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步雲攀上橫溝絕壁的時候,天已大亮。


    迴頭望去,對麵岸上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他們扶老攜幼,奮力地向胡步雲揮手。他們臉上帶著笑,也帶著深深的不舍。


    胡步雲也向他們揮手,“鄉親們,再見了!”


    苟文財拉著小石頭,撥開人群,走到最前麵。


    苟文財現在腸子都悔青了,胡步雲大晚上的喊他喝酒,肯定不是因為饞酒了。早知道是喝的告別酒,他就不去喝那個酒了。即便是要喝,也得把胡步雲請到自己家裏去,好好整兩個菜呀。


    老臉實在沒地方放了,一頓寡酒就把胡步雲這個大恩人打發了。而且還是人家胡步雲自己出的酒和花生米。


    什麽是痛?兄弟別離,再會無期,這就是痛。


    從一開始的相愛相殺,到最後的難分難舍。


    他苟文財,他們五陵村的鄉親們,已經在短短的相處中,把胡步雲當成了兄弟,當成了親人。


    “哥……哥……”小石頭哭喊著。


    苟文財也氣唿唿地大喊:“胡步雲,你不是人!要走還偷偷摸摸的,傷了大家的心,知道嗎?你不是人!”


    胡步雲笑笑,“再見!”


    一聲再見,是胡步雲珍惜與五陵村的相遇和告別。


    在他看來,錢誌強給他灌輸的仕途價值觀,是不可取的,不適合他。


    在他看來,生命中的每一次相聚都是寶貴的。


    在他看來,每一次離別,也是未來重逢的開始。


    三天之後,分管交通的縣委常委、副縣長周海軍帶著魏明生、胡步雲以及縣交通局局長薛剛,奔赴建安市,十分順利地在市交通局、財政局辦好了撥款的相關手續。再過一天,五百三十萬元的撥款就到了蘭光縣財政賬戶。


    估計這是建安市為數不多的幾筆先撥款後立項的款項之一,至於合不合規,自有世人評說。


    …………


    胡步雲迴到城關鎮機關上班,分管農村交通、工業企業方麵的工作。分工文件是謝鬆林親自在機關幹部職工大會上宣布的。讀文件的時候,謝鬆林表情很是複雜,不甘中帶著無奈。


    胡步雲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已經不見了苟雄飛。他迴自己老家擔任駐村第一書記去了。


    謝鬆林主動邀請胡步雲坐在領導桌吃飯,胡步雲本想拒絕的,不坐領導桌,老子照樣能吃飽。


    可是一想到以後還得和班子成員共事,過於特立獨行,隻會讓自己成為孤家寡人,到時候大家都拆你的台,即便是魏明生也幫不了你。於是便半推半就一下,坐到了領導桌上,和大家有說有笑地幹飯。


    唐詩雨主動來給胡步雲換辦公室,說謝書記親自安排,要給胡步雲換一個大點的辦公室。可是胡步雲拒絕了,他覺得這個雜物間辦公室挺好的,幹脆還讓唐詩雨把那把多餘的椅子也搬走了。


    他的小算盤是,以後無論誰到辦公室找,隻要是我不喜歡的人,你就給我站著說話,是我喜歡的人,那我就請你去小會議室談。


    人們對胡步雲態度的變化,就是因為他在五陵村短短兩個月時間幹出的那些事。


    引進投資,啟動武陵山雞產業,這個產業前景光明,以後有可能成為整個蘭光縣的品牌名片。


    五陵村小學的危房正在實施修繕,孩子們有望很快就迴到村裏上學。


    當然,更為重要的是,市委書記錢誌強丟下縣裏陪同的領導,悄悄跑到五陵村去看望胡步雲,而且特批資金為五陵村修路修橋。五陵村諸多曆史遺留問題將借此迎刃而解。


    不管這些錢是騙來的、搶來的,還是主動送上門的,但無一不是胡步雲弄來的。


    更有小道消息說,胡步雲手眼通天,不僅在特大暴雨到來前夕提前預警,讓瓦子山的山民免遭劫難,而且在省公安廳有後台,讓省公安廳繞過蘭光縣公安局,與建安市公安局成立聯合專案組,調查瓦子山不明屍體案件。


    胡步雲由此在蘭光縣名聲大噪。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劉全林出事,並沒有影響到胡步雲。胡步雲抱上了錢誌強的大腿,前途一片光明。


    無論是明麵的還是暗麵的消息,都很快傳到胡步雲的耳朵裏。胡步雲未置可否,淡淡一笑。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和錢誌強之間的那點忘年交的情分,已經被自己耗光了。


    而且他當著錢誌強的麵吹了牛逼,以後,他胡步雲個人的任何事務,都不找錢誌強幫忙,以後混成什麽樣,靠自己的造化。


    目前最緊要的事情,是把五陵村橫溝架橋的項目盡快上馬。


    這是他對五陵村的承諾,也是自己現在作為副鎮長的工作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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