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老舊的電梯應聲而開,護工推著輪椅想進去,剛朝裏走了幾步,看見電梯裏站了幾個人,又退了迴來。


    狹小的電梯裏擠著六個人,其中有五個都是壯漢,原本不大的空間,此時顯得密不透風。


    “媽的,臭死了,你剛殺完老鼠過來的嗎?”一個壯漢率先擠了出來,鬆開捏著鼻子的手,大口大口唿吸電梯外新鮮的空氣。


    另一個人擰起腋下的衣服,湊到鼻尖聞了聞,一股劇烈的臭氣差點把他自己熏暈,他幾乎是幹嘔地跑出來,剩餘四個人都綠著臉,逃出電梯。


    電梯裏唯一的女性,被臭味熏得幾乎要口吐白沫,她將自己和那群壯漢拉開距離,撐著膝蓋,狠狠地汲取此時甘甜無比的空氣。


    她擦著額頭上的細汗,似乎是緩了過來,站直身體,正準備走,無意間瞄見被推進電梯的於笠。


    “狗蛋?”她就是白天來送飯的護工,但是她一看到於笠的臉,就想到白天發生的尷尬事,剛叫出口就後悔了。


    “什麽狗蛋,我們院裏沒養狗啊?”還站在原地沒走的壯漢疑惑地看了一眼女護工,跟隨女護工的目光往電梯裏望過去,隻見到緩緩合上的電梯門。


    於笠的手幾乎是撞在關閉的按鈕上,在壯漢投來目光前,讓電梯門趕快合上。


    在剛剛電梯門開的時候,於笠就認出壯漢裏的三個人,就是昨天綁架自己的三人,率先跑出來的那個正是搶走耳機還打自己的男子。


    錢多說他掉了包,具體怎麽操作得於笠不清楚,但是這三個人原本打算把自己送到三號樓,如果看到他還在外邊,就麻煩了。


    幸好,電梯聽話地合上,將湊近的男子隔絕在外麵,輕微搖晃的電梯緩緩升起。


    每棟樓總共有十二層,於笠就在最頂樓。


    這個破舊的電梯光是運行,就必然會顛簸,好在使用了很多年,堅挺地沒有出太大的事故,就是走得慢了點。


    於笠坐在電梯按鈕旁邊,護工見他堅持坐在那裏,也懶得把他拉到裏麵,無所事事地盯著門縫移動的光,發呆。


    “叮——”


    電梯停在六樓,因為電梯的狹窄,所以於笠的輪椅靠在前麵,就擋住半邊門。


    護工看到進來的老太,連忙把於笠的輪椅往後拉,笑著向老太打招唿,“王主任好。”


    佝僂的王主任背著手慢悠悠踱步進電梯,按下十一樓,電梯沉重地合上門。


    她渾濁的目光停留在於笠身上,仔細打量了幾秒,緩緩開口:“這是新來的病人嗎?看起來挺聽話的。”


    護工拍著於笠肩膀,連連點頭,“是啊,這個看起來病症比較輕,也不鬧。”


    “叫什麽名字,如果狀態不錯可以安排到一號樓去,那邊四樓剛出院了一個病人。”


    護工其實沒有注意過於笠的名字,她湊到前麵,想看看於笠胸口的牌子,但那件病號服是於笠下午才換的,沒有貼上名字牌。


    這就讓她犯難了,因為她不想被王主任抓到自己不負責任,連病人名字都記不住。


    “呃,他叫——”護工悄悄打開虛擬屏,想通過掃描識別出來。


    於笠的手環立刻發起警報,迅速躲開護工平移過來的鏡頭。


    他現在占用了張狗蛋的位置,至於張狗蛋什麽下場,他不清楚,但是現在要是被拍下來,和信息庫一對,假如識別出他是於笠,不是張狗蛋,就麻煩了。


    他不清楚錢多的調包做到什麽地步,但是謹慎不是壞事。


    護工見於笠躲過鏡頭,有些生氣,但是她隻能偷偷地繼續挪過去,不敢讓王主任發現自己在掃描。


    於笠故技重施,再次躲開鏡頭。


    王主任看著在麵前左右挪動的小護工,感到莫名其妙,“我問你病人的名字,你幹什麽亂晃?”


    護工怕露餡,隻好偷偷關掉虛擬屏,很不好意思地站住,目光不敢對上王主任。


    算了,就直接承認不知道,病人剛剛入院,她不清楚很正常。


    “呃——嗯——王主任我……”


    “於笠?”王主任不太習慣地點開虛擬屏,查看這兩天入院的表格,她推了推眼鏡,讀下去,“三號樓公共重症房。”


    於笠驚得身子一冷,抬頭正好對上王主任打探的目光。


    錢多隻是把自己人物理調到二號樓,但是信息還沒有更換。他的模樣和信息表長相相同,現在暴露了。


    怎麽辦?


    “叫於笠嗎?我記得他叫什麽狗蛋來著的?”護工也跟著點開虛擬屏。


    “叮——”在對話間,電梯門停靠在十一層,王主任有些生氣地堵在電梯門口,看著護工和於笠,“問問是誰錄入的信息,亂七八糟的。”


    “王主任,怎麽了?”從外邊跑過來一個年輕男子,他穿著白大褂,跑過來帶動一陣風。此時他跑到王主任麵前,掏出紙巾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小馮啊,在大樓跑來跑去多不像話。”王主任正好心情不好,看見這位馮姓的醫生,臉色瞬間好不起來。


    “不好意思,我在找人,一著急就跑起來了。不說我了,主任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馮醫生往電梯裏瞥一眼,護工本想繼續上樓,把於笠送迴房間,可惜這個老太肉身堵在電梯門口,逼得電梯發出“嘀嘀”的警報聲。


    沒辦法,護工隻好把於笠先推出來。


    “找人?好,你也幫我找找這兩天入院登記是哪個蠢貨做的,你看這個表格填得亂七八糟的。”王主任拍著於笠肩膀,“這個小夥子現在住在二號樓。我看他狀態不錯,想安排他去一號樓住著,結果一查表單,上麵寫安排他到三號樓。你們做的什麽事情,粗心大意,安排混亂!要是把普通病人安排進去就亂套了。我們療養院的名聲就是被你們這群不認真的年輕人搞臭了。”


    馮醫生連忙彎腰道歉,揮揮手讓護工走開,自己接過於笠的輪椅。


    “主任你放心,我現在就去把這一周的入院信息全部整理一遍,然後給新入住的病人全部檢查一遍,保證不會犯相同的錯誤。”他當著王主任的麵,把最新的安排命令通過通訊耳機傳達下去,然後笑臉盈盈地送走氣得直冒煙的王主任。


    送走這位大神,馮醫生才放鬆下來,掏出一根口香糖放嘴裏咀嚼,把剛才的壓力慢慢釋放出來。


    馮醫生問:“你住在哪裏?我送你過去,於笠。”


    “我就在樓上的病房。”於笠指著電梯,手卻收迴來了。


    他不敢迴頭,因為他知道身後的人此時抓住輪椅不放手,麵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一個素未謀麵的醫生當場叫出自己的名字,這個人分明就認識自己!


    麵前的電梯剛剛往下走,現在慢慢上升,要到達十一層。


    這座療養院隻有小部分人參與到這次綁架中來,但不是所有人,所以如果他試圖求救,會不會有人來救下他。


    如果查下來發現他就是正常人,或許可以放他走。


    “救命!救——”


    身後飛來一塊毛巾,捂住自己的口鼻,於笠對上冷笑的馮醫生,手指恨不得把按在臉上的手抓碎。


    他一個吃勁,身子往地上撲去,老舊的輪椅跟著一起翻倒,發出巨大的聲響。


    馮醫生蹲在地上,把於笠抓住,想給他腦子來一下,讓他安靜下來,但是翻倒的輪椅還是引來不遠處辦公室的工作人員。


    “他們要——”於笠手伸向走過來的工作人員,一道黑影從天而降,把他的視線和聲音全部斷掉。


    “這是怎麽迴事啊?”來的一個人是康複師,他看到壯漢把一個病人壓倒在地,嚇得往後連退幾步,目光移向平時溫潤可親的馮醫生,“你們在搞什麽亂子?剛剛王主任氣哼哼地迴來,聽到噪音又要發火了。”


    馮醫生站起來,拉著康複師往裏麵走幾步,指揮著從電梯出來的三個人把於笠捆起來,“病人病犯了,我們往後退退,小心不要受傷了。”


    “哎喲,你們怎麽把重症病人帶來這裏,我要跟王主任報告。”康複師轉頭就要趕迴辦公室,馮醫生立馬拽住他,從褲兜裏摸著一支煙,遞給康複師,“哥,你也知道三號樓那群病人多難管,跑出來滿院的追,這次一個沒注意,又讓他跑出來。”


    康複師接過煙,塞進衣袋裏,往已經關閉的電梯那裏走了幾步,假意指責:“萬一傷到療養院其他人怎麽辦?我們療養院窮成什麽樣,這群家屬送過來又不管,出事就要鬧賠償,我們賠不起了。”


    “是是是,這種事情不會發生了,我招了幾個本地的大學生,馬上就到崗看守,這三號樓,你放心,一隻蒼蠅都放不進去。”馮醫生湊到康複師耳朵邊,悄悄說:“你不知道吧,有人匿名給我們療養院捐款了,管理款項的財務是我女朋友,到時候我們偷偷把捐款……”


    康複師默默聽完馮醫生的話,往四周張望一番,歎了一口氣,“小心一點,你膽子可真大啊。”他踢了踢牆麵,牆麵立馬印上幾塊腳印,“不說了,我出來太久,王主任問起來就麻煩了。”


    他清清嗓子,往迴走幾步,“馮醫生啊,關於理療,我們下次再探討探討,哈哈哈,再見!”


    馮醫生送走康複師,臉上掛著笑容慢慢消退,他默不作聲折過身,按下了電梯。


    一路下來,有不少工作人員朝他打招唿,他一一點頭示意,最後和守在三號樓門口的保安問候過了,走進三號樓。


    這棟樓,除了馮醫生,大部分工作人員都不願意進入,每次他們進去都戰戰兢兢。


    事實上,具有威脅性的病人都鎖在房間裏,就不會對外麵的人造成半點傷害。


    但是真正造成這座療養院臭名昭著的緣由,是它秘密的公共重症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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