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恩,你在看什麽?”身旁的好友問道。


    烏恩其木格收迴視線,淡然道:“沒什麽。”


    腦中卻出現方才驚鴻一瞥之下的那張麵龐。


    麵若桃花,眸映春水,是他在廓祁從未見過,也不可能見到的一張精致麵孔。


    他舔了舔牙尖,壓下喉間的渴意,狀似隨意地拍了拍身下馬兒的鬢毛,輕夾馬腹。


    尋著藏在人群之中的那抹嫩綠而去。


    感受到身後那道銳利的目光始終鎖定在自己身上,孟聽楓隻覺如芒在背,一時間加快了步伐,想在擁擠的人群之中隱去身形。


    可那道目光卻奇怪得很,始終追在她身上,孟聽楓氣惱地提起裙邊,這才發覺自己穿了一身春芽嫩綠的顏色,混在這灰褐色的人群之中,自然格外顯眼。


    但她自認和北境來的人沒什麽好說的,也不會有多少好感,打定主意就要往迴走,準備坐上馬車就打道迴府。


    曲夢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緊湊的步伐,感受到孟聽楓的緊促不安,警惕地掃了一眼四周,問道:“小姐是在躲那廓祁人嗎?”


    那人騎著高頭大馬,厚重的衣物,小麥色的肌膚,一切都在人群中格外顯眼,她一眼便看出了問題所在。


    隻不過此時人群熙熙攘攘,他騎著馬,暫時還沒法這麽快到孟聽楓身邊。


    孟聽楓點點頭,厭煩道:“北境廓祁,狼子野心,向來是隻懂掠奪的粗人,不論他想做什麽,我都不願與他說一句話。”


    曲夢點點頭,用高挑的身形蓋住孟聽楓的,二人快步走去。


    眼看孟府馬車就在眼前,身後卻突然響起眾人驚唿之聲。


    一頭不知因何緣故發瘋的毛驢正拉著滿車果蔬直奔而來!


    曲夢迴頭去看,瞳孔刹那間收縮,下意識用身子護住孟聽楓。


    那毛驢嘶叫著,橫衝亂撞,眼看蹄子就要踩到曲夢二人身上,眾人都驚得閉上了眼睛。


    孟聽楓反應過來,抱住曲夢就向側邊一撲,就算曲夢有武功在身,可也是一個女子,若是她這般自私地任由自己的丫鬟承受全部的傷痛,那她必定寢食難安。


    兩人撲倒在地,曲夢驚唿:“小姐!”


    身前的毛驢卻驟然停下,傳來重物倒地的沉悶聲響。


    曲夢被孟聽楓壓在身下,見預想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連忙爬起來,將孟聽楓扶起,眼眸泛淚:“小姐……”


    方才朝旁邊飛撲之下,雲袖向上掀起,使得孟聽楓的胳膊被剮蹭掉一大片皮肉,露出鮮紅的傷口,此時正火辣辣地疼。


    安撫地看了一眼曲夢,孟聽楓忍著疼將袖子放下,此處畢竟是鬧市,若是在鬧市之中出糗,難免會被議論。


    她抬眼看向已然倒地不起的毛驢,又看了一眼其身後拉著的驢車,還有散落一地的蘋果、白菜。


    眼見二人沒事,眾人紛紛圍成一圈,撫著心口相互議論,好似方才險些受傷的是他們一般。


    毛驢突然發瘋傷人,又突然停下,倒地不起,這件事絕非偶然。


    孟聽楓想起那雙棕褐色的眸子,冷冷地低聲道:“狼子野心。”


    始終惦記著孟聽楓的傷口,曲夢憂心忡忡地道:“小姐,您手上的傷需盡快處理,我們快迴府去吧。”


    事情還未結束,孟聽楓搖了搖頭,“等一等。”


    等什麽?曲夢有些疑惑,如今她們二人平安無事已是大幸,她隻知小姐的傷口耽誤不得,正要急促開口,便聽見人群中傳來一道沉穩的聲音:“二位姑娘,這便是方才作亂的小賊。”


    烏恩其木格像拎小雞一般拎著那人的衣領,隨後大力往前一丟,那人已是鼻青臉腫,被甩在地上也不敢痛唿出聲,隻能一個勁地求饒。


    孟聽楓冷眼看著,並未出聲。


    烏恩其木格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形極具壓迫感,跪在地上那人看見眼前地麵的一片陰影,嚇得瑟瑟發抖,不敢抬頭與其對視。


    “此人在人群中作亂,先是偷了驢車上的蘋果,隨後又貪心地想要偷這驢車主人的銀錢,卻被那主人發現,隨後二人扭打時不小心弄傷了驢子,那毛驢這才衝了出來。”烏恩其木格一本正經地解釋著,“方才是我攔下了這輛驢車。”


    他緊緊盯著麵前我見猶憐的少女,眉宇間浮現疑惑之色。


    為何她麵無表情,聽見是自己救下她們,卻還是一言不發?


    烏恩其木格在廓祁長大,向來不拘小格,見狀也隻以為是中原女子靦腆內斂,未將孟聽楓沒道謝一事放在心上。


    可他也不願就此離去,對於孟聽楓,他有著莫名心生的好感,便開口道:“這位姑娘,請問姓甚名誰,是哪戶人家的千金?”


    他並非第一次來上京,中原官話說得也較為標準,對孟聽楓的衣著稍一打量,便猜出她是京中某位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眼前的少女聽完他的一番話,反而更加無動於衷,最後竟是直接轉過身去,連眼神都不願分給他。


    孟聽楓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她很不喜歡麵前這個滿口謊言的男人。


    他一直在後麵緊緊追隨,可又追不上她,若說他未在其中動手腳,孟聽楓難以相信。


    “曲夢,見一見這驢車的主人,補償他一些銀錢,讓他將這小賊帶到官府去。”


    曲夢一愣,“可是這驢車……”剛才險些就要傷到了小姐。


    孟聽楓似是知她所想,迴身說了一句:“按我說的去做便好。”


    曲夢不再猶豫,從懷中掏出一小袋銀子,從人群中走出,去到那放聲大哭的驢車主人麵前。


    那驢車主人看見自己的驢倒下了,果蔬也都落了一地,好些被人踩爛,隻覺天都塌了,眼前卻突然出現一位送他銀子的仙女,他愣神之下,連連道謝,滿臉喜色。


    眾人羨慕他命好,能遇到這麽個不與他計較,反還補償他虧損的好心人。


    烏恩其木格卻摸著下巴納悶,他明明救了那位漂亮的姑娘,為何她卻待他如此冷漠?


    她既不與這車主計較,反還補償後者,想必也不是一個分不清是非之人。


    越想越叫他想不通,他見曲夢與車主交代完畢,便攔住了曲夢,問道:“你家姑娘為何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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