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頭道:“身處戰場,殺敵絕不容易,但保命,小老兒倒是有一個法子。”


    說罷,他拿起靠在帳篷處的一塊木板,雙手平舉,擋在身前。


    “六兒,你看它像什麽?”


    祁六想了想:“盾牌?”


    “沒錯。”肖老頭放下木板,鄭重其事道:“這戰場上,刀來矛去,想保命的話,要麽有身鐵甲,要麽,就要手中持盾。”


    “鐵甲咱爺倆就不用妄想了,哪怕是張虎也隻有一塊護心鏡。”


    “但盾牌不同,咱可以自己動手,用木板或是藤條來做一個。”


    “隻要不遇到大斧或流星錘,尋常刀矛,足可應對。”


    祁六點頭,覺得肖老頭所言在理,不過他覺得這事想著挺好,實際操作起來,怕是有難度。


    畢竟要是打起來,別人都玩命廝殺,自己卻抱著盾牌小心惜命,也說不過去啊!


    他將想法說了,肖老頭卻毫不在意:“那不叫事兒,上戰場後,你旁的不要理會,隻管持著大盾,努力靠近主公。”


    “若有人問,為何不陣前殺敵?你就可迴答,吾誓死護主公性命!”


    高啊!


    祁六雙眼發光,看向肖老頭的眼神中充滿了崇拜。


    肖老頭麵對目光,自然得意,捋須道:“如此一來,主公就不會怪你,還會認為你的大盾,是為了護他性命。”


    祁六覺得可行,迫不及待將那木板提起來,在身前連連比畫,幻想著若有長刀劈來,自己該如何抵擋。


    肖老頭道:“單單做出一麵盾,怕是不夠,你身板太弱,亂軍之中,難免發生意外,所以從現在起,你要想轍吃點好的,同時也要鍛煉力氣。”


    祁六麵色泛難:“鍛煉我倒是不怕苦,但吃的……我如何能決定?”


    在張家軍的火頭部,盡管二人身為主公私廚,但夥食卻並不特殊,與尋常兵丁一樣,一碗稀粥兩個窩窩,根本見不到肉。


    肖老頭歎道:“與徐小子相比,你確實太笨了。罷了,小老兒便再教你一句話吧。”


    一句話?


    祁六想不明白,難道這一句話,就能變出肉來?


    肖老頭臉上浮出抹奸笑:“古語有雲,廚子不偷,五穀不收。咱這些當廚子的,要是連這點本事也沒有,豈不是白混了?”


    說完,肖老頭便在祁六目瞪口呆中,變戲法似的抖下袖子,手掌中,便多了一小塊五花肉。


    今天主公用的飯菜中,有紅燒肉這一道菜。


    所以祁六見到五花肉後,相當眼熟。


    “我懂了!”祁六宛若撥開雲霧,見到了晴天,眼中一片狂喜:“肖大爺,多謝!”


    肖老頭笑著點頭,將五花肉收好後,不忘提醒:“切記,每次不可多偷,見肉才值當出手,得手後要立即藏匿,做一次飯隻許偷一次,絕不能貪心,否則被瞧出貓膩,是要被剁手的!”


    祁六暗暗記下,拍胸口保證絕對聽從。


    肖老頭欣慰的同時,也不免有點無語,心說這小子委實笨了些,竟連這個都要教。


    ……


    開竅的祁六,在肖老頭言傳身教下,很快掌握了小偷小摸的技術。


    在切墩的時候,悄悄藏下一塊肉,塞入袖中。


    或是借著品嚐飯菜鹽味之際,順嘴吃下一塊。


    他做的很小心,也貫徹了絕不貪心的教誨,自認應當沒被發現。


    實際祁六完全是多心了。


    整個火頭部,包括兩位把總在內,哪個都會這麽做,且遠比他吃相更加難看。


    改善夥食的同時,祁六也跟著肖老頭一起,去遠處的山上摘藤條。


    藤條這東西,質地堅韌,且有很好的彈性,刀槍砍在上麵,會被卸去勁力。


    兩人將摘來的藤條泡在水中,洗幹淨後,放太陽地晾曬,再一圈一圈,編製成圓。


    原本嘛,亂軍中也是有藤盾的,別的不說,之前潘老狗麾下的四大戰將中,便有一位馬戰高手。


    其一手持矛,一手持盾,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不過那人為了方便控馬,用的盾並不大,也就半臂長短,重量約麽四斤。


    祁六不需要殺敵,所以單臂持盾對他來說沒有意義。


    為此,兩人編出的藤盾,改成了雙持,體型也大兩倍不止,放地上,高度能達到祁六肚子。


    而這也就導致,它的重量足有近十五斤。


    祁六舉起來倒是不費力,但當肖老頭用棍砸來,他卻是臂膀一軟,嘭的讓大盾杵上地麵。


    肖老頭連連搖頭:“持盾者,麵對攻擊,要穩如泰山,不搖不晃,你這一下就受不了,再一刀豈不被抹了脖子?”


    於是他開始為祁六製定鍛煉計劃。


    每天清晨早起半個時辰,劈柴生火前,將笨重菜墩舉起再下放,借此鍛煉氣力。


    入夜後,再去營外空地,抱著藤盾來迴跑動。


    為讓祁六的身體盡快強壯,肖老頭把偷來的肉,也全部給了他。


    這一晃,便是兩個月。


    有了肉的攝入,祁六身體變化極大。


    原本皮包骨的狀態一去不返,肩臂與雙腿也膨脹了起來。


    眼睛也失去了木訥,轉而變得有光,麵部突出的顴骨,也不再那般明顯。


    甚至祁六的個頭還長高了,腳也大了,力氣也肉眼可見的見長,切菜墩的重量,已無法滿足鍛煉的需求,現在,他已可與尋常兵丁一樣,利用軍械中的石碾,來繼續鍛煉。


    尤其當祁六,將油亮一點不幹枯的頭發,往腦後一束,那爽利幹練的樣子,讓肖老頭都難以置信。


    如今,當祁六雙手持盾,紮起馬步,便是肖老頭牟足全力持棍下砸,也紋絲不動。


    兩人都覺得,練成這樣,已然夠用,為此都相當高興。


    臨近年關。


    當入冬的第一場雪飄灑而下。


    衝世淩與常勝侯談判失敗的消息,也傳了出來。


    雙方厲兵秣馬,欲在大康與南郡間的狹尾湖決一勝負。


    消息傳來,張虎為之激動。


    早在月前,他便與前來結盟的翁同海、王老八結為異姓兄弟。


    三人在砂礫地焚香告之天地,願往後同生共死。


    按理講,翁同海與王老八,都是與張老二一輩的人物,張虎理應喊叔。


    但現在不論那些,三人互稱兄弟。


    三股亂軍合為一處,總人數,來到了一千四百眾。


    這在整個應南來說,已經算是諸多亂軍中的翹楚了。


    若能占據一座城池,足可在族譜中單開一頁。


    ‘盟軍’天天在砂礫地操練。


    更是開始著手打造攻城利器。


    這次,不用肖老頭提醒,祁六也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漫天大雪中,他雙手舉起藤盾,發聲吼,雙腿猛地發力,整個撞上木樁。


    那木樁是供兵丁操練長刀劈砍之用的,堅實的圓木外麵,還套著幾層皮革。


    結果祁六一撞之下,木樁竟整個斷掉,倒在了雪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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