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幫我照顧奇妙丸那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織田信長半醉不醒地拍著平手汎秀的肩膀,大異常態。


    白天的凱旋宴會辦得挺熱烈,連素來不喜歡喝酒的信長都破例灌了十幾杯黃湯,眼下已經是搖搖晃晃,麵色潮紅,話也不由自主多起來了。


    饒是如此,他反倒精神煥發,送走了各位客人之後,先是拉著兒子講了半個多時辰的心裏話,又叫上河尻秀隆等人勉勵半天,到半夜還把平手汎秀喚了過來。


    看著是喝醉了酒的非正式場合,但卻越發不能輕忽了。


    有多少真話是以酒後失言的名義弄出來的?


    又有多少酒後失言被誤認為是真話呢?


    或者假裝誤認為是真話……


    所以平手汎秀心裏講“謹言慎行”默念了兩邊,躬身施禮,小心翼翼地迴答到:“臣下不過盡了本分而已,主要還是少主他自己做的決斷……”


    作為重臣,副將和親戚,平手汎秀當然也免不了要參與應酬,喝得比信長隻多不少。但他酒量甚好,宴會過後休息了小半個時辰,便恢複如初。


    對於這種八股廢話,信長自然是嗤之以鼻:


    “行啦行啦!又沒有外人,何必故作姿態?我兒子剛才都把實話說了,你幹掉挺不錯,事情很圓滿,也給我兒子留下了麵子,很好,很好!筒井家那裏就很不錯,伊賀我本來沒指望真打下來多少,倒是個驚喜來了……”


    魔王大人做事,素來是雷厲風行,幹淨利索的。眼下這麽長篇大論胡說八道,前言不搭後語的,似乎也許大概確實是喝醉了。


    然而汎秀並不放鬆警惕,依舊是假裝調笑實則謹慎地迴答著:“或許是因為臣下追隨您這麽久,多少也學到了一點東西吧!能幫得上少主,實在榮幸得很。”


    “嗯……嗯……”那邊信長也不知道聽清沒聽清,隻是一個勁的點頭,麵上極滿意的樣子。


    平手汎秀也跟著嗬嗬笑,陪這個主角演著君臣相得的戲碼。


    正所謂人生如戲台,跟誰演不都是演嘛,不管你是真醉假醉,反正我對得起票價就行。


    “既然有功,就該封賞啊!我看和泉守護代還是讓你來當比較合適,幕府那邊,我去跟他們說就好了!”


    信長的語氣十分隨意,堂堂一國守護代失而複得,在他嘴裏好像賞了十兩銀子一樣不足一提。


    其實就算是十兩銀子對於一般人而言也是巨款了。


    “那可真是多謝了。”


    雖然對方表現得很狂放,但平手汎秀還是老老實實地施禮致謝。


    不過也不用裝作激動了,本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伊賀的名張郡,估計也有接近兩萬石了,我準備讓蜂屋般若介去鎮守,你看如何?”


    大魔王的思維還真是跳躍,一下就轉到完全不相幹的事務上麵。


    蜂屋般若介,即蜂屋賴隆,乃是美濃出身的武士,很早就侍奉織田家,被任命為黑母衣眾的一員,也是汎秀的舊日同僚。這人是個古樸亦不失風雅的武士,性子有些像佐佐成政,文武兩道都有過表現,鎮守兩萬石的一郡綽綽有餘。


    平手汎秀當然是擁護領導的決定:“蜂屋殿智勇雙全,秉節持重,定能令名張郡穩如泰山。”


    “那要是以後他幹不好,你可就有連帶責任了!”


    信長說了一句很無賴的話。


    “這也太——”汎秀哭笑不得,正要分辨,忽然靈機一動,轉了話頭:“要是擔心蜂屋殿有所差池,您幹脆就把名張郡交給我得了,屬下一定盡力承擔這個重擔!”


    “嘿嘿,你小子倒是聰明得很!”信長頭也不迴的笑罵到:“平手家的領地已經夠多了,可不能再給一塊!”


    “都是您老人家栽培得好。”汎秀佯作戲謔。


    這種抖機靈的應答,織田信長並不討厭,甚至可以說是很喜歡。


    所以,前麵說場麵話的時候,平手汎秀是正兒八經,半點不敢含糊;後麵涉及到真金白銀的話題,反倒用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方式迴複。


    又走了幾步,信長又開口道:“聽說你這段時間答應了不少亂七八糟的事情?比如幫別人報仇出氣什麽的?”


    “您的消息可真靈通啊!”汎秀毫無戒備地承認了,仿佛聽不出對方的言下之意:“確實是欠下許多人情。答應了林佐渡大人,幫他的義子林通政弄個立功的機會;答應了筒井順慶,教訓他家的貳臣井戶良弘;還答應了令郎,處理那個雖然立了功但犯下大罪的下山鄉垣……”


    “這些事不用操心,我都幫你辦了!”


    信長大手一揮,顯得極為豪氣。


    “這——那就多謝主公了。”


    平手汎秀老實不客氣地接受了這個安排,顯得十分從容,毫無顧慮。


    不過他腳下已經略有些僵硬了。


    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但信長借著醉意這一番提醒和警告,仍然令人心下難安。


    一邊說著,信長一邊搖搖晃晃走到屋子角落,扶著柱子靠牆席地坐了下來,披頭散發,低著腦袋,衣帶鬆脫開來,胸口和襠下若隱若現。


    平手汎秀翻了個白眼,雙目直直盯著天花板,以免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聽說很多熱衷眾道的武士都是攻受兼備,正後雙能的,信長莫非也屬於這一類嗎?


    不行,這麽想下去會吐的……


    就在這胡思亂想的關頭,信長忽然來了一句:


    “甚左啊,你看看,我兒子跟你配合得這麽好,要不然你幹脆調迴來,專門負責調教他如何?外出打仗的事,就交給權六、三左、久助他們去辦。”


    (權六即柴田勝家,通稱權六郎;三左即森可成,通稱三左衛門;久助即瀧川一益,通稱久助。)


    “那可真是再好不過啦!”平手汎秀神色稍異,但迴答得十分果決,“這幾年都在外出征,與家人聚少離多,實在是累壞了,早就想迴來定居了。隻是……”


    “隻是什麽?”


    信長依舊是披頭散發,衣襟繚亂,四仰八叉的靠在牆角,但言辭卻突然變得清晰凜冽起來,仿佛醉意突然消失了。


    “隻是您曾說過,要我帶著犬子遠離岐阜城啊!我若是迴去,言千代丸總不能一個人在外麵吧?”


    平手汎秀保持著盯天花板的姿勢,語調十分輕鬆,仿佛真的是在拉家常一樣。


    片刻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信長突然捧腹大笑,立即就恢複了酩酊大醉神思不屬的狀態,高聲道:“說得不錯!你家那個臭小子很是狡猾,決不能再讓他見到我家的五德!可惜了,今後甚左還是繼續在外征戰吧!”


    “這麽說,還真是無可奈何啊!”


    平手汎秀惋惜輕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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