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未能查明,裴姨娘究竟使用了何種手段,使得家父同意她重返府中。”


    “府內之事有我勸慰母親,你無需過分掛心。但若有機會,不妨向家父詢問一番,探明其中原委。”


    沈鈞鈺鄭重地點頭,“好的,明日便向家父詢問!”


    談罷正事,晏菡茱忽然轉變話題,露出一個俏皮的微笑,“我聽說你為我繪製了肖像?”


    聽聞此言,沈鈞鈺不禁愣住,心中暗自驚訝,晏菡茱如何得知?


    旋即他想起自己曾畫過晏菡茱氣憤的樣子。


    若是讓她看到這幅畫,恐怕她真的會從畫中躍然而出,怒火中燒!


    “沒……沒有畫!不過我現在可以為你作畫!”沈鈞鈺急忙尋找借口,試圖轉移話題。


    晏菡茱瞥見沈鈞鈺那副窘迫的神情,心中反而更加好奇。


    她並未繼續追問沈鈞鈺,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卷軸缸。


    缸中多了一卷尚未裝裱的畫作,顯然是最近的作品。


    沈鈞鈺的心愈發緊張,他暗自後悔,若早知晏菡茱會來觀賞,他定會用心將晏菡茱描繪得溫婉賢淑,端的儀態萬千。


    晏菡茱的目光輕輕遊移,避開了直接的視線,而她的腳步卻悄然向後,朝著放置卷軸的缸子緩緩退去。


    在那個恰似一臂之遙的地點,晏菡茱突然身形一轉,動作敏捷。


    沈鈞鈺尚未從書桌旁的沉思中迴神,晏菡茱便已伸手深入缸中,將那幅尚未裝入框中的畫卷輕輕取出。


    待沈鈞鈺繞過書桌而來,晏菡茱已將畫卷展開。


    畫中女子栩栩如生,那雙明眸如同星辰,圓睜著,怒火在眼底閃爍。


    那挺拔的鼻翼因頭部後仰而露出兩個小巧的鼻孔,顯得尤為俏皮。


    她那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張開,虎牙在光線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宛若正憤怒地咬緊牙關。


    她那圓潤的臉頰上泛起兩抹淡淡的紅暈,細膩的胎毛在陽光下若隱若現。


    下巴高抬,腰肢輕扭,擺出一副不屈不撓、蓄勢待發的架勢。


    “沈鈞鈺!”晏菡茱的心情在這一刹那徹底崩潰。


    整幅畫麵,滿是她的嬌縱無禮,蠻橫無理,盛氣淩人的模樣。


    她一直努力塑造的溫婉賢淑形象,在這一刻灰飛煙滅。


    在沈鈞鈺的眼中,難道她晏菡茱就隻剩這樣的形象了嗎?


    絕不!


    她堅決不接受自己就是這樣的!


    哼!


    這一定是沈鈞鈺故意為之,畫下這幅畫,意圖在未來的日子裏以此來戲謔她!


    晏菡茱此刻氣憤勃勃的神情,與畫中那位俏麗的少女形象,簡直如出一轍。


    然而,她偏偏拒不承認自己的這種模樣,她自詡為莊重溫和的世子夫人,豈能如此率性而為?


    她暗地裏咬緊牙關,微微露出那顆俏皮可人的小虎牙,隨手抽出一張素淨的畫紙,拿起一支細膩的毛筆,徑直擺放在沈鈞鈺的麵前。


    “給我畫,除非你將我的賢良淑德、儀態萬千完美呈現,否則我絕不搭理你!”


    沈鈞鈺目睹了晏菡茱瞬間轉換的麵容,心中湧起一陣笑意,但又擔心觸怒了她。


    他努力壓製住唇角的笑意,輕輕抿了抿薄如蟬翼的唇角。


    哪裏有不像?明明就是活靈活現!


    今日,沈鈞鈺算是深切地體會到了“栩栩如生”的境界!


    望著晏菡茱,沈鈞鈺甚至覺得自己在繪畫技藝上,又有了新的突破。


    “畫,我這就畫……”沈鈞鈺連忙答應,沒有半點猶豫。


    晏菡茱的怒火尚未平息,她那雙美麗的鳳眼瞪著沈鈞鈺,語氣堅決地說:“我可是認真的,若是你畫不出來,我絕不會善罷甘休,從此再也不會理你!”


    言罷,晏菡茱轉身,脊背挺拔如鬆,雙手輕輕放在小腹上,步履端莊,風姿綽約地離去。但她的怒氣依然明顯,仿佛連發絲都在顫抖,渴望擺脫束縛。


    白露低垂著頭,盡力忍住笑意,她幾乎要憋出內傷了。


    那幅畫,確實令人讚歎,沈鈞鈺精準地捕捉到了世子夫人獨特的氣質。


    白露向沈鈞鈺行了一禮,然後匆匆離去,不願再逗留片刻。


    臨走時,她瞥了一眼江蘺,用眼神暗示她要多勸慰一下世子。


    望著晏菡茱的背影,沈鈞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終於按捺不住,發出了歡快的笑聲,他眼眸中的波光粼粼,隨著笑容的蔓延,愈發璀璨奪目。


    沈鈞鈺笑得幾乎要流出眼淚!


    晏菡茱隱約捕捉到身後傳來的竊笑聲,她竭力克製自己,提醒自己要保持嫻靜淑德,喜怒不形於色。


    然而,終究還是未能按捺住心頭的怒火,忍不住嬌軀一頓,跺了跺精致的小腳。


    “沈鈞鈺!”晏菡茱猛地迴頭,站在月牙門下,柳眉倒豎,眼神中滿是慍怒,“你給我等著!”


    這一迴,暫且讓沈鈞鈺得意一番。


    白露緊隨其後,踏入驚鴻苑。


    白露連忙為晏菡茱斟上了一杯清涼的綠茶,“世子夫人,息怒吧,不必與世子斤斤計較,他總有朝一日會領略到世子夫人的溫婉賢淑。”


    晏菡茱微微眯起眼眸,目光投注在白露身上,“白露,你也認為我不夠溫婉賢淑嗎?”


    “這……”白露一時語塞,尷尬地笑了笑,“世子夫人是世間少有的溫婉賢淑。”


    晏菡茱微微挑起秀眉,她已從白露的語氣中聽出了言不由衷,“說實話,我並不怪罪於你。”


    白露縮了縮脖子,細聲細氣地說:“世子夫人何必執著於追求溫婉賢淑?侯夫人固然賢良端莊,但被一個小妾堵在正院門口,那得多受委屈啊!”


    “我身為一名侍女,但總認為做人,表麵上隻需維持一種過得去的賢良端莊,而內心如何,當然是要隨心所欲,不必委屈了自己。”


    晏菡茱眼中閃過一絲驚異,沒想到白露能有如此獨到的見解,與她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就在剛才被沈鈞鈺氣的途中,晏菡茱一路沉思。


    她前世的端莊賢淑,已深深烙印在她的靈魂深處,這使她能夠在逆境中立足。


    在那樣的紀家環境中,麵對一個誌大才疏的丈夫,她不得不如此。


    然而,自從嫁入靖安侯府,寬鬆愉悅的生活氛圍讓她卸下了猶如烏龜殼般沉重的盔甲,得以輕鬆自在地享受生活。


    長輩的慈眉善目,以及夫君沈鈞鈺的漸變,為晏菡茱的生活注入了一抹溫馨的色彩。


    在日常生活中,她早已摒棄了那些紛繁雜亂的煩惱,使得晏菡茱在堅硬的盔甲之下,透露出了那顆被封存的活潑俏皮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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