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萬物,天還未亮,謝重淵便醒了。


    他獨自站在屋頂,看著京城的方向。


    估摸著還要一天半的時間才能抵達京城。他與晚晚分開五天了,他很想她。也不知道她這幾天過得怎麽樣,有沒有跑出去玩,有沒有遇到有意思的事情,有沒有……想他。


    這次章平帝突然派他接玄清真人進京,裏麵有阮貴妃的手筆。


    謝璟衡斷了平陽侯府這一條臂膀,加重了阮貴妃的危機感。趁著章平帝病情的反複,利用玄清真人左右帝王的思想,阮貴妃要對他下手了。


    是啊,皇帝病重,謝璟衡他們當然得抓緊時機。


    接下來,京城太平不了了。


    察覺到有人靠近,謝重淵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


    寒光?怎麽是他?


    謝重淵的臉色頓時冷了下去,心頭冒出一絲不祥的預感。他命令寒光必須守在晚晚身邊,不得擅自離開,他怎麽會在深夜突然出現在這裏?


    寒光以最快的速度從京城趕了過來,氣息不穩,後背起了一層薄汗。


    他跪在謝重淵身前,低著頭,“殿下,良娣她……”


    寒光素來不是支支吾吾的性格,此時的猶豫讓謝重淵的心徹底懸了起來。


    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得握緊了,眼神如刀,死死地盯著寒光。


    寒光咬牙將白天京城裏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晚晚,失蹤了?周聿辭放火,晚晚沒能逃出來?


    每一個字他都聽見了,連在一起,謝重淵又聽不懂了。什麽意思?寒光說那個被燒焦的人是晚晚?


    不可能!


    晚晚怎麽會去見周聿辭呢,她答應過的,她會在東宮乖乖等他迴去的。


    “找。”


    “附近找過了,沒有發現良娣的蹤跡。根據周聿辭所說——”


    “給孤仔細找!”


    “……是。”寒光領命,身影再度融入夜色。


    謝重淵木然地看著寒光離去,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一定是他們沒有仔細找,認錯了人。


    心口處傳來鈍痛,謝重淵用力按向不舒服的地方,一下一下捶打著。


    他的晚晚在東宮等他迴去。


    謝重淵一個飛身從屋頂下去。


    “誰!”守著的侍衛被驚醒,看著暗處的身影,亮出了劍。


    謝重淵一步一步走近,麵容在月色中顯現。


    “太子殿下。”侍衛驚訝道,收起長劍。


    天還沒亮,太子不去睡覺,跑出來幹什麽。


    謝重淵默不作聲,眼神陰冷。


    侍衛被盯得不明所以。他怎麽覺得,太子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沒了如沐春風的感覺,反而讓人心生恐懼。是他的腦子還沒清醒過來嗎?


    謝重淵陷入了恐慌無措中,好不容易才找迴自己的聲音,“你們,護送玄清真人進京。”


    顧不得侍衛的驚訝、疑惑,說完,他轉身離去。


    玄清真人,嗬,誰愛送誰去送吧。


    晚晚不見了,他要去找,這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京城裏的那些人,章平帝也好,謝璟衡也罷,本就與他矛盾重重,有的甚至可以說是你死我活的關係,鬥爭遲早要搬到台麵上,現在,提前了而已,他無所謂,也不在乎。


    侍衛呆呆地看著謝重淵的背影,不敢上前去問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讓太子護送玄清真人入京是陛下的旨意,明天他們就能到京城了,太子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突然違背旨意的。嗯,一定是他剛才理解錯了,太子的意思應該是讓他們打起精神,好好護送玄清真人。


    那,太子現在要去哪?哦,肯定是睡不著,出去散散心吧。


    謝重淵同他自己的親信說了一聲後,便孤身迴京去了。


    等第二天天亮,看著少了太子,一行人頓時亂了套。太子殿下這是怎麽了?他從來沒有一個人違抗聖意擅自行動過啊?


    一行人裏,當然有與謝重淵不對付的,他們心裏高興萬分,嘿,抓到太子的把柄嘍,玩忽職守,等迴去後就參他一本!


    謝重淵與寒光同時抵達東宮。


    玄影急忙迎了上來,“殿下。”


    “她呢?”


    殿下問的是那具屍身還是周聿辭?


    玄影還沒來得及迴話,就有一人從裏麵怒氣衝衝地走了出來。


    宋啟年怒目圓睜,不可思議道:“太子,你怎麽這個時候迴來了!玄清真人呢!陛下命令你護送玄清真人,他人呢!”


    謝重淵並不理會,問玄影,“把她放哪裏了?”


    宋啟年見自己被無視了,氣得要命,站在謝重淵麵前嗬斥道:“太子,你有沒有聽到我的問話!”


    謝重淵越過他,往放著屍體的房間走去。


    宋啟年緊緊跟上,在後麵罵道:“為了個女人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封鎖城門,丟下玄清真人擅自迴來,你還記不記得你要做什麽了!你有沒有考慮過陛下怎麽看你?隱忍籌謀那麽多年,因為一個女人,你的計劃全毀了!”


    謝重淵充耳不聞,快步走到門口時,停下腳步,遲疑了。


    裏麵的那個人會是誰?萬一,萬一真的是,他該怎麽辦?


    宋啟年還在那罵罵咧咧,“紅顏禍水!我看她第一眼就不喜……”


    後麵的話語被謝重淵一個冰冷的眼神凍住,他終於閉嘴了。


    他起初對餘晚煙無感,一個女人而已,沒什麽好在意的。後來,太子對她超乎尋常的在意讓宋啟年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太子,可以給予女人一點寵愛,但這寵愛應當有限度,不能過了。而且,他憑什麽喜歡餘晚煙?他應該喜歡夢雨的,夢雨才是他未來的太子妃,才是他該愛的人。


    書房那次,宋啟年是故意的。他想讓餘晚煙看到太子真實的性情,他想讓餘晚煙畏懼太子,他想讓太子厭惡一個畏懼他不喜歡他的女人。


    成沒成功不重要了,反正,現在人死了。


    他剛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是驚訝、意外,隨即便是欣喜。他急忙趕到東宮,看到侍衛正在查詢當時的情況,同時也注意到了他們在確認女屍的身份。


    宋啟年看著那具焦屍,心裏默默說道,她,必須是餘晚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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