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筱先是放鬆唿吸,隨即,自口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思緒飄飛間,便任憑這一口濁氣沉澱在了這寂靜的洞府,青色岩壁之上流光輕湧,將此刻的這份寂靜凸顯的愈加清冷,像是冬日野間的銀裝素裹,寒意入髓。


    “阿筱,情況如何了?”甄淺輕聲細語地問著,似寒泉輕泄,清澈,卻又帶著幾分寒意,讓人聽後心生寧靜,不過若是與現實可能將要到來的危機相比,倒是顯得有些違和了。


    “十餘人不止,實力普遍達到了分神境,其中有一人達到了合體境,實力並不弱,並且,以她們的行徑路線,的確像是提前就知曉了我們的位置。\"


    葉筱細細思索著,事發臨近,存有疑惑的地方倒是更多了起來,但隨即她又輕輕搖了搖頭,仿佛將一切雜念拋諸腦後。


    “罷了,她們既這般幹裏迢迢趕來,我們也自然要好生接待下,便是人多,茶水不夠,也無妨……”葉筱從容一笑,隨後緩緩起身,牽起甄淺的手,不慌不忙地踏空而去。


    至於葉莫荀,在方才與葉筱交代完事情過後便已是隱匿了身形,盡管此前葉筱便與她提過此番無需她出麵,但若真發生變故,她也絕不會視而不見。


    而與此同時,就在葉筱與甄淺人離開洞府後不久,僅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一股微妙的變化便悄然在四周蔓延開來。


    溪語林簌,沙沙作響,雲旎風輕,謁若無聲,原本寧靜祥和的林間,突然變得不再那麽平靜……


    耳邊傳來陣陣風吹過的聲音, 綠枝青草隨風搖曳,平靜而祥和,但彼時的安靜,反而卻無端地給人以一種危機感,仿佛此地潛藏了什麽莫大的危險。


    而事如所料,待到下一刻,葉筱故作等待似地停下腳步時,便有一群人如同突然從濃霧中走出來的一般,突然出現,將她們二人包圍,側目交談間,望向她們的目光之中除了驚異,還帶了一絲打量。


    雙方隔空對立,像是對這般場麵早就有所預料一般,都並不顯得驚奇,一切都發生得太過於順理成章,仿佛是理所當然。


    “你早就知道我們會來?”蚩正麵迎上,目光獨落在葉筱的身上,似友好地開口問道。


    其實在她看來,己方行蹤的暴露,倒也沒什麽值得驚訝的,對方是自千萬人中脫穎而出的天才,有這點本事倒也不足為奇。


    然而此時此刻,不論是葉筱亦或者甄淺,卻都全然無暇顧及此人,隻因在那人群之中,有幾道身影格外吸引她們的目光。


    “清湫?還有…楚姑娘?”


    眼底猛地閃過一道寒光,葉筱那平靜的麵容之下此刻終於是顯露出了一絲微弱的詫異,眉頭微微蹙起。雖此前她有想過各種意外發生,此刻,卻仍是因為此二人的出現而感到一陣驚訝。


    對於楚夢琳,她至今還保留有一些不錯的印象。但今日一見,對方給她的感覺卻並不熟悉,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雖模樣和氣息未變,卻少了一分靈動,添了一分遲鈍。


    而在另一邊,渝清湫也同樣震驚無比,與葉筱目光交匯的刹那,隻覺腦海中嗡的發出一聲巨響,思緒如同被狂風卷起的落葉,四處飄散,無法凝聚。


    “葉筱…”


    下一刻,渝清湫剛按耐不住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是猝不及防的被後脖頸處傳來的一股渾厚的氣息將她渾身的力氣全部抽離,緊接著便是眼前一黑,身體癱軟,被白顏瑾接在了懷裏。


    “為師曾與你說了,不論發生什麽,都莫要開口多言…”,白顏瑾麵無表情輕聲說道,語氣雖冷淡,卻還是用兩條手臂將人輕輕打橫抱起,溫柔似水。


    她心知肚明自家徒兒與葉筱的關係,但那又如何,對方終究不過一介外人,她不會去幫她,亦不會縱容自己的徒兒去插手此事,今日之事,早已不是她等能左右的……


    所以直到最後,她也隻是淡淡地睨了葉筱一眼,目光冷漠至極。


    而直到目睹這一切, 葉筱便也對對方的來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此人連對待自己的弟子都能這般隨意下手,又何談有就茶論事的可能?


    與此同時,甄淺這邊受遭受的震撼也同樣不小,隻因他見到了一個絕不可能再見到的人——那個數月前就早該成為他劍下亡魂的李珍!


    “你,應當已經死了才是…”


    “哦?甄公子原來是這樣認為的麽?可如你所見,我還活的好好的,不是嗎?”李珍笑吟吟地說道,似還帶了一絲故人重逢的喜悅, 耐人尋味。“不過真要說起來,我也的確是有些驚訝,沒想到自那一日相別過後,你我竟也還有能再見的一天,這算不算是,你我緣分未盡呢?”


    “淺兒,此人與你認識?”


    “嗯,我曾與你提過的李珍,便是此人,隻不過早在幾個月前,她便已經被我殺了才是,今日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是麽…死而複生,沒想到竟確有其事…”


    聽聞此言,葉筱再度將目光調轉向李珍,雖神情依舊嚴肅,卻是沒了方才的那份徹骨的寒意。


    此外,稍早時葉姨與自己所說的有關‘病人’的消息,也於此刻再度在腦海中迴想起——“所謂病人,大多是借以假身、奪人心魄衍生誕世,所言所行,皆非其肉體欲為,而受製於其體內的…”


    “嫁殤,是麽?”葉筱低聲喃喃道,目光審視般地落在李珍的身上,接上自己心中所想的脫口而出的一道簡單話語,在此刻卻是陡然化作成了一把利刃,直插入麵前眾人的心髒!


    當葉筱輕輕吐出那兩個字,猶如寒風掠過湖麵,激起層層漣漪,瞬間打破了原本微妙的氛圍。李珍一行人的臉色驟變,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擊中,所有的笑意在刹那間凝固,如同晨曦中的露珠被陽光蒸發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麵具被揭下後所展露的陰冷臉龐,散發出無盡的寒意來。


    “哦…?原來如此,沒想到,你竟不是西洲的人?”蚩眯了眯眼,指尖靈力開始悄無聲息地聚集,領著眾人慢慢朝著葉被所在圍緊,隻有白顏瑾始終位居原地,不曾有所作為。


    “不反駁,看樣子,是並不打算否認自己強占了這具身體的事實,承認自己身為嫁殤的身份了?“葉筱毫不避諱地取笑著,憑空而立,麵色平淡隻好似在與對方洽談,不過卻在下一刻餘光察覺到對方袖中動作的瞬間,眼神閃過一道精光, 而後看似無意地伸手攬過了甄淺的腰肢,將人護在了懷裏。


    甄淺自然也懂得,在葉筱抱住他的瞬間,不必抬頭看,便已很是聽話地靠了過去,動作乖巧流暢,絲毫不拖泥帶水。


    “嗬…這世上知曉這個名字的可沒幾人,既然你已道明,我若是再裝聾作啞,豈不是愚者自欺,自詡笨拙?而至於身邊這另外一位,想來便是令君了吧?倒是生的俊俏,叫人羨慕不已。”


    “是麽?你們不辭辛苦也要來到此地,莫不成便是為了這兩句閑言碎語?倒是可笑至極。”葉筱毫不留情地迴擊著,談及甄淺,顯然已是觸及到了她的底線。


    “嗬…小姑娘,你若是說這話,那可是錯怪我了,較之這位男子,我們此番前來,可是為了你啊…”蚩戲笑著說道,目光落在葉筱身上,別有一番意味,還不待葉筱明白,便又再度輕笑了起來:“那朵渺靈仙花,如今已經被你煉化完全了吧,怎樣?感覺應該還不錯吧?畢竟,那可是這天地最為罕見的寶物一呢…”


    待到蚩話音落下,葉筱原本有所動作的手忽然頓住了,緊接著,便是一絲疑慮湧上心頭——她自是不會懷疑甄淺對她有所隱瞞,且在她煉化前後的過程中,那朵仙花也都並有察覺到任何異樣,那對方此番言論,又是想說明什麽?


    “嗬~你不必緊張,那朵仙花並未被動過手腳,確是一朵仙花罷了,不然作為煉化它的人,我想你早就應該發現了不是嗎? ”似看穿了葉筱心中所想,蚩再次出聲解釋了起來,微微勾唇,話語中還夾雜了一絲挑逗的意味。


    “隻不過,你可曾有想過,如此難得一見的寶物,甚至於可能整個天地間都再難尋得第二株的絕世珍寶,又怎會在你踏入秘境後,被你如此輕易尋得呢?”蚩緩緩說道,此時此刻,那輕佻的話語再配上那戲謔的表情,便足以說明一切。


    “所以,此物是你準備的?”即便知道這大概率是一出陷阱,但葉筱仍不免有些好奇,對方究竟有什麽目的,甚至讓它們不惜耗費這樣一份天材地寶。


    “不不不…這樣說,未免太過隨意了。”聽完葉筱所言,蚩連搖了好幾下頭,下一刻,目光與葉筱平視,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雙手優雅地展開,而後認真道:“應該說,這是我們嫁殤一族為你所精心準備的贈禮,同樣,亦是仙花對你冠絕眾人的天賦的認可。”


    “是麽…”聽聞此言,葉筱的思緒直轉急下,似想到了一些什麽,目光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甄淺……但很快,葉筱便收迴了目光,冷淡道:“那麽,你所說的這份禮物,代價又是什麽呢?”


    或許似沒想到葉筱會這般直接質問,蚩在聽完後不禁沉默了一瞬, 但它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而後不急不緩、麵不改色地繼續道:“如今尚能與那仙花相媲美的,除了你那已然與仙花完美融合的軀體……又還能有什麽呢?”


    隨著話語的落下,盡管蚩的麵容依舊保持著那份平靜,但空氣中卻彌漫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與壓迫感,仿佛連空氣都在這一刻凝固。周圍的溫度亦似在這一刻驟然下降,將原本還算和諧的氣氛瞬間冰封,讓人不由自主地屏息以待。


    “是麽,既如你所言…那便盡管動手試試吧。”葉筱冷笑一聲道,眼中殺意漸濃。隨著她的話語落下,一道耀眼的寒芒刹那間自她掌心爆發,隨即便幻化出一柄皎潔如玉的白劍來。


    該白劍劍身晶瑩剔透,宛如初冬第一場雪後覆蓋在枝頭的霜花,純潔無瑕中蘊含著無盡的鋒芒。劍光流轉間,宛如山間清泉潺潺而下,又似銀河傾瀉,一泄千裏,氣勢恢宏。


    此刻,葉筱一手輕輕環抱著身旁之人,一手則緊握著這柄白劍,劍尖直指前方,姿態高傲而決絕,如真正淩駕於千萬人之上的仙人,傲氣絕淩萬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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