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你看你,病毒蔓延式侵占啊。”說著指了指書桌被擠到牆邊的電腦和座椅。


    “媽媽,這些也都是我的了。”兌三洋洋得意道,“這裏除了書櫃裏的書,剩下都是我的地盤,爸爸幾乎都不進來了。”


    “那你多多少少要收拾清理一下吧?這麽亂,不影響你的研究實驗什麽的嗎?


    還有,你兒童房很大,很多東西可以搬到那裏去,小江總那麽忙,還得遷就你?不像話。”


    “我聽你的,但是你可不可以幫我一起收拾。”兌三繼承了淩桑的懶惰,耍賴似的貼在媽媽身上撒嬌。


    “我又沒動過,憑什麽我收拾!”淩桑可不慣著他。


    “那我昨天晚上幫你晾衣服你忘了?你的衣服,也不是我弄髒的吧?怎麽孩子就無條件愛媽媽,媽媽就跟孩子講條件?還有前天……”


    “好好好……”淩桑打斷兒子的指控,告饒道,“我幫你收拾。但是,我不知道你哪些能動哪些不能動,動壞了你別哭別鬧。”


    “都可以動,全是殘次品。我還在學習階段,有的圖紙畫得不對,有的打印數值不對。”


    “兒子,你真的飄了!”淩桑聽聞兌三是這個態度,幾乎瞠目結舌,“幾千塊錢一眨眼變成殘次品,你也不聲不響不心疼?講道理,我真給不了你這樣的生活。”


    “爸爸給咯!”兌三雙手叉腰,頭一歪,輕飄飄說道,隨即想到什麽似的討好地拉拉淩桑衣袖,“媽媽,今天的錢也是爸爸借你的,我會讓他還的,你別心疼,肯定還你。”


    “那你怎麽一開始不讓他買?”


    讓他買還怎麽還你錢呀?這是我的計劃啊,不懂了吧?


    要想關係剪不斷理還亂,就得欠點什麽,別的不好說,欠錢很容易呢!


    “這不是今天恰好順路嗎?”


    好一個大費周章的順路!


    “兌三……”淩桑轉身半蹲跟兒子齊平,看著他的眼睛認真教導,“不管你爸爸多有錢,不管你得到東西多容易,都不要隨意浪費。


    你剛剛的態度就代表你已經習慣了這樣,媽媽是怕你不懂珍惜,好像做什麽事情浪費都沒關係,花錢就好。知道嗎?”


    “知道。”意識到自己有些忘乎所以,兌三收斂起散漫的樣子。


    “總有一天你要靠你自己,不能靠江璟灝,不能靠我,到時候你浪費的思維方式已經根深蒂固改不過來,會生活得很痛苦。


    你看包括你小姑媽,江家的孩子都不慣著,都會曆練。你……也是怪媽媽,讓你成長太特殊了,所以江家對你好得過分,不可以。媽媽不想你這麽棒的小孩,長大長歪了。”


    “媽媽對不起,我明白的。世界上還有很多小朋友吃不飽穿不暖,我不應該浪費,但是學習是有成本的嘛,我不是故意非要做殘次品。”


    “媽媽不是怪你,學習的消耗是必然的,買材料製作殘次品也很正常,你才一年級,六歲,思想不成熟,很容易把所有事混為一談。


    我是擔心以後生活中的所有需求,江璟灝隻會一味討好你寵你,不管不顧全都給你,而你,卻理所當然接受,毫不在意。”


    然後站起來,用拿著抹布的手指了指兒子,“你剛剛那個畫風,真的很紈絝子弟誒,比起批評,我更多是詫異——金錢的力量腐蝕人這麽快嗎?”


    兌三筆直地站在門口看淩桑擦桌子,像極了學校裏接受訓導,“我看爸爸在教育上起不到什麽好作用,所以就麻煩媽媽你常常在我身邊提醒我。”


    淩桑手上收拾的動作微不可察地停滯一下,轉頭故作輕鬆反駁:“那怎麽能行!自製力懂不懂?教了你就要聽進去,就要執行,如果隻等我發現問題提醒,那不就代表你根本不上心,態度有問題嗎?”


    “哦。”


    “不要敷衍,我現在有時間天天陪著你,等……等我畢業了,工作了,沒那麽多時間陪你,萬一好幾個月見不到你,難道你就不按媽媽教你的做了嗎?”


    “娘親,孩兒真的知道錯了!”大約是被淩桑念煩了,兌三學著電視裏的橋段,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假哭道。


    “好了好了,我不嘮叨了,再說下去你要嫌我煩了。”


    “孩兒不敢!”


    “沒辦法,人老了就是愛嘮叨,你又不是沒聽過外婆嘮叨我,但是有什麽辦法呢?她是我媽媽,沒辦法改變。”


    “我的媽媽還沒有結婚,還是少女,怎麽會老?”


    “哈哈哈哈哈……”原本還沉浸在即將分別的世界裏的淩桑,聽到兒子反應極快的巴結,莫名開心了起來。


    “我一輩子不結婚,一輩子都是少女,都不會老咯?”


    “對啊。”


    “哢噠——”家門突然開啟,淩桑還以為是阿姨,卻聽見門口向樓下張望的兒子喊了一聲“爸爸”。


    這個點,他怎麽迴來了?


    “你怎麽非要今天讓淩桑買打印材料?網上不是也能買麽?”淩桑雖然在屋裏,但因為敞著門,他們父子樓上樓下說話嗓門大,所以聽得一清二楚。


    “我要開學了小江總,哪有時間等快遞啊!”


    “想要什麽開學禮物?”江璟灝一邊整理脫下的外套一邊隨意說著。


    “不要,我什麽都不缺。”剛被媽媽教育了要節儉,這會兒要撞槍口上可就徹底歇菜了。


    “趁開學前去看看爺爺奶奶可以嗎?”自從上次因為江溱和叔叔一家說了淩桑兩句,這孩子至今不肯去煌庭,“小爺爺已經迴去了。”


    “好吧…”兌三答應得很勉強,“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把買材料的錢還給我媽媽。”


    “沒問題,花了多少?”


    匆匆迴來,就是因為遲遲等不到刷卡信息,知道方翊夫沒辦成,忍不住想迴來看看什麽情況,買到了沒有。


    本來還覺得花了淩桑的錢過意不去,有兒子做助推,他也樂見其成,答應得那叫個快。


    “我不知道,你問她。”


    “不用了……”不等江璟灝繼續說什麽,淩桑匆匆從書房走出來,俯視著江璟灝,疏離地拒絕,“一共也花不了幾次。”


    等她離開,的確不再有什麽機會給兌三花錢,趁現在花點也算一份心意。


    江璟灝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可兌三並不清楚,急切得又是使眼色,又是跺腳。


    可是樓下的人像是對這個棘手的問題不很在意一般,潦草迴應:“這個我們先不談,有個別的事,淩桑,麻煩你下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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