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走吧,你在這裏住的時間夠久了。東宮那邊的院子孤早在你入京之日就命人收拾了,就等著你入住。”


    餘晚煙怔怔地看著他。


    原來從他們再次相遇那天起她的命運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虧她當時還將謝重淵當做救命稻草,她居然還對謝重淵抱有期許,希望他等風波過去後放她走。


    餘晚煙笑了,不知道是在笑這些權貴們的專斷,還是在笑自己的天真愚蠢。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麻木地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時,謝重淵的低語讓她身形一頓。


    “孤與謝璟衡向來不對付,可這麽多年,他總算做了件讓孤滿意的事情……”


    後麵再說了些什麽,餘晚煙已經不想聽了,她快步走了出去。在她看來,謝重淵也好,謝璟衡也罷,亦或是平陽侯這一類的權貴,哪一個不是憑著各自的意願去蔑視去操控底下人的人生呢。


    她的東西本就沒有多少,一把琴,一個簡單的包袱,裏頭裝著幾件她在蕭縣買的舊衣,還有一小包幹枯的桂花。趙彥和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保存的,隔了這麽長的時間,花瓣沒了香氣,卻也沒有腐敗。


    餘晚煙小心翼翼地將幹花藏了起來。


    謝重淵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容。


    時間隱隱和數月前重疊,那時候晚晚心疼他受了傷,也是獨自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她從來都不會主動給別人添麻煩。聰慧,堅韌,是他見過的最獨一無二的姑娘。


    既然上天賜予他這份意外之喜,他一定會好好守著的。他的晚晚,隻會屬於他,誰也奪不走。


    她會陪他走過這艱難血腥的奪權之路,他會帶著她站在權力之巔俯視眾生。餘生漫漫,有她的陪伴,想必不會孤寂。


    餘晚煙抱著琴轉身就看到那一半隱在暗處的身影,宛如幽暗深淵的眼神將她牢牢鎖定,直叫人膽戰心驚。


    餘晚煙感到喘不過氣來,指甲嵌入掌心,疼痛將恐懼逼散了些,可她依舊邁不開步伐。


    謝重淵向她走來。


    “聽說你下午磕到了腳,為什麽不讓大夫過來看一看?現在可還疼?”


    餘晚煙愣了下,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謝重淵彎腰抱了起來。


    “放我下去,我沒事,腳不疼。”


    謝重淵將她抱得更緊了,“別亂動,小心你的琴摔了。”


    他抱著她穿過廊道,餘晚煙看到幾個丫鬟屈身行禮,覺得萬分尷尬,她將懷中的琴往上挪了挪,剛好擋住臉,卻壓根沒注意到琴的一角撞到了謝重淵的鼻梁。


    謝重淵眉頭微皺,倒也沒說什麽,一路抱著她上了馬車。


    剛坐下,餘晚煙就立刻推開謝重淵,理著頭發以飾尷尬。


    馬車穿過熱鬧的街道,往東宮而行。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隨之而起的是行人的驚歎聲。


    有煙花?


    餘晚煙心下好奇,悄悄掀起車窗向外看去。


    絢爛的煙花在無邊的夜幕中炸開,斑斕升起的光輝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行人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望向同一個方向。


    謝重淵的馬車停了下來。


    直到煙花結束,空氣中散發著若有若無的硝煙味,餘晚煙這才意猶未盡地關上窗。


    謝重淵冷不丁問道:“好看?”


    “嗯,好看。”


    “喜歡嗎?”


    “喜歡啊。”


    “這煙花可不是人人都放得起的。”


    “那是自然,這一看就是上品煙花,我在江都都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


    “這是平陽侯府的。”


    餘晚煙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平陽侯府和阮貴妃的關係極近,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權貴,今日又是世子生辰,能放此等煙花實屬不稀奇。


    “哦。”


    “若是尋常的普通煙花,也不能奪走那麽多人的目光。璀璨的煙花遠勝於身邊的螢螢之光,晚晚,隻有站得夠高,才能被更多人仰望。”


    是嗎?可是人這一生,並不是隻有被仰望才有意義的。


    餘晚煙喃喃道:“煙花絢爛,卻轉瞬即逝,螢螢之光,也可照曠野。”


    謝重淵一怔,神色莫辨。


    片刻後,他道:“晚晚,你不是說你喜歡煙花嗎?”


    餘晚煙答非所問,“你看,黑夜中照亮人間的是這萬家燈火。”


    百姓們真正關心的是能不能過好自己的生活,至於皇帝寶座上坐著的人是誰,他們並不關心。皇位更迭,他們或許會抬頭看一眼,可最終還是將目光放在自己的生活上。


    而餘晚煙本身也隻想成為這芸芸眾生中的一個,這萬家燈火中能有一處屬於她便足矣。東宮奢華富貴,卻不是她想要的,可她終究無從選擇,被拖了進去。


    人生無常,事事難順心如意。


    謝重淵和她抱有完全不一樣的想法,他出生於爾虞我詐之中,命運的開始由不得他選擇,他也從未向往過尋常人家的生活,他的一生注定要踩著無數人的鮮血上位。


    他聽明白了餘晚煙的意思,不甚在意。


    謝重淵見她興致不高,盯著她的古琴怔怔出神,不由問道:“晚晚很珍惜你的這把琴?它是什麽來頭?”


    誰送的東西值得她這麽寶貝?之前逃亡的時候都不忘帶上。


    “這是我祖父送我的琴,他已經亡故了。”


    謝重淵聞言,莫名浮起的不悅消散了。


    “你的琴藝由你祖父所教?”


    餘晚煙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道:“差不多吧,跟他學了點。小時候吵鬧著想要把琴,祖父無奈,隻好買了這把琴送我。我這邊學點,那邊學點,算不上多會,平時也就是彈著玩,打發時間。”


    謝重淵嘴角噙著笑,“孤可以教你。”


    “……”


    餘晚煙默然。她是真不解,這位太子殿下按理來說政務繁忙,哪有那麽多閑情逸致的時間浪費在教人彈琴上麵。不過,她轉念一想,謝重淵這樣的人不能用常理來看待。


    進東宮本就是無奈、反抗不得的事情,如果可以,她真的願意一輩子都見不到謝重淵。


    餘晚煙麵無表情道:“不勞殿下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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