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涼,十七就兩身換洗的衣物。


    幾月前,溫瑾川給他買的,在輪迴殿時一並被收走。


    秋風卷起落葉,單薄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寂。他緊了緊身上的衣物,感歎自己越來越矯情。


    山莊後院幾乎是下人住的院子,都在幹著自己手頭上的活。許久未迴莊的十七,竟有些不適。雙腿在院門佇立,不知該如何開口。


    可能是自己的錯覺,院內的下人見到他好像都在避著走。


    不似以前,還會裝模作樣的同他點個頭打聲招唿。


    站了一小會後,他邁開步子,走進院內。有的在打掃,有的在搬運東西。


    他走向他們,但每當他靠近,那些下人就會找借口走開,仿佛他是某種不祥之兆。


    唿的一聲,是鞭子在空中劃破的聲響。


    十七聽到了,卻沒動。硬是將這一鞭子挨下。


    “二公子這般不領情,讓老身教教你如何?”


    李嬤嬤那上了年紀的嗓音傳來,激得院中所有人為之一顫。


    十七轉身麵向李嬤嬤而跪。


    她在山莊的威嚴,僅在寧夫人和寧莊主之下,向來都是侍奉夫人左右。


    眼下李嬤嬤無端發難,十七不用細想都知道她是在為被趕出山莊的兩人不平。


    十七垂著頭,輕聲道:“嬤嬤教訓的是。”


    李嬤嬤冷哼一聲,“二公子總是一副清高的模樣,別人對你的好,你全當看不見。”一邊說著,一邊又揚起了鞭子。


    十七抿著唇,並不辯駁。


    本就因他被趕出山莊,他自知沒理。


    “雪兒那晚身子不適,她也付了工錢。你居然還唆使夫人趕她離莊?”


    這句話,十七有異議。


    他想說,夫人的決定哪是他能定奪的?當然,想歸想,倒也不敢真的反駁。


    在這個莊內,寧夫人除了寧莊主,最為尊重的便是李嬤嬤,聽聞這個李嬤嬤在前朝南越時期便跟在了寧夫人身邊,他自是不敢得罪。


    鞭子一鞭鞭落下,十七有些懊惱。為何要踏入這個後院。


    一婢女麵露難色走到李嬤嬤身前,輕微的拽了下衣角小聲說道:“嬤嬤,夫人好像對二公子不同了,我們... ...”


    得到提醒,李嬤嬤停了下來。好似不滿的擺了擺手將鞭子收攏後離開了此地。


    下人們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無視著他。


    十七低頭摸了摸腰間的錢袋,起身。厚著臉皮去到了洗衣房。


    幾名女子見到十七迅速低頭走開,一時間,隻剩了一人。


    “瑤末姐。”


    女子衝他笑了笑,問道:“夫人生辰快到了,還是老樣子?”


    十七點頭,有些自嘲。“我也買不起別的。”


    “還差多少?”


    他老實迴答,女子想也未想直接從身上摸出一些銅板遞到了十七手中。


    清點了一下,十七退迴了兩文:“多了。”


    “那家甜點鋪子每樣都漲了兩文錢,你不知道嗎?”


    十七聽聞,握著銅板的手發愣。沉默了會後,搖頭迴應。


    他怎會知道呢?一年也就去一次。


    “無妨,這些你拿著。”


    “謝謝...我...幫你幹活。”


    女人攔下她,拍了拍十七的肩膀:“不用。若讓夫人知道,我可要受罰咯。”


    十七聽不明白,他幹活為何會惹得旁人受罰?


    “你給了錢,我一定要幫你... ...”


    女子笑出聲,“十七,夫人為什麽趕走雪兒他們,你真不明白嗎?”


    他一臉疑惑。


    難道不是私下給他錢財,惹得夫人不悅嗎?


    女子無奈搖了搖頭,露出一抹心疼:“夫人是心疼你。”


    一句話,成功的讓十七變為呆滯。


    隻是很快,他強行拉迴思緒,低頭淡淡說道:“瑤末姐別開玩笑了。”


    十七固執起來,說什麽都沒用。他收了女子的錢財,自然是要為她做一些事的。


    女子拗不過他,隻好指了指麵前的大盆,“那你把這盆衣裳洗了。屋子裏有熱水,自己去倒。”


    女子說完,剛準備將另一盆衣物端走,十七收好銅板後按住了女子手中的大盆,柔聲:“瑤末姐去休息吧,這些我來。”


    “不用的,這麽多你要洗到什麽時候?要是錯過飯點,不就又要餓肚子了?”


    十七沒迴,直接上手奪過女子手中的大盆,淡淡說了一句:“瑤末姐再繼續與我閑談,那十七就真的趕不上飯點了。”


    女子笑了,不再與他爭執,離開了盥洗房。


    溫瑾川迴莊後,被溫默告知梵天宗的木香主於一個時辰前來接人,卻被十七一口迴絕。


    知曉後,他第一反應竟是十七又想拿他的父母做些什麽,不然為何不讓梵天宗的人接走。


    未弄清原由的溫瑾川,二話不說直接去到了西院。


    沒見到人隻好留下來等。


    可惜左等右等不見來人,便喚來了一名路過的下人,問出十七在哪時,直接抬腿而去。


    此時已經是申時,冬季的日頭落得早,盥洗房外已經黑了下來。


    在看到某人的那一刻,溫瑾川所有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裏。


    十七坐在院中的板凳上,麵前是兩大盆衣物。雙手浸在冰冷的皂角水中,皮膚已經泡得發白起皺。


    衣袖卷到了肘部,露出的手臂上隱約可見幾道傷痕,顯然是不久前的鞭痕。


    溫瑾川胸腔被堵,為數不多的心疼湧上心頭。


    “十七。”


    這聲叫喚被他喊得極為溫柔,十七慢吞吞抬頭,見是主人急忙從板凳上站起,雙手在衣擺兩邊摩擦,很快便將手上的水漬擦拭幹淨。


    兩人僵持了一會,他感覺自己不合禮數,急忙下跪行禮:“十七見過主人。”


    溫瑾川見狀,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惹得心中一陣不快,他快步上前,伸出手想要扶起十七,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迴來。


    眼皮微顫,似是不忍。可十七幹活的模樣,早已司空見慣,他在望月山莊,向來如此,又何必心疼?


    停頓了片刻,溫瑾川背手而立:“為何拒絕梵天宗的人?就這麽想留下我爹娘?還想拿他們要挾我?”


    一連串的質問讓十七慌了神。


    他焦急的跪直上半身,搖了搖頭:“申時前,我收到了教主來信,他說...梵天宗不可信...所以我才...”


    溫瑾川眯起眼睛:“這話你自己信嗎?白傾塵是教主。整個梵天宗都是他的!莫不是你又打著什麽壞主意?”


    解釋一番,見主人不相信,十七好似泄了氣。在溫瑾川心中,他說的話沒有一句是真。


    “既然主人不信,那您打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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