來做晚飯即可。


    但她性格很好,總會早來半個點一個點上工,多做些家務。


    “兌三媽媽,迴來啦?”阿姨開門就撞見了還在玄關靠著的淩桑,客氣而溫暖地打招唿。


    “阿姨,又早來,辛苦啊。”淩桑也寒暄了兩句。


    阿姨把買的菜品提進廚房,習慣性借著廚房拐角的空隙往樓上瞧去,正好看到了拿著抹布的江璟灝,失色地連連擺手。


    要不是手裏還提著大包小包,估計就要衝上樓了。


    “江先生怎麽這個點在家?要擦哪裏?哪裏不幹淨?我來,怎麽還用你動手呢?快放下!”


    “哦,阿姨,是我用的,忘放起來了。”淩桑上前解釋,“我隨便幫兌三收拾一下。”


    “哦,還以為我哪裏沒有弄好。”阿姨這才鬆口氣。


    “對了阿姨…”淩桑追在阿姨身後一起進了廚房,“以後不要太慣著兌三,他自己的玩具該讓他自己收拾就讓他自己收拾,他都馬上七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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