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希曾經萬分期待的婚姻,在沈律之眼裏,不過是他人生中一個洗刷不掉的恥辱。


    沈律之眼底的笑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涼的陰霾。


    他們怎麽說也結婚兩年了,慕言希了解沈律之,這個男人看似溫柔又優雅,骨子裏卻是淡漠至極的涼薄,矜傲高貴,隻是擅長以柔和俊美的外表,來掩飾冷淡的蔑意。


    就像是罌粟,曾經的慕言希,因為他的溫柔而瘋狂,後來她才明白,那溫柔是致命的毒。


    慕言希推開他,跌跌撞撞的走出包間。


    此時已經是深秋,冷風吹到身上,帶著刺骨的冷意,她忍不住抱了抱肩,低頭走了進去。


    從慕家破產後,父親去世,弟弟慕與風受不了如此大的打擊住進了醫院,每天的醫藥費,都不是一個小數字。


    但這就是她該承受的。


    因為她的錯誤拖了整個慕家下水,這是沈律之的報複,也是她的報應。


    慕家名下所有的資產都被銀行收走拍賣,去填慕父那個巨大的窟窿,而慕氏財團一朝易主,收購慕家曾經的那幢別墅的,正是沈律之。


    這個結局,真是又荒誕又諷刺。


    慕言希租了一間小小的地下室,冬天漏風夏天漏雨,陰暗而潮濕,狹小逼仄的環境裏隻有一盞發黃的燈泡,有時晚上閉上眼睛,慕言希都能聽到老鼠在啃紙板的聲音。


    但她沒有更好的選擇,她每天都要支付慕與風的醫藥費,還要去還慕建平因為偷稅漏稅的巨額罰款,她隻能住得起這裏。


    當天晚上,慕言希便接到了天上人間經理的電話,直接告訴她不用來了,語氣態度,就仿佛她是一個避之不及的瘟神。


    慕言希有些微怔,自嘲的笑了起來。


    對啊,沈律之現在是江城炙手可熱的新晉權貴,想要辭退區區一個慕言希,甚至都不用他自己動手,隻消打個電話,自然有大把人為他鞍前馬後。


    而慕言希很快就發現,沈律之的報複,遠不止此。


    次日,慕言希去找工作,但沒有一個地方願意要她。


    甚至連夜總會和ktv,都在拒絕她。


    “不好意思,慕小姐,我們也隻是掙口飯錢,得罪不起上麵的主,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一個夜總會的老板端詳著慕言希的臉,心裏頗有些惋惜。


    別的不說,慕言希這張臉,長得倒是相當漂亮,皮膚白皙得幾近透明,偏偏眼珠頭發都是烏黑的,眼睫纖長,如同一個精致的陶瓷娃娃。


    在江南水鄉長大的女孩兒有著獨特的風情,舉手投足間皆帶著柔軟精致的氣息,當她不說話看著人的時候,眼底像是籠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水霧,讓人不知不覺間便沉淪了進去。


    可惜了,這樣的一個美人,不管放在哪,都是頭牌。


    慕言希有些茫然在大街上走著,走累了,就在公園的長椅上坐著休息一會。


    她被整個江城封殺了。


    有這樣手段與勢力的人,慕言希不用想也知道。


    那個人做事實在是太狠太絕,把她逼得走投無路。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慕言希接起電話,是醫院那邊打來的。


    “慕小姐,我是你弟弟的主治醫生,關於你弟弟的醫藥費,已經兩天沒有交了。”


    機械般冰涼的語氣,慕言希的手指攥住了衣角,她沉默半秒,道:“我知道了,我今天下午會去醫院把醫藥費補齊。”


    慕與風的治療不能斷,這個少年才十五歲,不能因為她的錯誤而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慕言希站起身,來到了一家私人診所。


    “你好,我是來賣血的。”


    私人診所的條件並不是特別好,畢竟像賣血這種被法律命令徑直的事,護士拿著取血器在慕言希手臂上比劃了幾下,麵無表情的開口:


    “不好意思,我們這裏的麻醉劑用完了。”


    慕言希搖了搖頭:“沒關係。”


    冰涼的針筒紮進慕言希的身體,尖銳的刺痛瞬間傳遍了全身,她微微蹙起眉,咬牙忍耐著。


    不過是一點疼痛而已,比起別的更讓她絕望的事,這疼痛反倒算不上什麽了。


    “60,十萬塊錢。”


    慕言希是珍貴的rh陰性血,叫價比一般的血要高得多,在護士準備抽出針筒時,卻被慕言希按住了。


    “小姐,你身體素質並不是特別好,60已經達到了你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護士道,“如果再抽下去,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不可逆轉的後果。”


    慕言希眼前有些發花,她用力搖了搖頭,吐出的話依然是那三個字:“沒關係。”


    來到這裏賣血的人,都是因為缺錢,但護士還是第一次見到,為了錢,可以連命都不要的人。


    “我的命不值錢的。”


    慕言希垂眸,聲音隻有自己能聽得見。


    最後,她一共抽掉了 120的血,二十萬塊錢。


    慕言希撐著桌子,想要站起身,卻根本使不上半分力道,雙腿一軟,便重重跌落了迴去。


    因為抽掉的血實在太多,她兩條手臂都被紮了針孔,如果不是酸麻的痛感,慕言希幾乎就要以為,自己這兩條手臂,已經廢掉了。


    大概是實在看不過去,護士將一旁破舊的病床給她簡單收拾了一下,道:“你現在這休息一會吧。”


    慕言希想道謝,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她唇色蒼白,視線裏盡是大片大片的白光,那是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不清的表現。


    她在小診所的病床上休息了兩個小時,待力氣稍有恢複後就踉踉蹌蹌的離開了,懷裏抱著救命的二十萬塊錢。


    這些錢,足夠支撐慕與風一個月的醫藥費了。


    同樣的,過度抽血所帶來的遺留反應比慕言希想象得還要嚴重,手臂控製不住的發抖,有時候她走著走著都會因為使不上力氣而險些一頭栽倒,還因此嚇到了好幾個路人。


    好不容易來到醫院,慕言希將錢交給主治醫生時,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臉色。


    慘白如紙,頭上滿是虛汗,憔悴得幾乎瞧不出半點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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