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振華點頭,向書房行去。郭宇軒正在練字,見郭振華進來,連忙招手將郭振華叫到桌前,“來,振華看看,爺爺這幅字怎麽樣?”


    郭振華聞言走到桌邊,向桌上看去,白色宣紙上寫著四個大字:事在人為。


    筆鋒銳利,鋒芒畢露,竟有不斷進取殺伐之意,郭振華看得熱血沸騰,他實在沒想到爺爺一個好茶文人,竟有如此鋒銳的書法。


    郭振華心情平複之後,才說道:“好字,爺爺的字勢若奔騰,天下男兒當是如此”。聲音鏗鏘有力,心中澎湃之氣,不由再次勃然而發。


    哈哈哈......


    郭宇軒笑得豪邁,“好振華,好男兒,不枉爺爺給你起的名字。”


    郭振華心中更加激動,豪氣迸發,躬身行禮,道:“爺爺找孫子來,不知所為何事?”


    郭宇軒將郭振華領到旁邊茶桌坐下,郭振華連忙提起茶壺給爺爺斟茶,郭宇軒滿臉笑意,接過茶杯,道:“坐,爺爺確實有事交予你去辦。”


    郭振華態度恭謹,“爺爺請吩咐,孫子定當竭盡全力。”


    “好,好呀...”郭宇軒拍了拍郭振華肩膀,道:“振華,你也知道,雲州千裏河堤危在旦夕,爺爺打算派你前去,拯救雲州危局,幫助雲州百姓,你可願意?”


    郭振華心裏對爺爺更加欽佩,起身行禮,道:“振華願意,請爺爺放心,孫子一定全力救助雲州百姓。爺爺為國為民,振華佩服。”


    郭宇軒哈哈笑道,“不愧是爺爺的好兒孫,你準備一下,盡早出發吧。”


    郭振華離開,郭宇軒笑容慢慢收斂,舉起茶杯輕抿,心裏笑道:雲州所有的功勞都是國公府的。


    裘三離開國公府,到皇城城西,三十裏外一個小山村,整理好十人隊伍,向雲州進發。


    與此同時,郭振華也輕裝上陣,一個人快馬趕往雲州。


    夕月這些日子心神不寧,老是走神,不知不覺就會想起和墨銘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夕月終於下定決心,前往雲州,看望墨銘,順便看看雲州局勢究竟如何?


    這種念頭來的突然,卻異常強烈,就像雲州千裏河堤潰敗一樣,勢不可擋。


    夕月下定決心,立即動身,騎上紅月,在城門關閉之際,穿出皇城,一路奔向雲州。


    雲州地勢奇特,峽穀悠長,像一條無頭無尾的長蛇,曆史上雲州一開始另有其名,叫做東川大峽穀。峽穀寬數十裏,穀內氣候適宜,冬暖夏涼,更有沃野千裏,峽穀中下遊慢慢聚集了一群人,這群人在此開荒種田,打野狩獵,定居生活。穀內良好的氣候環境,肥沃的土壤,使得居民生活富足,人口越來越多。


    後經過幾百年的發展,峽穀裏居民數量龐大,已達數千萬。


    可不知是何原因。


    二百年前,穀內氣候巨變,上遊烏拉雪山突然融化,梅雨也造訪此地,雨勢兇猛。洪災爆發,


    良田被淹,無數居民死於大水。原以為隻是偶然天災,結果卻年年爆發,雲州百姓每年死傷無數。


    當時東華皇上,仁厚寬容,愛民如子,為了解決雲州洪災問題,耗時五年,耗費無數人力物


    力在峽穀上端建造千裏河堤。雨季時,可以用來儲存雨水和烏拉雪山融化的雪水;旱季時開閘放水,灌溉下遊土壤。此舉利國利民,雲州自此成為富饒之地,每年所上交稅務是全國各州裏最多的,甚至是第二稅務大州,洛州三倍之多。


    相應的,朝廷每年都會下撥費用修繕千裏河堤。隻是這點費用相對於雲州龐大稅務不值一提。曆年朝廷在修理河堤一事上盡心盡力,從無差錯。


    此次,軒轅宏所為,可以說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不僅犯了眾怒,更損害了皇家利益。如果雲州千裏河堤出事,朝廷一定會追查到底。屆時,軒轅宏絕跑不了,誰也保不住他,親爹是皇上也不行。


    天下攘攘皆為利來,朝堂更是如此。


    更何況當今皇上還有九個兒子。


    紅月是千裏良駒,夕月日行夜趕,夜間隻休息兩個時辰。


    十日後,漸漸靠近雲州,空氣裏濕氣也越加明顯,當夕月到達滄州與雲州交界地時。滄州晴空萬裏,萬裏無雲,遠處雲州黑雲沉沉,電閃雷鳴,大雨磅礴。


    夕月心裏發顫,雲州要完了...


    夕月駕馬向雲州奔去,墨銘還在那裏,她要見到他,馬上...


    在雲州邊界,她被官兵攔了下來,所有進入雲州的關卡都有重兵把守,旁邊巨石上刻著字:欽差大人有命:所有人不得進入雲州,違命者,斬。


    鮮紅大字,讓人望而生畏。


    夕月知道:自己暫時已經無法進入雲州。同樣被擋下的還有裘三一批殺手。


    雲州邊上,聚集千萬百姓,這些都是雲州中下遊居民,已經被墨銘全部遷出。


    所有居民麵上憂心忡忡,一旦河堤潰敗,她們的家就會被大水淹沒,她們都將無家可歸。


    夕月找到一處空地坐下,周圍搭起無數簡易帳篷,看著遠處雲州上空雷雨交加,夕月心裏升起一片涼意,從懷中取出信件。一切安好,四個字映入眼簾,一顆顆晶瑩淚珠無聲滑落,在信紙上暈出點點梅花。


    這張信紙原本給夕月帶去了安心愉悅,沒有梅花,可此刻梅花朵朵,讓人心碎。


    夕月到達一天後,郭振華才駕馬趕到,同樣被拒之門外,郭振華憤怒不已,掏出自己國公府嫡長孫的身份,可官兵根本不理會與他。


    夕月遠遠看著郭振華,心裏疑惑,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隨即,夕月搖搖頭,算了,她現在沒心思理會他來此的目的,也不想和他見麵,她隻想在這裏靜靜等候墨銘歸來。


    現在,雲州之內必定情況危急,自己就算去了也沒有任何作用,倒不如在這裏遠遠陪著他,讓他好好處理事情。


    夜裏,一群黑衣人,想趁夜色悄悄潛入雲州,結果被暗處藏兵當場圍剿,五名黑衣人功夫不錯,可碰到上百官兵,手持長槍合圍,很快就被擒獲,誰知黑人當場全部咬舌自盡。


    夕月對此感到十分詫異,想不清這批黑衣人到底意欲何為?一批殺手此時強行進入雲州是要暗殺誰呢?為什麽非得現在暗殺?寧可冒險闖關也要進入雲州,這很不符合常理。


    要暗殺什麽時候不能動手,等雲州事了了,人出來之後再動手豈不是更好?


    夕月沉思,雲州千萬百姓已經全部遷出,裏麵現在隻有解救雲州的人員。


    “難道...他們進入雲州是為了阻止河堤修複,”夕月心中震憾不已。


    現在雨季已經進入末期,可千裏河堤還沒有潰敗,這些人現在強行進入,目的很可能就是:阻止河堤修複,保證河堤潰敗。


    殺手進入雲州定然是為了刺殺雲州現在的主心骨。隻要墨銘死了,雲州必定大亂,到時千裏河堤也難安然無恙。


    夕月雙眼被冰冷覆蓋,是誰?竟會如此喪心病狂,將千萬百姓視為螻蟻。


    “軒轅景,是你嗎?”夕月輕聲說道。


    千裏河堤潰敗,得益最大的無疑就是軒轅景,軒轅宏現在定是求神祈佛,希望河堤無恙。


    夕月麵色冰冷,她確定此事一定和軒轅景逃脫不了幹係,“刺客應該不止五人,剛才那五人隻是探路的炮灰,一定還有其他人。”夕月暗下決心,“我雖然找不到你們,可誰都別想進入雲州。”


    裘三一行人,打扮成普通民眾,混在人群裏,誰都無法辨認他們刺客身份。此行一共帶了十人,昨夜死了五個,現在還剩下六人,功夫都是一流,可麵對上百名士兵圍擊,還有幾十張強弓箭弩,他們也沒有任何勝算。


    接下的日子,夕月采用白天休息,晚上偵察關口。


    雲州大峽穀呈南北走向,千裏河堤建在兩座大山之間。


    墨銘此時站在河堤上方,玄影為他撐著雨傘,河堤高達上百丈,裏麵河水卻隻有一半深。一位白發老者顫巍巍說道:“大人,如此雨勢,河水若再上漲十丈,河堤一定會塌陷.....實在是,河堤幾年不曾修繕,隱患太多了。”


    墨銘靜靜望著遠處江麵暴雨良久,道:“玄影,通知林將軍動手吧。”聲音清淡飄渺,聽不出任何感情。


    河堤東側有一缺口,河水洶湧,從缺口處奔出,原本那裏是三座大山。


    墨銘到這裏後,向冀州軍營借兵三萬,耗時半個月,才將三座大山攔腰移走,保證河水穩在堤壩三分之一處,隻是隨著雨勢越下越大,堤壩水麵不斷上漲,現在已經接近一半。


    白發老者是水利大家,一生致力水壩修建維護,這座千裏河堤便是其先祖設計督建。


    宜州地勢平坦,河水引流之地居民很少,已被墨銘派人轉移。


    緊挨著挖去的三座大山另外兩座大山上,人影晃動,正是冀州三萬大軍,從大山背後開挖。


    這場挖掘風險極大,很可能挖到一半,大山被河水推倒,後麵三萬軍士將被大山河水淹沒,所以一切都得精確計算,在河水上漲到十丈前,所有軍士必須全部撤走。然後利用上漲河水水壓將後背挖空的大山推倒,然後將河水引向宜州。


    這是一場豪賭,可能大山還沒推倒,河堤已經潰敗;可能大山崩塌,三萬軍士來不及撤離,全軍覆沒;也可能軍士撤離,挖掘不夠,大山沒有被河水壓倒,那樣河堤必將潰敗...


    完美的結果,軍士安全撤離,大山崩倒,河堤保全,可此等概率實在太低。


    可墨銘已經別無他選...取舍隻在一念之間。


    墨銘轉身對白發老者躬身一禮,道:“一切有勞秦先生了。”


    秦裕豐伸出枯槁右手,將墨銘扶起,道:“大人天縱奇才,為了雲州百姓殫精竭慮,老頭子心裏佩服,定當全力。”


    玄影上前將長袍遞給墨銘,“公子,你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要不...”


    墨銘微閉的雙眼猛然睜開,眸中光華流轉,道:“玄影,傳我將令,雲州周邊所有把守關隘將士,全部撤迴一起挖山。”


    玄影從不會質疑墨銘的命令,領命後,立即去辦,墨銘轉身看向秦裕豐,問道:“老先生,依你看來,如此雨勢,河堤還能支撐幾日?”


    秦裕豐簾眉細思,再抬眼,渾濁雙眼中充滿自信,道:“多則七日,少則五日。”


    “好,五日之內,兩山挖掘必定完成,不,是三座大山,”墨銘轉身看向身邊一群大臣,道:“江州司馬何在?”


    “下官在”


    “命你在雲州東邊界,挑選萬人青壯年用於挖山。”


    “是,臣領命”


    “江州法曹何在?”


    “下官在”


    “命你在雲州西邊界,挑選萬人青壯年用於挖山。”


    “是,臣領命。”


    “其餘官員從旁協助。”


    “是,臣領命。”


    墨銘將雨傘收起,踏入雨中,身形向遠處大山行去。


    夕月靜靜立於雨中,手中雨傘悄然滑落,任憑雨水衝洗在身上。


    一丈外,墨銘全身濕透,滿身汙泥,俊顏上浮出一絲笑意,緩緩走到夕月身前,將夕月緊緊抱在懷裏,柔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夕月伸手將墨銘緊緊抱住,“我想你,就來了”


    聲音被雨水淹沒,墨銘卻聽得一清二楚,低頭在夕月耳邊輕聲說道:“我也想你。”


    周圍一群人停下動作靜靜看著兩人,郭振華就在其中,他曾想過無數種和墨銘見麵的場景,卻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我和你一起”


    “不用,你迴去等我消息”


    “我...”


    “相信我”


    “嗯”


    裘三看到墨銘親自挖山那刻,便已經明白,墨銘已經安排好一起,現在即便殺手他,也隻是殺死一個挖山之人而已,現在挖山的人有六七萬,他怎麽殺的完。


    殺死墨銘已經毫無意義,為今之計,隻能破壞河堤了。


    郭振華加入到挖山隊伍中,沒有和夕月相見,也沒見墨銘。


    夕月一直小心留意四周,她知道殺手一定就在附近。裘三六人離開,沒有逃脫夕月的觀察。


    夕月緊跟幾人身後,等行到河堤上,直接抽劍殺了過去,在暴雨中與幾人展開激戰。


    裘三一行人功夫不低,夕月慢慢感到吃力。就在此時,一個人影閃電襲來,一劍將裘三右臂斬落。夕月壓力劇減,很快便將其餘人全部斬於劍下,夕月看向來人,正是墨銘。


    夕月走到裘三麵前,長劍抵在裘三咽喉,道:“說,你是誰的人?此行目的何在?”


    裘三死死盯著兩人,“你怎麽認出我們的身份?”


    夕月冷笑,“前幾日關隘那五個黑衣人和你們是一夥的吧!”


    裘三口中蠕動,嘴角鮮血流下,咬舌自盡。


    夕月沒好氣道:“都打算自盡了,還問這麽多?”


    墨銘上前兩步,笑道:“可能問清楚,他才能瞑目吧。”


    墨銘將屍體全部丟到河裏喂魚,然後轉身在夕月麵前半蹲,道:“來,我背你。”


    夕月雙頰微紅,還是俯在墨銘身上,雨中兩人緩緩前行,沒有說話,彼此相依,彼此安好。


    墨銘將夕月送迴州府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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