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一聲清脆而響亮的撞擊聲,仿佛平地驚雷,瞬間打破了小院的寧靜。丈八點鋼蛇矛與青龍偃月刀狠狠地架在了一起,碰撞處火星四濺。


    院中兩個大漢,此刻已然從最初的技巧之爭,逐漸演變成了氣力之鬥。隻見他們身形如電,招式變幻莫測,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著無窮的力量。這一番龍爭虎鬥,直打得飛沙走石,塵土飛揚。


    院中的布置可算是遭了殃,原本嬌豔欲滴的花朵,此刻已少了枝丫,變得殘敗不堪;挺拔的樹木也被打得滿身傷疤,枝葉紛紛飄落。這場景,把那老先生周侗心疼得直跺腳,嘴裏不住地咬牙切齒。


    雖然這兩個好漢在對陣之時,招招都巧妙地避開了要害,但那刀風矛影所帶來的淩厲氣勢,卻讓周邊的人看得是汗流浹背,心驚膽戰。仿佛隻要稍稍靠近,便會被那如利刃般的刀風矛影所傷,真真是磕著就死,沾到就亡。


    薑齊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場驚心動魄的較量,雙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心中暗自驚歎:便是真的戰陣廝殺,也不過如此!


    “還不趕緊停手!”周侗一聲暴喝,“好個薑進士!老夫好心教導你們幾個,你們學會了第一件事就是給老夫拆家!真是豈有此理!”


    然而,此時的關勝和林衝二人,眼中隻有彼此,早已陷入了忘我的境界,哪裏敢輕易分神!


    他們深知,在這樣的較量中,哪怕隻是一個瞬間的疏忽,都可能導致不可挽迴的後果。


    若是一個不注意,比試之中,傷到哪裏,可真就沒地方說理去。


    周侗見此情形,心中暗暗焦急,生怕二人真的拚個你死我活。他連忙走到牆角,迅速取出一杆長槍,用力地丟給了薑齊,道:“你若是不分開他們,等著打的忘了是在較量,嘿嘿,就看你願意救哪一個嘍!”


    哪個傷了也不行啊!


    哪個傷了也不行啊!薑齊心中也是一緊,不敢有絲毫怠慢,立馬提槍上前,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戰團,與關勝、林衝鬥在了一起。


    “這才對嘛!”周侗坐在正廳門口的條凳上,一邊接過嶽飛奉的茶,一邊磕著瓜子,“哪有張飛關羽打的熱鬧,劉備在一邊看戲的道理?”


    周侗一邊看,一邊晃動身子,就像下場的是他自己一樣。


    “這一槍不對啊!唉!該往下麵一點,你點他咽喉啊!”


    “這刀法不錯!對迴轉身去砍!用腰部力量帶動,對,這才是大刀的氣勢!”


    “蛇矛蛇矛,你的聰明勁呢,你家那蛇是直來直往的?你得刁鑽!得狠毒!直來直往的你用馬槊不得了!”


    周侗的聲音越來越響,仿佛是戰場上的指揮將軍。


    三人在他的指點下,打鬥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這時,薑齊敏銳地察覺到機會來了,隻見他手中長槍快速抖動,宛如一條靈動的銀蛇,瞬間挽出了一朵槍花。隨著力道的牽引,關勝和林衝手中的兵器也被引動,微微震動起來。


    薑齊緊跟著借力打力,大喝一聲:“撒手!”


    “叮當”!


    一聲清脆的聲響劃破長空,兩件兵器應聲落到地上。再看關勝和林衝二人,雙臂微微發顫,兩手頓覺酥麻,顯然是被薑齊的這一招所震懾。


    關勝緩了一緩,說道:“賢弟短短時日,這功夫精進如此,也是一件奇事啊!”


    “不想名傳東京汴梁的強項進士,武藝竟是如此不俗,”林衝整理了一番裝束後,也是感歎道,“薑進士可是要考武官?”


    “你就別替他操心了,”周侗拍了拍手,“他得罪了誰你知道,怎麽得罪的你應該也聽說了,武官一途他是不用考慮了!否則,那高俅一道軍令下來,這小子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林衝沉吟了一下,猶疑了幾分,“朝廷自有朝廷法度,官家還是清明的,這高太尉……”


    “嘿!”薑齊笑道,“官家總是被身邊小人蒙蔽,還有諸多正人君子在朝,總歸是能撥亂反正的!林教頭是這個意思吧?”


    “對!對!”林衝笑道,“林某正是此意!薑進士果真是讀書人,說話便是一針見血!”


    薑齊嗬嗬一笑,這時的林衝還是天真,刀沒有紮到自己身上他就永遠不知道疼,所以這個時候的辯解是最無力的,正所謂人教人,百遍不知,事教人,一次就懂!


    等林衝發配滄州,火燒草料場,風雪山神廟之後,再喊可就不是高太尉了,而是高俅狗賊!


    關勝這時也看出了薑齊的語氣之中帶著敷衍,更聽出林衝言語中的迂腐。


    “虧了這副英雄相貌!一身的武藝!”關勝搖了搖頭,心中也是腹誹不已。


    林衝這邊倒是熱情依舊,“林某在太尉府裏也有幾個朋友,若是薑進士有心和解……”


    “林教頭,小可和高柄仇怨頗深,教頭若是牽連進去,怕是難以脫身,還是就此打住,免得咱們也尷尬!”薑齊勸道,“再一個,林教頭即便不為自身考慮,也要想想新婚娘子,家中親眷。”


    “隻是見薑進士文武全才,不能許身報國,著實可惜的很!”林衝直接說道,“若是薑進士實在無此心,林某自然不會枉做小人。”


    幾人又在周侗這裏聊了一番武藝,說起武藝之時,林衝興致勃勃,侃侃而談,不管是力道還是架勢,都說得有模有樣,有時手癢還會興致盎然地去院子裏演示一番,那股認真勁兒讓人不禁為之讚歎,不愧是八十萬禁軍教頭!


    但到了軍陣之上,林衝立馬就露了怯,原本高亢的音調也低了下去,別說演示,便是邀請他說一番其中道理,也說的張口結舌,明顯不到點子上。


    可以說,林衝此時也隻是鬥將,而非軍中大將。


    至於最後說道朝堂治政之事,莫說林衝,就是關勝周侗,也閉口不語,隻是聽薑齊在講。


    薑齊從太祖時期開始,將趙宋一朝的政事娓娓道來,一直講到大觀年間。盡管說的隻是一個大概,具體細節並未怎麽展開,但對那些整日裏隻知道舞槍弄棒的武人來講,已經是如聞天書,歎為觀止了!


    原來大宋兵製是這麽來的!


    原來當年仁宗皇帝的時候就已經積重難返了!


    原來王安石變法原因是這樣的!


    “這和那些太學生們說的不同,但是,林某感覺薑進士說的更有幾分道理!” 林衝這時首先開口,眼中閃爍著一絲敬佩的光芒,“至少林某聽得懂薑進士所講,而那些太學生和文人所說,林某隻覺雲裏霧裏,十分道理,他們隻講了不到半分!”


    郝思文這時也接過話茬,憤憤不平地說道:“就拿王相公變法來說,那些讀書人隻說祖宗之法不可變,隻說什麽與民爭利,爭的什麽利,他們不說,怎麽爭,也不說,更不要說什麽為什麽不讓變法,而真的到了變法的時候,這些文官一個個又爭相投靠,如同野狗撲食!”


    “這就是大宋的文人!” 薑齊嗬嗬一笑,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和嘲諷,“不說真正的文人,就說那些讀著孔夫子四書五經的儒生,怕是如今也早就忘了什麽是君子六藝!什麽又是仁義禮智信!這些讀書人,讀的不是書,是讀的當官的敲門磚,讀的好的,能考個科舉,混個前程,讀的次的能去做個小吏,爭些權利的邊角料,最後讀的狗屁不通的,至少也能混個私塾先生,教人識字,有個衣食果腹,但是書裏的道理哪去了?讀來讀去也隻讀了四個字!”


    幾人俱是看向薑齊,眼神中充滿了驚訝和疑惑。


    “爭當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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