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驛館已經太晚，卯落泉隻好改了計劃，決定在二王村投宿一夜再上路。
他打開丁虛雲的包裹，翻出了她說的那條劍韁。放在燈下仔細查看，這劍韁是用牛皮擰的，非常結實；兩條韁帶頂端有小小的機關搭扣，放在一起會互相吸附，竟是磁石所製。他取出霜痕，把劍韁係在劍柄上。那兩個搭扣有斜角卡槽，讓他立時聯想到虯尾上似乎有相似機關。於是心領神會，帶著少許內力將劍一旋，劍韁果不其然“吧嗒”一聲自動扣在了他的手腕上；卡槽被磁力引導，牢牢地嵌在一起。他又試著將劍反向一旋，那搭扣又“嘎啦”鬆開。
卯落泉不禁會心而笑，她總是能帶來驚喜。可想到她方才那麽悲傷，他不由得連聲歎氣。
“嫁人……”一陣酸楚突然湧上他的心頭，“不能嫁給皇上，會嫁去什麽樣的人家？萬一也遇到一個像少爺這樣的……這麽優秀的姑娘，唉，太可惜了……”
不知幾時入了睡，混混沌沌的，卯落泉再睜眼時天已露白。
“啊呀，起晚了！”
他急急忙忙洗漱一番，幾個箭步來到前廳。
“劉掌櫃！”他給櫃上的劉掌櫃打個招唿，示意自己準備離開。
劉掌櫃卻給他遞個眼色，讓他瞧正在旁邊椅子上打盹的人。“喏，少鏢頭，找你的。”
卯落泉湊過去看清楚，欣喜不已：“雲兒？”
“嗯……”雲兒尚在朦朧之中。她揉揉還沒消腫的眼睛，對卯落泉擠出一個微笑：“我來投奔你了……”
“走，屋裏說！”
卯落泉用燒好的熱水燙了手巾，擰幹遞給她敷眼睛。他沒有問她為什麽逃跑，隻是看到她現在歡喜的樣子，自己也仿佛鬆了一口氣。
“你已經用上劍韁啦？”她伸手摸索著霜痕。
“嗯！你的小機關都被我破解了，這迴不用你教我也能運用自如。”
“哈哈，我還擔心你用不到呢……”她撫摸夠了，把霜痕還給他。
“老式的那種，的確是用不到。你做的這個，可是天下獨一份啊！”他抽出劍來，反複扣弄著劍韁，好讓她聽到這表示熟練的聲音。
“泉哥喜歡就好……”雲兒拿掉麵上的手巾，感覺眼睛的疲勞卸掉了很多。“時候不早了，咱們出發吧！”
“嗯？”他還是有所顧慮。“出去可不比在上明國。通關文牒隻是過關憑證，一旦過關，生與死都再與上明國無關了……你確定要跟我走？”
雲兒垂下眼，似乎又陷入了憂慮。不過很快，她眼裏便重新泛起光。“我確定！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機會，我不甘放棄……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
“我會……”向命運妥協很容易，但他和雲兒顯然都是會迎難而上的人。他衝她笑道：“走，出發！”
他們還像從前那樣，兩人一車，向東北而行。不同的是他不再寡言，她也不再拘謹。
“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啊？誰呀？”
“一個姑娘，跟你一樣冰雪聰明的姑娘。”
聽說是姑娘，雲兒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可泉哥的稱讚，又令她雙頰緋紅。“所以……她是誰？”
他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輕撫了一下霜痕繼續道：“你知道‘溫劍’麽？”
“‘溫劍’？知道啊！”聊到熟悉的領域，雲兒來了興趣，“‘潘刀溫劍萬俟鏢’，天下最好的武器！”她捕捉到他摸霜痕的小動作，便問道：“難道霜痕就是‘溫劍’？”
“嗯……”他似在迴憶，“算，也不算。霜痕和隱光的鍛造者，是溫家的二姑娘。”
“哇！真的嗎？”雲兒讚歎不已，“沒想到，我竟然有幸能見到溫劍！溫家先祖可是鍛造尚方寶劍的巨匠啊！要是什麽時候再能見識一下潘刀和萬俟鏢就好了……”
“那你今天，可是走了大運。”卯落泉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枚萬俟鏢遞給她。
雲兒驚訝得合不攏嘴。“天哪！這是真家夥？”
“嗯哼。”
雲兒看得愛不釋手，最後依依不舍地把它還給卯落泉。“好了，現在隻差潘刀，我的人生就圓滿了！”
“哈哈哈……誒，你沒見過潘刀？”
“那怎麽能見到，潘家不是隻給官家打刀嗎？”
卯落泉一揚眉。“武幫會上，你們丁記武館的大弟子，用的就是潘刀吧？我應該不至於看錯。對了，你這個大師兄，是什麽來頭？”
“啊！”卯落泉冷不丁盤問起朱師兄，讓雲兒不禁著慌。“那是……那是他借的刀，他就是個富紳而已……”
“哦……我想也是了。想必是元正的刀吧。”
“嗯嗯，是吧……”雲兒忙表示讚同。“嗯，還是，還是你的劍更漂亮。”
“哦？哈。”他笑笑，又透露出些許苦澀。“他們說，二姑娘造的劍，不是真正的溫劍。你是專精人士，你來說說，它的品質如何？”
“我，我……泉哥，你太抬舉我了……”她擔心自己水平不夠，卻也不好意思拒絕。“我就發表一點淺薄的見解吧。跟水墨庠裏的藏劍比較來看，霜痕的鍛鋼技藝絕對屬於上乘；更兼外形大氣、線條流暢，說實話我很難想象它竟然出自女子之手……我能感覺到，它的設計者從設計伊始，心態就不同尋常。她不單單為了打造一把武器，更是想通過這把武器來證明自己，讓自己名揚天下，躋身鍛造巨匠的行列。應該說……她是有野心的。”
“野心！沒錯！”卯落泉突然激動起來，“你說得太對了。是野心，她想承襲溫劍正統。隻可惜……”他苦笑，“隻可惜她所托非人，將霜痕交給了我。我不擅長用劍，更沒有一套成型的劍法。以至於到現在，二姑娘的聲名都無法遠揚……”
雲兒撇撇嘴：“恕我……恕我不能苟同。如果說霜痕在你手上沒能出名是因為你不常用劍，那盟主的隱光又怎講呢？最終名揚天下的是盟主的劍法，卻不是隱光。”
“如此說來……難道二姑娘真的不配承襲溫劍正統……”卯落泉神情落寞。
“她的技藝已經爐火純青了……也許溫家有更厲害的人物吧？”
他搖了搖頭。“她離開天工府後，盡管天工府仍然打著溫劍的旗號，卻再也造不出能擔得起‘溫’字的劍了。”
“離開？她去哪兒了？”
他扭頭看向她，欲言又止。良久，他緩緩道：“霜痕和隱光……是她的遺作。”
“啊！”雲兒小聲驚歎。他稱她為姑娘，想必她的年歲也不大。年紀輕輕就有這般造詣的人，卻紅顏薄命。
“上次你不是建議我去天工府問三師弟的劍嘛。我當時說太貴，其實隻是托辭。真正的原因是，天工府根本不會接上官家的單，哪怕我們隻是上官家的門下弟子。”
“為什麽？溫家二姑娘不是還給你們做劍了？”
“霜痕隱光，乃至鎖龍錐，都是二姑娘帶給上官家的。她對上官家有多好，在她離去後，溫家就對上官家有多憎恨。”卯落泉長歎一聲，“唉！令人痛心的故事，不說了！”
“她到底……跟上官家是什麽關係？”
卯落泉拿出酒喝了一口，徐徐道：“她……說她是上官雲風的恩人，也不為過。”
話裏有話，但很明顯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雲兒從沒聽過他直唿上官雲風的名字，隻隱隱感到上官家暗潮湧動，似乎並不如表麵這般風平浪靜。
他打開丁虛雲的包裹，翻出了她說的那條劍韁。放在燈下仔細查看，這劍韁是用牛皮擰的，非常結實；兩條韁帶頂端有小小的機關搭扣，放在一起會互相吸附，竟是磁石所製。他取出霜痕，把劍韁係在劍柄上。那兩個搭扣有斜角卡槽，讓他立時聯想到虯尾上似乎有相似機關。於是心領神會，帶著少許內力將劍一旋，劍韁果不其然“吧嗒”一聲自動扣在了他的手腕上；卡槽被磁力引導，牢牢地嵌在一起。他又試著將劍反向一旋，那搭扣又“嘎啦”鬆開。
卯落泉不禁會心而笑，她總是能帶來驚喜。可想到她方才那麽悲傷，他不由得連聲歎氣。
“嫁人……”一陣酸楚突然湧上他的心頭，“不能嫁給皇上，會嫁去什麽樣的人家？萬一也遇到一個像少爺這樣的……這麽優秀的姑娘，唉，太可惜了……”
不知幾時入了睡，混混沌沌的，卯落泉再睜眼時天已露白。
“啊呀，起晚了！”
他急急忙忙洗漱一番，幾個箭步來到前廳。
“劉掌櫃！”他給櫃上的劉掌櫃打個招唿，示意自己準備離開。
劉掌櫃卻給他遞個眼色，讓他瞧正在旁邊椅子上打盹的人。“喏，少鏢頭，找你的。”
卯落泉湊過去看清楚，欣喜不已：“雲兒？”
“嗯……”雲兒尚在朦朧之中。她揉揉還沒消腫的眼睛，對卯落泉擠出一個微笑：“我來投奔你了……”
“走，屋裏說！”
卯落泉用燒好的熱水燙了手巾，擰幹遞給她敷眼睛。他沒有問她為什麽逃跑，隻是看到她現在歡喜的樣子，自己也仿佛鬆了一口氣。
“你已經用上劍韁啦？”她伸手摸索著霜痕。
“嗯！你的小機關都被我破解了，這迴不用你教我也能運用自如。”
“哈哈，我還擔心你用不到呢……”她撫摸夠了，把霜痕還給他。
“老式的那種，的確是用不到。你做的這個，可是天下獨一份啊！”他抽出劍來，反複扣弄著劍韁，好讓她聽到這表示熟練的聲音。
“泉哥喜歡就好……”雲兒拿掉麵上的手巾，感覺眼睛的疲勞卸掉了很多。“時候不早了，咱們出發吧！”
“嗯？”他還是有所顧慮。“出去可不比在上明國。通關文牒隻是過關憑證，一旦過關，生與死都再與上明國無關了……你確定要跟我走？”
雲兒垂下眼，似乎又陷入了憂慮。不過很快，她眼裏便重新泛起光。“我確定！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機會，我不甘放棄……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
“我會……”向命運妥協很容易，但他和雲兒顯然都是會迎難而上的人。他衝她笑道：“走，出發！”
他們還像從前那樣，兩人一車，向東北而行。不同的是他不再寡言，她也不再拘謹。
“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啊？誰呀？”
“一個姑娘，跟你一樣冰雪聰明的姑娘。”
聽說是姑娘，雲兒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可泉哥的稱讚，又令她雙頰緋紅。“所以……她是誰？”
他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輕撫了一下霜痕繼續道：“你知道‘溫劍’麽？”
“‘溫劍’？知道啊！”聊到熟悉的領域，雲兒來了興趣，“‘潘刀溫劍萬俟鏢’，天下最好的武器！”她捕捉到他摸霜痕的小動作，便問道：“難道霜痕就是‘溫劍’？”
“嗯……”他似在迴憶，“算，也不算。霜痕和隱光的鍛造者，是溫家的二姑娘。”
“哇！真的嗎？”雲兒讚歎不已，“沒想到，我竟然有幸能見到溫劍！溫家先祖可是鍛造尚方寶劍的巨匠啊！要是什麽時候再能見識一下潘刀和萬俟鏢就好了……”
“那你今天，可是走了大運。”卯落泉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枚萬俟鏢遞給她。
雲兒驚訝得合不攏嘴。“天哪！這是真家夥？”
“嗯哼。”
雲兒看得愛不釋手，最後依依不舍地把它還給卯落泉。“好了，現在隻差潘刀，我的人生就圓滿了！”
“哈哈哈……誒，你沒見過潘刀？”
“那怎麽能見到，潘家不是隻給官家打刀嗎？”
卯落泉一揚眉。“武幫會上，你們丁記武館的大弟子，用的就是潘刀吧？我應該不至於看錯。對了，你這個大師兄，是什麽來頭？”
“啊！”卯落泉冷不丁盤問起朱師兄，讓雲兒不禁著慌。“那是……那是他借的刀，他就是個富紳而已……”
“哦……我想也是了。想必是元正的刀吧。”
“嗯嗯，是吧……”雲兒忙表示讚同。“嗯，還是，還是你的劍更漂亮。”
“哦？哈。”他笑笑，又透露出些許苦澀。“他們說，二姑娘造的劍，不是真正的溫劍。你是專精人士，你來說說，它的品質如何？”
“我，我……泉哥，你太抬舉我了……”她擔心自己水平不夠，卻也不好意思拒絕。“我就發表一點淺薄的見解吧。跟水墨庠裏的藏劍比較來看，霜痕的鍛鋼技藝絕對屬於上乘；更兼外形大氣、線條流暢，說實話我很難想象它竟然出自女子之手……我能感覺到，它的設計者從設計伊始，心態就不同尋常。她不單單為了打造一把武器，更是想通過這把武器來證明自己，讓自己名揚天下，躋身鍛造巨匠的行列。應該說……她是有野心的。”
“野心！沒錯！”卯落泉突然激動起來，“你說得太對了。是野心，她想承襲溫劍正統。隻可惜……”他苦笑，“隻可惜她所托非人，將霜痕交給了我。我不擅長用劍，更沒有一套成型的劍法。以至於到現在，二姑娘的聲名都無法遠揚……”
雲兒撇撇嘴：“恕我……恕我不能苟同。如果說霜痕在你手上沒能出名是因為你不常用劍，那盟主的隱光又怎講呢？最終名揚天下的是盟主的劍法，卻不是隱光。”
“如此說來……難道二姑娘真的不配承襲溫劍正統……”卯落泉神情落寞。
“她的技藝已經爐火純青了……也許溫家有更厲害的人物吧？”
他搖了搖頭。“她離開天工府後，盡管天工府仍然打著溫劍的旗號，卻再也造不出能擔得起‘溫’字的劍了。”
“離開？她去哪兒了？”
他扭頭看向她，欲言又止。良久，他緩緩道：“霜痕和隱光……是她的遺作。”
“啊！”雲兒小聲驚歎。他稱她為姑娘，想必她的年歲也不大。年紀輕輕就有這般造詣的人，卻紅顏薄命。
“上次你不是建議我去天工府問三師弟的劍嘛。我當時說太貴，其實隻是托辭。真正的原因是，天工府根本不會接上官家的單，哪怕我們隻是上官家的門下弟子。”
“為什麽？溫家二姑娘不是還給你們做劍了？”
“霜痕隱光，乃至鎖龍錐，都是二姑娘帶給上官家的。她對上官家有多好，在她離去後，溫家就對上官家有多憎恨。”卯落泉長歎一聲，“唉！令人痛心的故事，不說了！”
“她到底……跟上官家是什麽關係？”
卯落泉拿出酒喝了一口，徐徐道：“她……說她是上官雲風的恩人，也不為過。”
話裏有話，但很明顯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雲兒從沒聽過他直唿上官雲風的名字，隻隱隱感到上官家暗潮湧動，似乎並不如表麵這般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