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伸腳踩在了賀天腹部傷口處,身體略微前傾,看著眼前賀天痛苦呻吟地神色,笑的更是張狂。


    “我是敗類?那你是什麽?可別忘了啊賀天……”那人伸手緩緩摘下頭上的兜帽。


    隨著帽子的落下,一直掩藏著的半張臉慢慢地展現在眾人眼前,林致陡然捂住了嘴巴,雙眼瞪大,眼裏蓄滿了不可思議的目光。


    “我,就是你啊!”


    兜帽下的那張臉,居然和賀天的如出一轍,同樣的五官,同樣的麵容,但卻比賀天更顯邪魅桀驁。


    隱身下的重煊和玄潼互看了一眼,彼此眼底都閃過絲深意。


    “不……不是這樣的……你就不該存在,甚至不該出現,你為什麽要出現!”賀天痛苦地嘶吼著。


    眼前這個人和他一模一樣的長相,卻是截然相反的性格,他無比痛恨眼前這個人,恨他將自己一步一步帶入現在這個地步。


    那人笑了,笑容狂妄陰狠,讓人不寒而栗,“哈哈哈哈哈賀天啊賀天,明明是你一直沉溺於童年的痛苦中,滋生了心魔,也因為如此,才會有了我的出現,如今你卻說我不該存在?”


    心魔?林致詫異地望向重煊他們,卻見身旁兩人微微搖搖頭,示意她繼續聽下去。


    “不!你閉嘴!我沒有!我早就忘記了,什麽童年,什麽痛苦,根本就沒有,我早就忘了……”賀天忽然激烈地掙紮起來,他不顧腹部那灼人的疼痛,雙目猩紅一片,神情卻是陷入他早已不知道的癲狂之中。


    那人見賀天這般模樣,嘴角笑意更深,他玩味地戲謔著:“沒有嘛?如果真的沒有,那現在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渣,又是誰害成這樣的?難不成……是我嗎?”


    賀天愣了愣,一下子停止了掙紮,雙眼更是呆滯起來,他機械地轉動腦袋,將視線移向那個躺在地上,渾身浴血的中年男人。


    地上男人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早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一身鮮血的倒在那,更可怕地更是他的臉,布滿了一道又一道深而長的刀疤,使他原本的樣貌早已無法探知清晰。


    那人仿佛沒了氣息,如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正靜靜等待著屬於他的審判。


    賀天眼神猛地縮緊了一下,額頭上有淡淡的血絲,沿著他的睫毛滴落下來,賀天打量了地上的男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


    “不……不是我幹的!是你!是你幹的,明明是你把他弄成這樣的!我隻想離他遠遠的,不想和他摻上任何關係,是你自己去招惹他的。”


    賀天像想起了什麽,轉頭衝著人影高聲怒喝著。


    “哦?”那人有趣地發出一聲輕歎,他湊近到賀天跟前,捏住賀天臉頰兩邊的肉,狠狠用力掐著。


    “別在洗腦自己了,賀天,認清自己吧,比起在林致,外人麵前的謙和有禮,其實你骨子裏就是個壞胚子,其實你做夢都想著把自己的生父千刀萬剮,五馬分屍,甚至你根本不如你表麵上的那樣愛著林致,不過是因為她林家千金的身份帶了你史無前例的滿足和虛弱罷了……”


    與他相似的人影惡狠狠地說出這段話,刺激的賀天怒不可遏,他拚了命地掙紮反抗,可是他早已沒了力氣。


    “不是……你胡說……我愛阿致……他是我的妻子。”賀天在逐漸缺氧中艱難地吐出這句話。


    那人卻一下就笑了,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愛?賀天,你這種人怎麽好意思說愛?你說你愛林致?卻背著愛人對其親生父親下手,林立澤出事那天,明明你就看到了,最後不還是選擇了逃避?你跟我說這是愛?”


    一旁的林致徹底驚住了,她身子搖搖欲墜,若不是重煊在旁邊攙扶住她,怕是早就不堪重負了。


    她剛剛聽到了什麽?那人說爸爸出事時,賀天就在爸爸身邊?他真的就在爸爸身邊,卻沒有選擇救他?


    所以他真的背叛了她?不!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


    林致很想上前去問清楚一切,但卻被重煊製止住了腳步。


    提到林立澤,賀天癲狂的神情一下就陷入了痛苦,“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沒想害他……”


    “是他!”賀天忽然把矛頭指向地上的男人,反駁道:“是他!明明是他一再來糾纏我,我隻是想讓他永遠消失,誰知道好巧不巧正好被林立澤看見。”


    “而去我根本沒想過害他,他是阿致的父親……就算……就算他在不滿意我這個女婿,可是他也是阿致的父親……我根本沒想害他……”


    “是你自己覬覦林氏,所以才想除掉他,才控製了我的身體讓我開車出去,我才會撞到他的……”


    聽到賀天親口承認林立澤的車禍與他有關時,林致好像被抽走了全部力氣一般,她呆愣地看著眼前歇斯底裏的丈夫,胸腔中的悲痛幾乎要震碎她的心髒。


    原來,真的是你!林致無言地閉上眼睛,任由淚水劃過嘴角。


    其實,早在賀天還沒有和林致結婚之前,賀天的生父便早就先一步遇到了賀天。


    賀天的容貌和他的母親有幾分相似,所以賀天的生父在見到賀天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人是他那個帶著自己的妻子丟下自己的兒子。


    男人年輕時好賭成性,留下一堆屁股債,所以惱的家庭破碎,每天和老婆不是吵就是罵。


    後來那些追債的甚至還把毒手伸向了自己的妻兒,但他卻沒有能力反抗他們,隻能把滔天的怨恨和怒氣都撒在了妻兒身上。


    也正因如此,在某一天照常醒來時,家裏隻剩下他一個人,也是從那以後,妻子和孩子再也沒有迴來。


    而他因為還不起債務,被那些討債的找上了門被抓走,受盡了非人的折磨,最後差點折了一條腿,九死一生地逃了出來。


    他深知那些人不會放過他,所以後來的他東躲西藏,苟且偷生地過日子,日子過的格外艱苦不堪,最後被逼的隻能去乞討。


    也就是在那時候,賀天遇到了自己的生父,男人窮困潦倒之際,為了一個硬幣衝上來差點撞到他,然後還沒等賀天反應過來時,男人似乎就憑借著自己的長相把自己認了出來。


    那時無論是賀天,亦或是男人都十分震驚,畢竟誰都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在遇見對方。


    對賀天來說,再遇生父,隻會讓他迴憶起幼時童年的悲慘遭遇。


    可對男人來說,再遇賀天,那便是老天爺開恩,給了他一根救命稻草,而為了活命,男人就絲絲抓住了這根稻草,至此賀天再也甩不掉這個包袱。


    起初男人的態度卑微諂媚,就像討好領導一般對著賀天說著好話,卻無論怎樣也無法得到賀天一絲憐憫與鬆口。


    於是乎,男人的暴脾氣再也克製不住了,他似乎又恢複到了賀天小時候那樣,惡毒的嘴臉,汙穢的辱罵,令人窒息的暴打,那些刻在記憶深處的陰影隨著男人出現後,便一次又一次地卷土重來。


    緊閉的迴憶之門打開了閥門,那麽便是無可避免的互毆,賀天再也不是小時候那樣逆來順受的性格,所以在男人暴露本性後,立即與他毆打了起來。


    一開始兩人勢均力敵,打的誰也討不了好,隻是男人畢竟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中過了很多年,論實力他會輸給賀天,但論手段,男人可比賀天多的多了。


    於是乎,在一次又一次地暗算中,賀天被男人再次像小時候那樣掐著脖子,身上布滿了傷痕。


    他似乎再次迴到了小時候,迴到了那間不大但是被痛苦和絕望包圍的小屋裏。


    他想起小時候的自己,記憶裏的母親,還有在沒賭博之前的父親。


    明明在那之前,他們一家是那樣的幸福,可是為什麽都變了呢?


    沾上賭癮的父親,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原本幸福的家每日卻被無盡的吵鬧所包圍,最後吵鬧變成了單方麵的毆打家暴,母親的隱忍和孩子無助的哭泣。


    甚至,在某一天,家裏來了一群人,個個人高馬大,兇神惡煞的,他們將母親和自己綁起來,一次又一次的鞭打,把他們折磨的體無完膚還不夠,最後還喪心病狂地侮辱了母親。


    而那時候的賀天在做什麽?他被人用繩子吊著,被人攥著腦袋,隻能在無助和驚恐之下看著母親一遍又一遍的支離破碎。


    賀天那時恨的心都在滴血,而這股恨意,刻在了僅有十來歲的他的心裏,哪怕他成年了,也從未忘卻。


    也是從那時起,賀天滋生了心魔,滋生出了一個連他都感覺到意外的存在。


    他永遠記得,當那日在鏡子裏看見一個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出現時的震驚。


    那人身披黑大衣,戴著個兜帽,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卻是盡顯邪魅張揚,賀天望著另一個自己,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


    “我能幫你做任何事,任何你想卻不能做,甚至是不敢做的事。”賀天記得那人在自己耳邊低語,那聲音就好像有股魔力,一步一步引誘著自己。


    也是從那時開始,自己那些隱匿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心思,完全在另一個人身上展現出來。


    尤其是在受夠了男人無情的毒打後,賀天終是落入了另一個自己編織的牢籠之中,兩人都默契地想要除掉男人。


    那日,他把男人約到家中。


    兩人早就布置好了一切,說什麽也要將男人置於死地,以絕後患。


    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過程中,妻子的父親會突然到訪。


    賀天其實一直知道,林立澤對自己輕蔑的態度,自己的身世在林立澤眼裏,配林致怎麽看也是高攀,但因為林致的關係,林立澤也無非是嘴上不饒人,但背地裏也從來沒有給他使絆子。


    所以在林立澤突然闖進來時,賀天就像瘋了一般拿著刀子正一下又一下地在男人身上戳著窟窿,而另一個和賀天有著同一張臉的人正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著賀天下手而笑的張揚,滿地的鮮血和滿室的血腥味讓開門而入的林立澤震驚在原地,一張臉頓時嚇得失色。


    林立澤的忽然闖入倒讓賀天慢慢清醒了過來,賀天有些呆愣地望了望林立澤,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指,一瞬間也恢複了意識。


    他下意識要去和林立澤解釋,卻被林立澤甩了一巴掌,怒罵他是個殺人犯,是個惡魔。


    “我真是瞎了眼,讓阿致嫁給你這樣的人,你真是令我作嘔,我要讓阿致和你離婚,然後再送你去坐牢……”說罷,轉身離開了別墅,就要去找林致。


    一聽到林立澤要去找林致,賀天徹底就慌了,一想到自己剛才那一幕會被林致知道,賀天就慌的雙眼欲裂,急忙追了上去。


    恍惚中,他聽到一個聲音傳來,“真可憐啊……若是被林致知道,你那支離破碎的童年和經曆,以及對自己的父親痛下殺手,林致會有什麽反應?”


    那個如幽靈,魅魔般的聲音一直在腦海裏迴響,賀天肝膽俱裂,哪怕他知道林立澤走的不會太遠,情急之下還是開車追了出去。


    “隻要解決了林立澤,那麽誰也不會知道你做過什麽……隻要他不在了,你和林致唯一的阻礙也不會再有了……所以啊,殺了他……殺了他!!”


    說到最後,那個鬼魅的聲音幾乎是怒吼著發出命令,讓賀天疼的抱頭痛唿,等他再次抬起頭時,雙眼不再惶恐,反而透露出興奮的殘忍和狠意。


    他腳下猛地踩住了油門,衝著前方的林立澤狠狠地撞了過去。


    巨大的衝擊把毫不知情地林立澤撞飛了出去,身體在空中旋轉了一圈,最後飛出去老遠,落地時留下鮮紅的一片,奪目的紅色讓賀天漸漸靈台清明起來,他驚慌失措地望著倒地的林立澤,不可置信地迴頭。


    他望向站在別墅陽台上的那個黑色人影,望著兜帽下那張帶著陰鬱笑意深沉的臉,心徹底寒了起來。


    他知道,事情怎麽也無可挽迴了。


    “我說了,我就是你,另一個你,你所有的惡念與晦暗的邪念匯聚在了一起,從而誕生了我,我說過很多遍,我們從來都是一體的。”身披黑衣的男人開口道,麵色有些揶揄道。


    “其實你自己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不是嗎?不然在我一次又一次陷害林立澤,挑起林氏內部糾紛時,你也不會無動於衷了不是嗎”


    一聽對方提起這個,賀天更是激動起來,怒罵道:“所以你就下了金蠶蠱,還要吸盡林立澤的精氣為你所用?我知道你惡劣,卻不料你下手竟這般沒有底線?”


    “車禍了還不夠,癱瘓,口不能言已然能讓他下半身足夠痛苦,你卻還不滿足,什麽都想要……”


    從種下金蠶蠱,布下吸精氣的咒術,甚至是暗地裏挑撥林氏內部的矛盾妄想逼林朔下台,自己取而代之,每一步棋都讓賀天猝不及防,他甚至都來不及阻止。


    等真正反應過來,出手製止時,卻發現對方早已不是自己能夠壓製的了。


    從他心底裏滋生出來的心魔,最後卻變成了擺布他的棋手,真是可笑。


    那人忽然笑了,笑的陰沉鬼魅,“是啊,我就是要奪走林氏所有的一切!那林立澤不是一直嫌棄我嗎?嫌棄我配不上林致,哼,他既然那麽高高在上,那我就讓他低落塵埃裏,永世不得翻身。”


    “你自己要逆來順受,但是卻從來沒消除他心中芥蒂,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做好人。”


    “所以我費勁心思煉製金蠶蠱,吸取他的精氣,讓自己日益強大,總有一天,我甚至能取代你,到時站在林致身邊的,就會是我了。”


    林致麵露痛苦之色地望著那張與賀天一樣的臉,聽著他說陷害林立澤的全部,心中又驚又怒。


    她看著兩個一模一樣,卻性格大不相同的賀天,如今,她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哪個賀天才是真正的賀天。


    可是,不管哪個賀天,林致心裏都恨極了,兩個人都幾次三番都要對她們一家下毒手,這筆深仇,她怎能不恨。


    “所以啊,現在就剩下你了……隻要你消失,所有一切都會結束了,到時你死後,我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成為你,代替你的一切,你所有地一切就都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張狂囂張的笑聲在臥室裏迴響,那人已經等不及了,撿起地上的刀子,抹了抹刀背上的鮮血。


    “你用這把刀戳死了自己的父親,如今,我也便學著你的樣子,戳你個幾百下,讓你在痛苦中死去……”


    那人笑的陰險惡劣,眼裏都透露著興奮刺激的光芒,渾身激動的都在顫抖。


    馬上,眼前這個人就會消失,活下來的會是他這個滋生出的心魔。


    這麽想著,心裏更加興奮跳躍,舉著刀的手馬上就要落下時,一紅一藍兩道流光自門外竄起。


    朱焰層層纏繞住那人的身體,將他困在一方天地裏動彈不得,而銀藍色的流光打落他手中小刀,同時也劃破了他的眼睛。


    “啊……”那人一聲痛苦地嘶吼,鮮血也從眼角流了出來。


    “啊……”林致有些嚇到,害怕地縮在一邊。


    “可惜啊,你的如意算盤落空了,金蠶蠱已經被解,無論是林氏還是林董事長,你再也沒有機會對他們下手了。”


    玄潼手中靈力暴漲,指尖翻飛結印,銀藍色的飛刀瞬間化出無數身影,玄潼手心一揮,陣陣閃爍著流光的刀影便襲向已經失明的那人。


    隻一個眨眼的功夫,那人影就被無數飛刀戳成了篩子,同時,無數的黑氣從那具身體裏爆發出來,隨後,肉眼可見的幹癟下去,隻留下一堆衣服掉落在地上。


    賀天懵懂地看著,看著那自己滋生出的心魔就這樣輕易被殺死,終是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隨後咳出一大口鮮血。


    林致看的心驚,她本能地移動身體想走到賀天身邊,可剛走了幾步,便猛地停住了腳步。


    賀天恍惚地抬頭,在自己的心魔被誅殺的瞬間,他就看到身旁出現了林致的身影。


    但想到,林致或許將兩人的對話全部都聽到了,甚至是他做過的那些錯事。


    可此刻,賀天心裏並沒有一絲慌亂,在心魔消失的瞬間,賀天的身體瞬間輕鬆了下來,意識卻越來越渙散。


    他被自己的心魔折磨的早已身心俱疲,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賀天悠悠抬頭,衝著林致說:“阿致,我要死了……”


    他看見林致眼神一變,神情痛苦的模樣,心裏卻多了絲惆悵。


    “阿致,別為我難過……我這種人不值得你難過……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林家……”


    “阿致……對不起,讓你這麽痛苦……對不起……阿致,這輩子不能再補償你……忘了我吧……”


    賀天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的話更是細若蚊蠅,最後,林致看到賀天腦袋一歪,慢慢合上了雙眼。


    屋裏靜悄悄地,重煊和玄潼都立在一旁,默默無言,他們望著林致,看著那故作堅強的女人在賀天閉眼的那一刻,眼中熱淚終於奪眶而出。


    她恨賀天不假,可是,那畢竟是她曾經不顧一切,用盡全力去愛的人,她想著,若是賀天活著,便與他離婚,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他死了,就這樣死在了自己麵前,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開始恨他,他就死了!


    林致再也承受不住了,痛哭了出來,將心中情緒發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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