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爺家裏招婿的排場很大,不但在家中給兩位新人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而且在城中酒樓設流水席,招待路人乞丐。


    隻要能上前說一聲祝劉小姐和姑父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不但可以免費吃席,還能得十個銅錢的賞銀。


    顧長喜誌得意滿。


    雖說是上門女婿,可劉家從上到下都尊重他,劉老爺一個口一個賢婿沒停過,家中的下人們恭恭敬敬,無論何時看見他,都向他行禮,口稱姑爺。


    婚宴上,劉家也不像其他人家那般折辱上門女婿,還帶著他挨桌去敬酒,介紹他給其他富戶老爺們認識。


    其他富戶們看見他都是笑,嘴裏說著劉老爺好福氣,劉小姐好福氣,又勉勵他以後一心一意和劉小姐過日子,多聽劉小姐的話。


    顧長喜聽得歡喜。


    說劉老爺有福氣,劉小姐有福氣,那不就是在誇他嗎?因為找了他這麽好的上門女婿,才有福氣的不是?


    至於和劉小姐好生過日子,這個還用說嗎?就憑劉家這萬貫家財,他也得和劉小姐好生過日子。


    現在入贅怕什麽?不還可以三代還宗嗎?


    等以後劉老爺死了,就劉小姐一個,不就輪到他改換門庭了嗎?


    顧長喜滿心歡喜,整場婚宴其樂融融。


    散席後,顧長喜歡天喜地入洞房。


    屋裏屋外一個侍候的人都沒有,顧長喜隻覺她們懂事,知道今晚是他和劉小姐的洞房花燭,知道不來打擾。


    看著端坐床邊的劉小姐,心猿意馬藏不住:“娘子,我來了……”


    顧長喜一把掀開劉小姐蓋頭,迎來他的驚喜。


    三天後,劉小姐陪顧長喜迴門。


    他臉色青白,腿腳綿軟,走路都不穩當,差點打擺子,惹得村民們直笑話:“長喜,就算媳婦漂亮,你也得悠著點啊。”


    “長喜,你不行啊,媳婦都沒下不了床,你自己先不行了?”


    “長喜,都說吃啥補啥,你讓劉小姐給你找副虎鞭補補唄。”


    眾人哄堂大笑,顧長喜黑著臉,狠狠瞪向大家。


    倒是劉小姐一臉嬌羞,說出的話倒是落落大方:“相公很好,你們的提議我會考慮的。”


    眾人:“???!!!”


    不是,你考慮什麽?考慮給他買虎鞭補身體?合著鬧了半天,顧長喜是真不行啊?!


    原本是開玩笑,大家肆無忌憚,如今發現好像觸碰了不得了的真相,事關男人尊嚴,村民們反而不好意思再說什麽,便岔開了話題。


    胡氏見小兒子不過是結個婚,就像是被妖怪吸食了精氣一樣,也是大吃一驚。


    “長喜,雖說你們是新婚,但也不能由著性子胡來,”胡氏語重心長:“就算不為自己著想,總得為你媳婦兒著想。”


    劉小姐側頭,笑盈盈說道:“婆母放心,相公待我很好。”


    顧長喜臉色十分不好看,敷衍道:“我心裏有數,你別管那麽多。”


    胡氏隻以為他是麵子上過不去,就沒有多想,更沒有繼續多說什麽。


    終歸兒子已經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用不著她多操心。


    迴門宴熱熱鬧鬧,全程隻有顧長喜不高興,但是也能理解,誰讓大家質疑他不行呢?


    迴門不能在娘家過夜,吃過午飯,顧長喜就和劉小姐一同迴去了。


    馬車駛出村子,遠離村民,顧長喜就挨了兩個耳光。


    劉小姐聲音溫溫柔柔:“今天迴門,你為什麽不笑?”


    “虎著一張臉給誰看?難道是想告訴別人我劉家虧待你了?”


    顧長喜捂著臉:“我沒有。”


    又是兩個耳光招唿在他臉上:“你還敢頂嘴?看來是我太好說話了。”


    顧長喜沉默。


    劉小姐沒聽見他的聲音,又是兩個耳光甩過來:“是聾了還是啞巴了?沒聽見本小姐在和你說話?連迴答都不會嗎?”


    顧長喜:“……”


    說話也挨打,不說話也挨打,顧長喜人都麻了。


    早知道,這位劉小姐是這樣的,就算是天上的天仙,他也不會嫁呀。


    今天迴門,所有人看見他的狀態,都以為是他縱欲過度,所以走起路來才像軟腳蝦似的,臉色發青,黑眼圈嚴重。


    可實際上卻是,從大婚當天的洞房花燭之夜開始,他就一直被劉小姐折磨。


    洞房當天晚上,劉小姐讓他頂著水盆跪在屋裏,盆子打了要罰,水撒出來要罰,搖搖晃晃不平穩要罰,不夠時間要罰……


    他一個晚上沒合眼,身上的衣服如同泡在水裏,從沒幹過,


    第二天就受了風寒病倒,原以為能逃過一劫,誰知這位劉小姐就是個變態,哪怕他病了,也不肯放過他,還各種折磨他。


    為了迴門的時候不讓人看出來,這兩天劉小姐一直注意著,沒打他的臉。


    這不,剛迴完門,他就挨了五六個耳光。


    顧長喜悲從中來,剛哭出聲音,劉小姐已經一腳把他從座位上踹下去,冷冷說道:“不想坐馬車就滾下去,在這裏哭什麽?”


    顧長喜一下就安靜了,根本不敢反抗。


    因為這位劉小姐就是個瘋子,是真瘋而且力氣大,一旦發作,是會殺人的。


    洞房那天晚上,他被劉小姐掐住脖子,差點直接嘎,要是當場嘎了,那就紅事變白事。


    這兩天,顧長喜想打聽一下劉小姐發瘋的源頭,可惜沒打聽出來……


    迴了劉家,劉小姐讓顧長喜跪在院子裏:“沒本事也就算了,還連最基本的規矩都學不好,你還能幹什麽?”


    “在院子裏好好跪著,要是敢陽奉陰違,本小姐不介意打斷你兩條腿。”


    顧長喜又羞又怒,卻又無比老實的跪在院子裏,絲毫不敢反抗。


    贅婿本就低人一等,他又放不下劉家吃飯吃肉可以吃到飽的好日子,就隻能受這個窩囊氣。


    何況劉家下人眾多,他一個贅婿,要是敢和劉小姐動手,指不定就被打死打殘。


    不過也多虧跪在這兒,讓他無意中聽見丫鬟的談話,知道劉小姐的情況。


    這位劉小姐,之前和人私定終身,是劉老爺用雷霆手段和大筆錢財,才把事情壓下去。


    但是再怎麽處理,也總會有風聲傳出去。


    劉老爺心一狠,決定抓緊時間給劉小姐招婿,劉小姐不同意,被綁了關在屋裏。


    劉老爺緊鑼密鼓給劉小姐挑選了一個贅婿,婚禮一切從簡,劉小姐被兩個粗壯的婆子一左一右押著出來拜堂。


    拜完堂把兩人送進房間,門從外麵鎖了。


    屋子裏的香添加了助興的東西,生怕效果不好,劉老爺又在兩人喝的湯裏加了點東西。


    屋裏很快就傳出激烈的響動。


    血氣方剛的年紀,再加上補湯和熏香的兩重藥效,剛招進來的贅婿,渾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力氣,全都使在劉小姐身上。


    劉小姐一開始有心想躲,可她自己也中了藥,房門又被從外麵反鎖,最終還是和新招的贅婿滾在一處。


    在藥效的影響下,瘋狂又激烈,差點要了劉小姐的命。


    是真的要她的命,而不是什麽隱藏比喻。


    贅婿在屋裏瘋狂拍門,大喊“救命!”


    等到屋門打開,劉小姐已經流了滿床滿地的血,臉色蒼白,眼神渙散。


    劉家人瞬間雞飛狗跳,連夜請來大夫,好不容易才把劉小姐撿迴一條命,醒來以後就這麽瘋了,忽而正常,忽不正常。


    眾人這才知道,劉小姐之前和人私定終身時,已經懷了對方的孩子,卻因為劉老爺棒打鴛鴦,沒有機會說出口。


    原本是準備等月份大些,再告訴劉老爺,以此當作籌碼,說服劉老爺同意他們的婚事。


    可她沒想到,劉老爺動作這麽快,就給他招了個上門女婿迴來,還給他們兩個下藥。


    未滿三個月的胎兒本就不穩,兩人又在藥物的控製下戰況激烈,最終,劉小姐胎兒沒保住,身子也徹底毀了。


    劉小姐也因此瘋的徹底。


    不發瘋的時候,看著像仙女,瘋起來無差別攻擊,逮到誰就把誰往死裏打。


    而被劉老爺篩選出來的贅婿,說什麽都要悔婚。


    他是想當上門女婿沒錯,可他不想給自己戴頂那麽大的綠帽子,更別說劉小姐成了瘋子,又傷了身體,以後都不能生。


    最後劉老爺同意對方和離。


    時間一天天過去,劉老爺一直在小心翼翼試探,意圖說服劉小姐成婚。


    直到最近,劉小姐好不容易鬆了口,同意家裏做主給他招贅婿。


    劉老爺喜氣洋洋,趕緊就把顧長喜招來。


    可誰能想到啊,劉小姐這迴更極端,把贅婿招迴來,非打即罵,當成狗來訓。


    劉老爺看著跪在院子裏的顧長喜,整個人都崩潰了。


    當然不是為了可憐顧長喜,而是心疼自己親閨女,這個瘋病到底要怎麽才能治好啊?


    早知今日,當時他就不該棒打鴛鴦。


    就算棒打鴛鴦,也不應該那麽快就給她招婿,不然她肚子裏的孩子生出來,劉家如今也算有後。


    哪像現在瘋成這樣,劉家眼看要絕戶。


    顧長喜從丫鬟嘴裏聽清前因後果,心裏直罵娘。


    他怎麽這麽倒黴啊?他又沒對不起劉小姐,劉小姐憑什麽對他又打又罵?


    他還以為娶了個冰清玉潔的姑娘,誰知是個未婚就和野男人苟合,並且懷了孩子的蕩婦。


    顧長喜蹭一下,從地上站起來。


    看守她的婆子急了:“你幹什麽?大小姐說了,你跪在這裏好好反思,知道錯了才能起來。”


    婆子說著就想去把他拉迴來,摁在地上繼續跪,被顧長喜一手甩開。


    “狗奴才!”


    知道劉小姐身上的汙點,顧長喜就有了底氣和劉小姐講道理。


    可是他忘了,劉小姐是個精神病,精神病人不會講道理的,講了也沒用。


    顧長喜一把推開門:“水性楊花的賤人!”


    “自己不要臉,未婚先孕弄了個野種在肚子裏,為了貪快活,把孩子做沒了,居然還敢往我身上撒氣……”


    啪!哐啷!


    一個瓷瓶砸在顧長喜腦門上。


    顧長喜腦袋一黑倒在地上。


    劉小姐冷笑道:“你又是什麽好人?”


    “為了給自己娶親,還想賣了隔房的堂妹給你湊彩禮!”


    “才過了幾天苦日子,就連親娘都不管,跑來入贅。”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入贅到劉家來存的是什麽心思。”


    “我告訴你,這個算盤你打錯了。”


    “劉家的錢,一分一毫都不會花在你身上,劉家也不養閑人。”


    “想吃飯就要付出。”


    “讓你跪你不跪,今天的飯你不要吃。”


    顧長喜腦子嗡嗡的,手捂在傷口上,溫熱的血順著指縫往外流,讓他忽然想起洪家去接親那天,顧長清腦門上那個大窟窿。


    當時冷眼旁觀,並不覺得怎麽樣,如今傷在自己腦門上,覺得當時的行為十分不應該。


    如今,他也體驗了一把任人打罵,受傷不肯請大夫的好日子,果然是刀子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疼。


    腦子裏忽然閃過許多陌生又熟悉的畫麵。


    熟悉是因為那些畫麵當中的人,他幾乎都認識,陌生是因為那些畫麵的劇情,有很多和他經曆過的不一樣。


    顧長喜捂著腦袋在地上打滾。


    劉小姐踢了他兩腳:“起來,不要裝死!”


    顧長喜終於把腦袋裏那些畫麵全部接收完畢,並且連貫起來,終於發現這是他上輩子的記憶。


    這輩子他重生了,日子過得比上輩子差太多,所有的一切變化,都是從顧長清磕破腦袋開始的。


    顧長喜想到這裏悚然一驚:難道,是顧長清也重生了?並且比他更早重生。


    如果是這樣就說得通了,顧長清剛重生就擺脫了他們,二房直接過繼出去,不再給他們做血包。


    大房三房少了二房的付出,雞飛狗跳,就算後麵分家了,也沒把日子過好起來,反而越過越差。


    而他自己,上輩子分明娶了溫柔貌美富家女,夫妻恩愛,家庭和美,結果到了這輩子,都已經紆尊降貴去當上門女婿了,還被人給戴了綠帽子!


    不行!他不能繼續留在這裏,不然以劉小姐的瘋勁,不知哪天就把他給弄死。


    他要去找上輩子的媳婦兒!


    他媳婦兒最是心軟,到時候他哭一哭,說說自己的委屈,他媳婦兒就會心疼他,說不定就主動和他迴來了。


    顧長喜想到這裏激動起來,開始謀算以後。


    好在劉小姐雖然各種看他不順眼,隨時隨地都想找她的茬,找著機會就把他往死裏打,卻從來沒有限製他的自由。


    這就是他能抓住的機會!


    等他找到媳婦兒,就跟劉小姐和離!


    媳婦,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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