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槐舉起劍,神色間就帶著對顧千俞的輕蔑。


    顧千俞舉起木劍時麵上神色就變得嚴肅了,他動作大開大合,費槐卻並不將他當迴事,利索閃躲,一味隻守不攻。


    直到顧千俞將他逼退到宴席邊上,他才身子一側,如遊龍一般一把抓住了顧千俞的手,兩下旋轉從顧千俞手中奪走了劍。


    這場較量一共就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顧千俞卻似像是不服氣,又拉開架勢,以拳頭攻擊持劍的費槐。


    費槐再次閃躲了兩下,最後棄了劍一把迎上顧千俞的拳頭,使力將顧千俞推後數步,最後使出內力將顧千俞擊倒。


    在一群人的目光中哈哈大笑:“顧大公子,承讓了。”


    顧千俞敗了似乎本也是料定的,皇帝和重臣都沒有太吃驚,隻榮安伯麵色沉沉,輕哼了一聲。


    沈梟垚在費槐將顧千俞擊倒時將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對著顧千俞露出笑容。


    皇帝見顧千俞垂頭喪氣地從地上站起笑道:“費卿可是上過戰場的人,你隻學了半年就能在他手下過幾招,不錯了。”


    顧千俞拍了拍衣襟又恢複了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衝皇帝拱手道:“多謝陛下安慰臣,的確是臣敗了,迴去一定勤加習武,將來爭取能在費大人手下過個四五十招。”


    這番較量似是插曲,重華殿內再次觥籌交錯,秦淵隨著沈梟垚的目光看向費槐,不知道為什麽,是直覺還是什麽,他總覺得費槐要死了。


    宴席還未散去費槐就已經醉倒在了小幾上,皇帝喚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聽見,雍王笑著道:“陛下,費大人醉了。”


    “朕記得費愛卿海量,有千杯不醉的說法,今日這般,想來是喝盡興了。”皇帝說著轉頭又去叫秦淵。


    “秦淵,你今日怎麽少言寡語?”


    秦淵端杯子上前給皇帝敬酒,可敬完酒迴來他的目光還是落在了麵頰略微浮腫又帶酡紅的費槐身上。


    費槐似乎很痛苦,嘴唇張張合合像是呻吟一般,但是卻沒有聲音發出。


    宴會散去時,顧千俞在殿門口跟上沈梟垚,他一邊下台階一邊道:“你還沒告訴我,他什麽時候死?”


    沈梟垚隻是告訴他,此舉可以除掉費槐,隻要他按照沈梟垚所說的做,但是沈梟垚隻說費槐不會死在年宴上,卻沒說費槐什麽時候死。


    沈梟垚不看他,徑直下了台階,頰邊含笑道:“在你下次進宮之前。”


    下次進宮......


    往年他都會在大年初六進宮給皇帝請安,還有七天,也就是說費槐七天之內就會死。


    他目光陰冷地看了一眼沈梟垚:“但願能如你所言。”


    說完快步跟上榮安伯夫婦的腳步離開了。


    沈梟垚抬了抬眼,跟不遠處的和靜公主撞上視線,她似乎還因為那日的事情鬧著別扭,哼了一聲別開臉。


    宮中地麵的積雪早就清理幹淨了,沈梟垚沿著長階往下走,深紅色的衣裙在夜裏像是一把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火。


    顧千俞站在階上往下看,跟他交好,又是他副將的廣德侯世子延右卿看著他盯著棲霞公主的背影瞧便道:“棲霞公主攬盡天下芳華,看來神武侯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秦淵偏頭瞧了他一眼:“也?”


    延右卿失笑:“可不是我,禦都城的公子哥們眼睛多尖啊,還有前段時候,謠傳說你在雲中樓與她私會,真的假的?”


    秦淵跟他對視片刻,看得延右卿一愣,“真的?”


    秦淵沒答,負手下了台階。


    漆黑的冬夜像是看不見盡頭,宮城上開始放起了煙火,這是舊年,也是新年。


    沈梟垚站在絳雲宮的院子裏遠遠地望向煙火的方向,幾個侍女全都跑了出來,三個侍女按照沈梟垚的吩咐給下人們發了賞錢又喜氣洋洋的來給沈梟垚道賀。


    “公主是頭一年在宮裏過年,可還習慣?”


    沈梟垚想起前世,每一個新年的夜裏她都和秦淵在一起,可是每一個新年的夜裏她都在想念遠在西亳的沈九娘。


    現在她好像又迴到了前世,她很想沈九娘,那時候有青雀陪著她,現在她隻有一個人了。


    “公主?”金蕊又喚了她一聲。


    沈梟垚迴過神道:“你們都出去看煙火吧,過年了,宮裏會連放兩日的煙火,你們也去熱鬧熱鬧,宴會太吵了,我想清靜會。”


    她說著轉身進了屋又將門關上。


    屋裏的陳列還是青雀在時的樣子,沈梟垚在美人榻上坐下,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她該怎麽告訴沈九娘自己沒有保護好青雀。


    她留在禦都沒有迴西亳,因為對她來說沈九娘太重要了,她害怕沈九娘怪她,害怕沈九娘也不要她了。


    她將臉埋在臂彎裏,伏趴在美人榻上。


    一片沉寂間,門扉輕響,她以為是金蕊她們,便道:“出去。”


    來人沒有說話,她剛要抬頭被拉起來抱入一個溫暖的臂彎。


    是秦淵,沈梟垚忽然想起,前世,也是這個夜晚,也是這張美人榻上。


    她和秦淵。


    秦淵的擁抱似乎要將她揉搓進骨血裏,沈梟垚觸摸他溫熱的脖頸。


    為什麽所有的一切都跟前世一樣,可青雀和蘇凜卻死了?


    是她試圖避開前世軌跡的懲罰吧,否則她迴宮後為什麽一切似乎又迴到了正軌呢?


    那她能夠殺死費槐嗎?


    她的問題太多,思緒太混亂,已經沒注意自己有淚滑了下來。


    秦淵吻到她麵上的淚水僵了一下,稍稍鬆開了去解她衣襟的手。


    沈梟垚卻一口咬住秦淵的喉結,帶著一種悲愴般混亂的情緒,秦淵重新將她的衣衫褪下。


    那華麗又精美的頭冠被他解下,在沈梟垚的仰頭中摔落在地,兩件赤紅的衣衫在榻前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


    沈梟垚疼,但是她並不拒絕這種疼,應該更疼,如果她和青雀必須死一個,早知她便自己迴來了。


    秦淵掐她如天鵝一般的頸子,似乎想要跟她說些什麽。


    沈梟垚終於在顛簸中哽咽出聲,歎息一般喚了一聲:“阿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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