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走來一個人,帶著她們上了畫舫,天還未完全暗,卻已經亮了燭火,整隻畫舫隻有她一個主子,但不空曠,各處站了護衛以及婢女。


    慢悠悠飄向湖心,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站在船頭,伴隨著吹拂過來的風她似要乘風而起。


    江知念神清氣爽,身後的四個丫鬟其中一個上前一步,為她戴上了帷帽,隔絕了四周落在她麵上的視線。


    沉香將琵琶遞給她。


    江知念略微彎腰,坐在身後的凳上,素白的手指落在琴弦上,玉腕微揚,琵琶聲如銀瓶乍破,珠玉四濺,聽聞的人瞬時抬頭尋找聲源之處 。


    沒想到琵琶聲又變得悠悠韻律如流水,那坐在畫舫中的小娘輕啟朱唇唱,曲調婉轉,令人陶醉不得。


    一曲畢,周圍船隻上已經站滿了人,如潮水般叫好聲向江知念撲麵而來。


    這些人中,有青澀的書生,有風流倜儻的公子,也有令人恨的太監——葉容。


    江知念的帷帽雖飄飄揚揚,但始終遮擋著她的麵容,想窺探之人的心也隨著帷帽的起伏而飄蕩。


    葉容今日難得空閑,來雲湖一趟沒想到能碰見她。


    抬手叫停了船中彈奏的樂妓,一雙狹長的眼睛定在身姿窈窕的女子身上,閑適地靠坐著。


    有人為他倒了杯清酒,他也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


    江知念瞧著越來越多的船隻向她這邊靠近,轉身迴了船艙中。


    玄一等所有人刀出半鞘,令人加快速度駛離,識趣的人沒有再跟上去,遺憾的看著華麗的畫舫離開。


    不死心的人想跟上去時看見葉容也在,忙不迭叫掉頭離開,竟然沒注意和那魔頭挨得如此近!


    “跟上去”,葉容看了眼費英。


    費英躬身,“是”。


    兩艘船不遠不近,葉容也沒出去露臉,江知念隻當不知道。


    行駛了一會兒沒什麽人了,她又出來,尋了一處地方,架了魚竿釣起魚來。


    有意思,他還從未見過有女子喜歡釣魚的。


    也許是新手保護期,魚餌放下沒多久江知念就感覺到魚竿在顫動,拉起來一看,果然釣著一條,叩香忍不住驚唿,“小姐好厲害!這麽快就釣上來一條”。


    沉香上前將魚兒取下來,放入了事先準備好的桶裏,“還挺活潑,待會把你燉湯給小姐補身子”。


    蓮香噗嗤笑出聲來,“沉香你怎麽當著它的麵說要把它燉了,好殘忍啊”。


    落香也跟著笑,“是啊是啊”。


    江知念道了句 “調皮”,和她們笑作一團,花信年華的女子們讓人移不開眼。


    天徹底暗了下來,遠遠看去湖麵上燈火通明的船像是一朵朵移動的火花,擺放在江知念麵前的晚飯自然也有她釣上來的魚兒,不多,正好夠燉碗魚湯。


    等吃完了飯,船也迴到了最熱鬧的區域,她趴在小窗邊眼睛亮亮的看著外邊。


    有一艘比她這還大很多的船,上麵有彈奏的樂妓,有和著音樂跳舞的舞女,還有在船上表演耍雜技的,人疊人疊老高了,她都怕那些人掉水裏去。


    “這位貴人,要不要買一個同心球?”,江知念看得正投入時,有個男子劃著小船在下方大聲喊道。


    江知念剛剛還看到他穿梭在其他人的船隻間,像是在賣什麽東西,但她沒看清是什麽物件。


    “你賣的什麽?”,女子輕軟的聲音伴著夜色落入下方人的耳朵裏,令他神情有些激動。


    “是上好的象牙雕刻而成的同心球掛墜,工藝很是精美,您可以先看看”。


    “拿給我罷”。


    玄一去取了,遞給落香,再到江知念手裏。


    她拿在手心對著光源處轉了一圈,是象牙一層層鏤空雕刻,裏麵還有多個小球,顏色丹碧粲然,正想問,那人又道:


    “同心球又名鬼工球,球內套球,共三個小球,您以金簪自孔中依次撥動,它可自由轉動”。


    江知念自發間取下一隻簪子,依他所言,輕輕撥動,裏麵的小球便靈活的轉動起來。


    “哇,做這個的工匠心思也太巧妙了吧”,落香驚歎,而且這個同心球外表也被雕刻得細致非常。


    “我要了,給他銀錢”,江知念也覺著不錯,給母親帶迴去。


    “下船吧,去看看她怎麽樣了”。


    葉容從船中看著江知念所有的行為,眼見江小姐下了船,費英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問他,“督主,要不……”。


    葉容抬手,製止,“不必”。


    費英摸了摸鼻子,猜不透督主的心思,這到底鐵樹開花了還是沒開花?


    況且……江小姐的身份擺在那兒,看上了又如何,督主再強勢,總不能強要官員的女兒與他做對食吧?


    月明星稀,江知念乘坐的馬車越行越偏僻,最後停在了梧桐巷,往裏第三間房子的大門前。


    梧桐巷是這邊大多較為貧窮百姓居住的地方,完全不似雲湖那邊熱鬧非凡。


    吱呀——等了好一會兒那門才被人從裏麵打開。


    “是你,快進來”。


    江知念跨過門檻,看向江珍纏著白紗的整條腿,身旁的蓮香隨即去扶住江珍。


    “怎傷得這般嚴重?”,江知念落了座,看著江珍艱難地挪動著腿。


    “與人起了爭執,她一個殺豬的,力氣甚大,混亂時她倒在我身上,把我腿給壓斷了”。


    江珍痛得冷汗直流,麵上帶著苦笑,也是她倒黴,誰知道買個肉也能遭了這種事。


    “以後能恢複好嗎?”。


    “大夫說怕是難了,以後不良於行”。


    “怎麽會這樣,是不是那大夫學藝不精,換個大夫看看”,江知念驚訝的看著她的腿,


    “你一個女孩子以後要是……還怎麽找夫婿啊”。


    江珍搖頭,“看了好幾個大夫,都這樣,沒辦法,沒事,我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


    “不過,大哥……江公子是禦醫,小姐您可不可以……”。


    江珍嘴上說著已經接受,可心裏盤旋的想法還是問了出來,接受,她怎麽可能真正接受殘缺的自己!


    “好,我問問哥哥,下次過來我帶他來給你診治”。


    江知念答應了,還順帶安慰她,“一定會有轉機的”。


    “謝謝小姐,之前我那樣對你,差點就害了你,我真是該死”,江珍沒想到她答應的那麽幹脆,感動地緊握著江知念的手,語氣裏滿是歉意。


    “你也是被逼的,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對了,你現在這樣很不方便,等迴去後我挑個丫鬟來照顧你”。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江知念拍了拍她的手背,“你還在病中,別哭,時候不早了,我就先迴去了,你早些休息”。


    “好”。


    江知念按住江珍的肩膀,“不用送我,歇著吧”。


    她怔怔地看著江知念一行人出了門,小小的屋子裏隻剩她一人。


    原本她還懷疑那殺豬女是江知念指使的,但今晚她明白,不是她做的,不然她不會那麽爽快願意讓江祁安來給她醫治。


    “做的不錯”,江知念笑著誇了一句沉香,“那幾人有下落嗎?”。


    “謝小姐誇獎,玄一那邊進展還差點,他說再給他三天時間,必定抓住那些人”。


    “多給他一些時間也無妨,隻是不要讓我等太久”。


    “明白,奴婢會傳達給玄一”。


    江知念閉著眼往後靠了靠,她可不是個善良的人,睚眥必報才是她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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