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永昌郡文山縣還真的有三七,而且都是野生的,人們經常拿它當野菜來吃,根莖葉都吃。據說,味道怪怪的,不怎麽好吃,但貌似對身體很好,經常吃這個的人,身體大都非常健康,血氣兩旺。


    “有形成產業麽?”沈騰更關心的是這個,有沒有形成所謂的產業經濟。這樣的好東西,不能形成產業經濟,不能造福一方,那就太遺憾了。


    “哎——”老爺子長歎一口氣,道,“老夫我也覺得這是個好東西,但具體價值幾何,能做多大,心裏沒底,這不,才拿出來給你小子看看嘛。”


    沈騰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早幹什麽去了?如此寶物,暴殄天物!”


    老爺子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意思,白了沈騰一眼,道:“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看來你小子需要讀的書還很多啊。”


    “嗯嗯,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就是咱的潛力還很大?”


    老爺子最喜歡地便是和沈騰鬥嘴,見沈騰如此作態,立即便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嗯嗯,孺子可教也!”


    沈騰也拿著這老爺子無法。


    這老家夥就有這個能力,你和他談生意,他和你談奉獻;你和他談奉獻,他和你談情懷;你和他談情懷,他就和你談金錢……反正,正話反話都讓他說了。“話癆”和“磐石”兩個截然相反的形象,在他身上結合得天衣無縫,轉換起來渾然天成,屬於典型的無縫銜接那種。


    沈騰拿起一根山參,扯下一段根莖,放入口中咀嚼。


    其實這三七生吃味道實在不咋地,土腥氣很重,而且微苦。不過時間久一點兒,會有迴甘。這段時間著實辛苦了些,該好好補一補了。


    其他幾個人見沈騰饑不擇食地樣子,也連忙衝過去,從猴子手裏搶了一根,囫圇吞棗般地塞進嘴巴,大口咀嚼起來,就連本地佬王寶強都忍不住搶了一根,塞進嘴巴裏。


    但是,立馬就都哇哇地吐了出來,一個個舌頭伸得老長:“神馬玩意兒!難吃死了!呸呸呸——”


    沈騰哈哈大笑起來。


    “北有長白野參,南有文山三七,長白野參補氣第一,文山三七補血第一,號稱參中二帝,北帝和南帝。”沈騰像個老夫子一樣,背書給他們聽。


    王寶強一口吐了口中的狗屁“南帝”,接連呸了幾口,見沈騰已經難受得要吐了,卻依然堅持要把那狗東西吞咽下去的饕餮模樣,不由得哂笑道:“別勉強了,吐了吧,瞧你那難受的勁兒!這玩意兒在咱這裏可不值錢,文山那山林間,到處都是,想吃就去挖,賣,卻是沒有人買的。”


    沈騰心下狂喜,若真是如此情形,則是一樁大買賣了,與茶葉產業相比,可能會小一些,因為受眾不同,但就單位價值來說,則比茶葉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他非常嚴肅地對二人道:“兩位大人,此物,可使永昌富貴!”


    老頑石此時恨不得把隔夜飯都吐出來才舒服,感覺自己必然是中了這小子的蠱,現在看他說得如此鄭重,便勉強忍住了嘔吐,要來涼水,狠狠漱了口,一本正經地說道:“小子,忽悠老人家,可不是一種好習慣哦。”


    一邊揶揄沈騰,一邊想著,郡守庫房的那一大木箱子的勞什子三七,幹脆一次性賣給三江口板楯蠻的那個富婆算了,應該能換迴不少銀錢吧。


    現在,永昌郡百廢待興,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太多,老家夥都感覺這郡裏上下到處都是窟窿一般,處處都要錢呐。


    此次展覽會雖然收入不菲,但人家也不過是下了三成的定金而已,而自己向別人采購時,人家是否要自己足金足銀付款後才提貨呢?


    誰知道。


    說不得,隻能把這張老臉豁出去了。


    至於這張老臉價值幾何,他覺得,應該還不錯吧。


    老爺子心裏沒底,所以,別說是那個傻乎乎不會算賬的蠻婆了,就是皇帝在這裏,隻要有機會,他一樣敢忽悠。隻要能從別人口袋裏掏出銀子來,老爺子能睜著眼睛說假話,根本不用打草稿的。


    那大箱子三七,本是文山縣獵戶感念郡守大人的恩德,專程送來的,自己也不知道這難以下咽的玩意兒到底有什麽功能價值,所以,一直放庫房裏,幾乎都要長黴了,此次專門叫人挑選了一小盒送給這小子,反正是借花獻佛,自己也沒有花什麽錢,不心疼,心裏未嚐沒有抱著有棗沒棗打一杆子的想法,說不定這小子就識得其中好處呢。


    但無論他將事情如何往好死了地去想,也沒有想到,這小子竟然說出如此話來——“此物,可使永昌富貴!


    王寶強眼巴巴地問沈騰:“多大的富貴?”


    “不好說。”沈騰沉思一陣,緩緩道,“主要在於開發利用,否則,就這樣拿出來,誰知道它價值千金?”


    在沈騰心裏,一種中藥材要是成為一個產業,首先,其價值要真,要大,要貨真價實。這是根本。


    其次,要有拳頭產品。比如後世的雲南白藥,馬應龍等,這樣的好貨,人人離不了。


    最後,要有專家宣傳。


    對於三七來說,其價值本身存在,“貨真價實”這一點它占了個十足十。


    三七可不僅僅補血這一個功能,生服三七,能活血化瘀,消腫止痛,主治跌打勞傷有奇效。熟服三七,能補血強身,主治咯血,吐血,衄血,便血,崩漏,外傷出血,胸腹刺痛,跌仆腫痛。


    所以,在功效這一點,沈騰尤其不擔心。


    而且,此時的三七,都是野生的,藥效會更好。三七為多年生,三年整為成熟。其莖、葉、花均可入藥。


    拳頭產品,其實對於三七來說,根本就不需要怎麽再加工,生的能吃,煮熟了能吃,煲湯效果更好。


    沈騰不是醫學專業,他能知道的就這麽多,很多東西,他即便知道,也說不清楚原理。好在這段時間以來,他在南中還是積攢了不少的人氣口碑,隻要他說了好,大家就認定這東西必須好,不好都不行。


    對於第三條,正所謂“三分貨七分賣”,好酒也怕巷子深,確實如此。比如這三七,真正被人發現起巨大的藥用價值,是明朝李時珍《本草綱目》傳播開來之後的事情,想想,還要好幾百年呢。


    所以,這麽好的東西,就如同猛海地區的野生茶葉一樣,隻被當地蠻民當做一種普通食材罷了。


    另外,從剛才沈騰生吞那顆三七的味道來看,這個時代的人民對於三七的保存還有一些問題,可能就是從地裏挖出來,清洗幹淨了,直接曬幹。而在後世,對於采擷三七和保存三七有嚴格的規定和流程,特別是三七花,尤其如此。


    三七花須在種植後第 3 年夏季(每年六月、七月、八月)采集,洗淨後再用清水泡 5-10 分鍾,衝漂幹淨備用,待鍋內水沸蒸籠冒氣,將三七花放入蒸籠蒸至 10 min 左右取出,俗稱“殺青”。蒸過的三七花在陽光下曬 1-2 天,使其大部分水分蒸發至置於陰涼處儲藏時不致黴壞為好,然後置通風處晾至幹燥,再用食品袋封存,可全年備用。


    “如何讓這南帝藥王走出大山,實現其應有的藥用價值,順便造福永昌郡人民呢?”沈騰不由得有點燒腦。


    看來,剛才自己的話說得有點大了,一時間沒摟住,現在想收,也收不迴來了。


    “到哪裏找個李時珍?”


    李時珍注定要再等幾百年才會出世的。


    華佗已死,張仲景是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沈騰記得貌似張仲景就是漢末三國時期的人,但具體生存年代,他記不得了。


    一個好的產品,找到合適的人來代言,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想形成一個龐大的產業,則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中藥材的療效,遠不如後世西藥療效的立竿見影,若非有好的契機,真的很難讓人迅速產生膜拜中蠱那樣的神奇情愫來。


    沈騰正在燒腦,包子悄悄靠攏過來,對沈騰道:“騰哥兒,要不,勻一點給我,帶迴去給老祖宗,逗她老人家開心,否則,迴去後屁股得腫一個月,下不了床!”


    不用說包子了,其他幾人,哪一個不是眼巴巴地盯著猴子手裏那個不大的木盒子,口水都流出來了。


    後世有言:女人孩子的錢最好賺。


    而在沈騰這裏,賺錢就賺土豪們的錢,才是王道。


    “也罷,就先從這些豪門身上打開銷路吧。”想到此,沈騰對老爺子道:“還有多少?都分了吧,收不收錢不重要,問題在於,你得讓人家都知道你有這好東西不是?”


    老爺子心疼得臉直抽抽,長出一口氣,道:“也罷!寶強,去吧,庫房裏拾掇拾掇,原則上,咱不收錢,這些老板們要是堅持給,你就勉為其難收下吧,別讓人家難做人!”


    蠻王孟獲屬板楯蠻的一支,族群世世代代居住在銀坑洞一帶,那洞外有三江,乃是瀘水、甘南水、西城水。三路水匯合之地,故為三江。


    其洞北近平坦三百餘裏,多產萬物。洞西二百裏,有鹽井。西南二百裏,直抵瀘、甘。正南三百裏,乃是梁都洞,洞中有山環抱其洞,山上出銀礦,故名為銀坑山。


    蠻王在山中置宮殿樓台,以為巢穴。其中建有一祖廟,名曰“家鬼”。四時殺牛宰馬享祭,名為“卜鬼”。每年常以蜀人並外鄉之人祭之。若人患病,不肯服藥,隻禱師巫,名為“藥鬼”。其處無刑法,但犯罪即斬。


    板楯蠻族內有女長成後,便於溪中沐浴,男女自相混淆,任其自配,父母不禁,名為“學藝”。


    年歲雨水均調,則種稻穀;倘若不熟,殺蛇為羹,煮象為飯。每方隅之中,上戶號曰“洞主”,次曰“酋長”。每月初一、十五兩日,皆在三江城中買賣,轉易貨物。其風俗如此。


    自從十多年前的叛亂被諸葛亮平定之後,孟獲的勢力不僅沒有減弱,甚至還有膨脹之勢。因為蜀漢帝國對於南中的治理,大的地方,有郡縣官僚,而對於一些蠻族聚集地,依然選擇了“以蠻治蠻”,實際上也就是正式承認了蠻人對於族群的自治管轄。


    三江口這方圓幾百裏的地方,便成了孟獲家族世襲罔替的領地。


    在“以蠻治蠻”的政策之下,但凡被帝國承認的蠻王洞主酋長等均享受到了大小不等的政策紅利,而其中最大受益者,非孟獲莫屬。


    此外,孟獲還有另外一個身份——蜀漢朝堂上的禦史中丞。


    此時的孟獲還帶著200餘豪酋在成都進行“勞動改造”,兩個兒子孟今孟古以及永昌郡守呂凱的兒子呂南中也在成都,所以,三江口蠻王老家這裏,是蠻王夫人祝融氏當家。


    說起來,蠻王貴為蠻族之王,地位尊貴無比,但孟獲卻隻有一個夫人,皆因祝融氏太過霸道,將孟獲吃得死死的,兩個兒子更是對老娘唯命是從,老孟獲即便有賊心也沒賊膽,否則,迴去就隻能睡在銀堆上麵。


    一般情況下,祝融氏都在三江城生活,而不是成都,不僅因為成都的生活習慣不同,也不是語言不夠通暢,更不是帝國高層對她不好,隻是因為,她在成都貴婦圈子裏,屬於不折不扣的“異類”。


    ——她太有錢了,而且太高調了。


    但她卻是一個蠻婆!


    祝融氏的高調在於,不管看中什麽,從來不問價格,隻買貴的,不買對的。成都那些貴婦人們和她在一起,一邊嘲笑她的“土蠻習氣”,一邊又對她的富有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三江城又名孟獲城,是孟獲為了響應諸葛丞相的號召,專門修建的一座城池,現在,已經與永昌郡城、大理城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說孟氏富甲天下,一則人家這三江口方圓幾百裏,幾乎算是整個南中最好的一塊平坦地,物華天寶,物產富饒,而且有井鹽,除了鐵器之外,幾乎可以做到萬事不求人,自給自足綽綽有餘。


    更因為銀礦洞產金銀,這才是孟氏最大的底氣所在。


    祝融氏的豪放大氣,在整個蜀漢帝國都是出了名的,隨沈騰來的這支隊伍,從最開始的500餘人,現在早已經膨脹到了2000多,從平夷城出發後,這一路所有的開支,人家祝融氏都已經派人去結了賬,絲毫不含糊。


    用祝融氏的話說:“我有錢!”


    祝融氏之所以做這些,就因為丈夫孟獲信中的一句話:“得此子一人,可保我孟氏百年富貴平安!”


    至於那些郡守縣令們故意誇大費用什麽的,人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隻要你敢開口要,我就給!


    其實大家也明白,孟氏這是在變相地給蜀漢帝國進行財政補償。


    當年孟獲糾集牂牁郡守高定、越巂郡守雍闓進行叛亂,諸葛亮七擒孟獲,都沒有殺他,而且將他所有財富予以保留,沒有帶走一分一毫,這份情義,孟氏又不是傻瓜,怎麽會不知道?


    所以,孟氏經常變著戲法地花錢,有些錢花在政府身上,有些錢花在百姓身上,大家都心知肚明。


    也因此,盡管這個富婆每次去成都,都經常搞得蜀漢頂層的那些婦人們人下不來台,但對於人家的德行,卻沒有人不暗自豎起大拇指的。


    三江城內的廣場上,盛大的燒烤儀式進行得如火如荼。


    整個南中,三江口的民眾最為富有,而且在穿戴方麵,這裏的蠻族也是最講究的。


    數百蠻女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廣場上到處遊走。這些蠻女大都頭戴繁瑣複雜精美的銀飾,身穿靛藍底色白花的土布衣服,脖子上戴著大大的銀項圈,胸前更是堆滿了精美無比的銀飾,一個個纖細小蠻腰,盈盈一握,胸脯卻挺得像兩座小丘,下麵褲腿卻不夠長,腳踝白皙,赤足,能歌善舞,就連走路都像是在舞蹈。


    一群少女排成一個巨大圓圈,中間燃起小山一般的篝火,少女們一邊舞蹈,一邊唱歌,歌聲清脆如百靈,雖然聽不懂,但歡快的氣氛,和美滿富足的感覺,撲麵而來。


    少女們的外圍,則是蠻族漢子們圍成的更大的圈。這些漢子同樣一邊舞蹈,一邊歌唱,男子與女子的歌聲相和相成,其中打情罵俏,尤其有趣。


    很多蠻族男子頭上纏著彩色土麻布,吹著竹製的笙簫,發出的聲音不甚高亢,但卻悠揚緩和,沒有突然迅即的起承轉合,而是平緩如清風佛麵溪水流淌。


    篝火熊熊,火光耀眼,映照得人人都是紅臉漢。


    士卒們徹底放開了,大家都知道了“你娘喊你迴家吃飯”的哏,哪裏還有客氣可言?


    再說了,南中這幾個月下來,什麽樣的場景沒有見過?什麽樣的蠻女滋味沒有嚐過?難得的,這是沈騰首領的娘家,客氣?客氣給誰看!


    吃他娘,喝他娘,吃到,喝到,就是賺到!


    更多的漢子,已經被蠻族人拉了過去,一起舞蹈。


    更多的篝火燃起來,更多的酒水端上來,更多的圈子圍起來,更多的舞蹈跳起來,更多的歌聲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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