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那細如柳葉的影子動了動,傳來叮鈴鈴的銀鈴聲音,清脆悅耳,緊接著,一道人影轉了出來,淡淡清輝灑落下來,少女的臉頰白得恍若半透明的羊脂玉,眸光卻是惶惶,她懷中抱著一柄長劍,赤著纖白的足,站在那裏望著他,像一株亭亭的幽蘭。


    她的眼圈看起來有些紅,遲長青心裏一痛,幾步上前,將洛嬋擁入懷中,下頷抵著她如雲的青絲,道:「怎麽哭了?別怕,我已經迴來了。」


    洛嬋終於放開了那柄劍,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像漂泊無依的小舟找到了避風的港灣,安心不已。


    她一覺醒來,發覺身旁無人,把整座屋子都找遍了,也不見遲長青,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隻好又從牆上取下他的長劍,如白天那般緊緊抱著,躲在廊柱後麵藏起來,仿佛驚弓之鳥。


    遲長青抱著懷中人,手輕輕撫著她單薄的脊背,像是在安撫一隻受了驚嚇的小動物那般,輕聲道:「不怕,我在這裏。」


    過了好一會,洛嬋才終於略略平靜下來,遲長青彎腰將她打橫抱起來,隻聽當啷一聲,長劍滑落在地,他隻看了一眼,便抱著人入了臥室,走到床邊,將洛嬋輕輕放了下來,然而還沒來得及直起身,洛嬋便下意識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不許他走。


    遲長青隻好保持著傾身的姿勢,哄她道:「我不走。」


    洛嬋頓了頓,這才遲疑地慢慢鬆開手指,暮春的天氣仍舊有些寒意,她隻穿著單薄的中衣,不知在院子裏吹了多久的風,渾身都冷透了,遲長青拉過被子給她蓋上,又仔細掖好被角,低聲問道:「還冷麽?」


    洛嬋搖頭,遲長青便伸手入被子裏試了一下,冰冰涼涼的,他便道:「小騙子。」


    洛嬋又隻好點頭,水潤的眸子望著他,黑白分明,清澈幹淨,仿佛山林間的小鹿,遲長青心中微微一動,他輕聲道:「幫你暖一暖,好不好?」


    洛嬋的眸中浮現幾許疑惑來,但她一貫好脾氣,軟軟點頭,遲長青便掀開被子,從容躺了進來,兩人的距離一下子就靠得極近了,洛嬋嚇了一跳,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這些日子他們一直是睡同一張床,但是都是分開兩條被子的,同床同被,這還是頭一迴。


    遲長青的手臂伸過來,將她裹入了懷中,緊緊抱著,霎時間,暖暖的體溫就自男人身上傳來過來,驅散了手足的冰冷,洛嬋原就懼寒,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往他懷裏靠了靠,遲長青自然是察覺到了,輕笑一聲,道:「暖和了麽?」


    洛嬋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是挺暖和的。


    銀白色的月光自窗外傾瀉而入,屋子裏亮堂堂的,風吹過庭前的桃樹,樹影搖晃,沙沙作響,夜裏的空氣靜謐無比,兩人輕輕說著話,遲長青道:「怎麽夜裏突然起來了?」


    洛嬋在他手心寫畫:做噩夢了。


    遲長青薄唇微抿,在她如雲的青絲間碰了碰,如同安撫一般,道:「不怕,我陪著你。」


    洛嬋繼續寫:我搖了好久的鈴鐺,你都沒有應我,你明明說過,搖鈴鐺你就能聽見的。


    很是委屈,遲長青唿吸微微一滯,立即認錯:「是我不對,我出去辦事了,下次再也不這樣了。」


    洛嬋卻似乎來了脾氣,翻個身不理他了,遲長青心中有些著慌,伸手抱住她,把人晃了晃,試探道:「生氣了?」


    洛嬋不答,遲長青輕聲細語地哄了好半天,她仍舊不迴頭,忽覺不對,便略略支起身看過去,卻見小啞巴正捂著嘴悄悄地樂,像一隻占了便宜的小狐狸,遲長青頓時大鬆一口氣,好笑不已,道:「什麽事情這麽開心?」


    洛嬋一驚,被發現了,她連忙放下手,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被遲長青低頭給堵住了,輕柔繾綣地親吻著,唇齒間俱是他的氣味,像是暮春時節,被太陽烘曬得懶洋洋的植物枝葉,十分好聞,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唿吸間都是那人灼熱的氣息,將她吻得手足癱軟。


    實在受不住的時候,洛嬋忍不住就想往被子裏縮,遲長青一親,她就縮,再親,繼續縮,到最後,她整個人都要埋進被子裏了,隻剩下青絲漫漫鋪散開來,在月光下宛如一匹上好的緞子,她人已躲入被子裏瞧不見了,遲長青頓時失笑出聲,索性也掀起了被子。


    沒等洛嬋抗議,被子複又蓋上了,漆黑一片,洛嬋聽見了一點唿吸聲,不知是她的,還是遲長青的,在這靜謐的空氣中很是明顯,他隻是擁著她,卻沒有親吻,隻互相沉默著,不知為何,洛嬋的心突然怦怦直跳起來,像是下一刻就要躍出胸腔,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心口,有些不解自己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接下來好像是會發生一些什麽似的。


    她手腕上的銀鈴發出叮鈴鈴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十分清脆好聽,緊跟著,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在那枚銀鈴鐺上摸索了一下,遲長青輕聲道:「嬋兒,你叫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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