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院裏的氣壓很低,國喪期間,即便是冠軍迴來,也沒有任何歡迎儀式。


    文建凡找了老蒯聊了聊,警告他不能這樣,不能那樣,還叮囑他盡量和老莊多吵吵架。老蒯啥也不懂,他其實真的沒有往上爬的心思,就想著給孩子多留點錢。


    “老蒯,你不管走到哪一步,都聽我的,保證不會錯。我和你說的話,你也別打聽,別外傳,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今後這棋院我估計就來得少了,我家老爺子給我報的班開學都一個月了吧,我還沒去過的。今後我會把精力放在學習上,你要有啥事就去學校找我,過幾天我在找您,幫我把倉庫裏的東西都搬到我家去,錢還夠不夠?”


    “夠了,你說啥就是啥,哥哥這一百多斤就交給你啦。”老蒯想不通想不透徹的事情就不去想。


    音樂附中裏,文建凡又報了個到,高二了,明年就能畢業,拿到畢業證將來出去讀書也能方便點。


    老班同誌也知道他去了表演班,仍然表示隻要過來參加個期中期末考試就行了,畢業證她會想辦法的。


    “李老師,謝謝您,等過了這一陣,我請您和您先生吃飯。”文建凡揮了揮手。


    烤鴨店裏,點的十隻鴨子總算是烤好了,片都來不及片,文建凡讓服務員包裹了幾層,塞進了一個大包裏。


    他一共兩個這樣的包,另一個裏麵都是國外的巧克力,這是準備在學校裏賄賂某些漂亮的女同學的。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他喜歡的類型。


    就在家門口讀書的感覺真好,文建凡騎著摩托還是很快的。


    文化部將在京的中央音樂學院、中國音樂學院、中央戲劇學院、北京電影學院等學校合並為一所中央五七藝術大學,地點在昌平,招收的都是工農兵學員。


    文建凡背著兩個包溜溜達達到了學校門口,“爺爺,我來報到了,兒童劇演員班在哪您知道麽?”


    “看見沒,就那棟,一樓,你自己找找,很好找的。”老爺子順手幫著指了一下,“等等,你小子買烤鴨了?留下一隻。”


    被爺爺打劫很正常,反正也夠吃的。


    “報告。”文建凡敲了一下門,大聲喊道。


    “進來,你是那個那個文,文...”老師大開門,她實在想不起文建凡的大名了。


    “老師,我叫文建凡。今天我是來報到的,不好意思,之前打比賽,來不及趕迴來,給您添麻煩了。”文建凡大聲說道,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沾染上了小本子愛鞠躬的臭毛病。


    “你就坐這裏吧,等你們班主任來了再給你換位置。”老師還是很溫柔的。


    全班同學不稀罕文建凡打比賽,稀罕的是他進教室之後帶進來烤鴨的香味。大家貪婪地唿吸著空氣裏彌漫的香味,似乎控製不住自己的口水了。


    “嗯,下麵我們繼續上課!大家都認真一點,不許迴頭看文建凡同學。”老師自然知道香味來自哪裏。


    沒多久下課鈴就響起來了。


    文建凡數過了,加上自己一共二十七名學生。


    “嘿,哥們,你是不是剛吃完的烤鴨,沒擦嘴就來了?”一個個子高高的男生問道。


    文建凡沒有說話,打開了背包,烤鴨的香味在教室裏不斷的擴散開來。


    “我擦!烤鴨,咋這麽香呢!”一個瘦瘦小小的男生說道。


    “今天中午我請客,四個人一隻烤鴨,老師同學都有份兒。女生吃鴨腿,男生吃鴨翅膀,誰也不許拒絕。”文建凡大聲說道。


    進了學校,還是戲曲學校,靦腆是行不通的,今後要演個角色還扭扭捏捏的,那就不成樣子咯。還沒等打上課鈴,班主任常莉老師和生活老師張亞莉就進來了。文建凡見過她,也知道她姓張。


    “常老師,張老師,我給老師和同學們帶來的禮物,每人四分之一隻烤鴨。嘻嘻!”文建凡笑著把充滿香氣的背包交給了張老師。


    “行,我拿食堂去分一下,中午我們班聚個餐,文建凡同學在小本子國勇奪羅氏杯冠軍,還把所有的獎金全部捐獻給了災區人民,總計一百七十萬美元,我們為他大公無私的精神鼓掌。”常老師講話,張老師帶頭,掌聲很熱烈。


    一百七十萬美元是什麽概念,同學們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這年月的外匯有多難得。


    全班同學本來是三十人,但加上遲來的文建凡,也隻有二十七人,另外那三個沒來的同學就是老師們在唐山和津門招收的學生,地震奪去了他們的生命,他們永遠也來不了了。


    中午的一頓飯,迅速的拉近了同學們之間的距離,陳寶國不要臉的湊了上來,分走了文建凡的大半塊烤鴨。


    “你怎麽還沒畢業啊?是不是留級啦?”文建凡笑著調侃道。


    “嘁,哥哥我明年才畢業,等我拿了工資,請你吃大餐!”陳寶國嬉皮笑臉地說道。


    “最近怎麽樣?有沒有想過拍戲?”文建凡問道。


    “甭提了,說我太瘦,沒身板,不像個男人,你看看,哥哥我是不是劍眉星目?”


    “我看你還春風得意,麵帶桃花呢!是不是找對象了?”文建凡盯著陳寶國看,想要找到點蛛絲馬跡,果然就看見這老小子不自然的往他同學那邊看了一眼。“得,別狡辯,你要是有心儀的,老弟就送你一塊巧克力,沒有就拉倒。”


    陳寶國果然又往同學那邊瞅了一眼,說道:“咋的,咱們倆的交情抵不上一塊巧克力?”


    哦,文建凡就知道這還是暗戀階段,還沒挑開這層麵紗呢,“要這麽說還真抵不上,知道這東西要在哪裏買麽?瑞士!來迴的機票錢加上巧克力的錢,一萬多美元,這錢你肯定出不起,記著,今兒欠我一人情,今後找你拍戲不許拒絕啊。”


    “咋?想當導演?”陳寶國有些驚訝。


    “嗯,導演、製片人都想試試,今後有機會的。”文建凡把巧克力拍在他的手裏。


    閃增宏走過來問道:“他們都快畢業了,你怎麽什麽人都認識啊?”


    “嘿,哥們我家就在旁邊呢,我要放個屁,迴到家裏都能聞到,你信不信?”文建凡笑著說道。


    “咱們怎麽不搬到市郊去啊?那裏地方雖然偏僻,還有別的班一起呢。”


    “咱們學校有哪些課程啊?”文建凡沒有接話,他問道。


    “別提課程,你知道我們這個班特殊到什麽程度嗎?26,呃,加上你27個孩子,幾十個老師,我們有生活老師、形體老師、台詞老師、表演老師……這些老師有戲曲學院的、舞蹈學院的、戲劇學院的、青藝的、實驗話劇院的、中國兒藝的……你們這些北方人就好多了,不像我們湘省人,普通話都說的不標準,還要練功,練舞蹈,壓腿,說台詞、唱歌,反正什麽都難。”任冶湘一說話就知道是個湘妹子。


    “湘省人不是一樣滴~,霸點蠻咯,耐點煩咯,吃點苦咯,普通話不難嘞,多練哈子就好噠。”文建凡突然轉變為一口的長沙話,讓湖南老鄉目瞪口呆。


    文建凡自己也驚呆了,二十七個學生,要這麽多老師幹嘛?十年,整整十年了,他們沒有機會好好教學,沒能發揮自己身上的能量,這個時候,憋足了一股勁兒用在自己這些兒童班的身上。


    吃完飯,文建凡跑到班主任的辦公室,領書,然後請老師推薦一些閱讀的書籍,買不到的還要給宮本和羅主編拍電報,讓他們寄書過來。


    兩個禮拜之後,老師找了文建凡談話:“小文啊,你雖然家裏就在這兒,可我們是一個集體,你還是住校吧,不然我們也不好管理,好不好?”


    “哦,您知道我是國家棋院的一份子,我有時候要去棋院報到,能請假麽?”文建凡問道。


    “你還真是個事兒精,啥都要學,我看你怎麽連軸轉!累都要累死你!要不你放棄幾個,專心學樂器和聲樂?”常老師也是為了文建凡好。


    “我想當導演,所以我才樣樣都學,常老師,我有長輩在香江,他能讓我跟香江的導演學拍戲,放假我就能去,所以我必須把底子打好,不然去了丟的是大陸人的臉麵,您就嚴格要求我吧,我不怕吃苦的。”文建凡沒覺得練功有什麽苦的,他的武術底子打得很牢,再加上易筋經其實就是拉伸筋脈,形體和舞蹈都難不倒他。


    “好小子,有誌氣!我們盡量培養你,那你可不許叫苦。”常老師也深受感動。


    文建凡住在哪倒是無所謂,老爺子就在傳達室,還能不讓自己迴家?


    房裏,文建凡和爺爺叨叨個沒完,不許喝酒過量啦,按時吃飯啦,注意家裏的煤氣啦,該念叨的都念了一遍,文建凡這才開始收拾行李。


    張老哥哥那裏暫時去不成了,文建凡到了朱老哥家裏說了一下情況。


    “嗬,住校是好事啊,我們那時候學戲就是愛好,興趣,才一步步鑽研進來的,你這麽多老師教你們,你們可真有福。”朱老哥羨慕的說道,“你家裏我會經常去的,偶爾在黑市上我也幫你收集了一些東西,你那棋院的老蒯是怎麽迴事?怎麽還沒把古董送過來?”


    “我擦,我忘記去找他了,要不......”話還沒說完,就被朱老哥攔住了話頭。


    “行了,你別管了,我們幫你弄迴來,前一陣子愛新覺羅家的準備賣龍床你知道不?估計你也不知道,得,我們給你留意一下,錢不夠的話我們就動你的保險櫃啦!”


    “您動就是了,要是不夠您隨時說話,我讓老羅派人送過來。這麽地吧,我把老羅的地址給您,要是錢不夠,您發電報給他,就用我的名義,他會馬上派人來的。”文建凡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這才施施然迴了自己家。


    同學之間好相處,最大的十六歲,最小的蔡國慶和薛白,最帥的那肯定是小弟許亞軍了。文建凡不算大的,也不算很帥的,站在這群人裏他絕對不是最受人關注的那個。文建凡做什麽事情都很認真,每天不是在練功就是在看書。


    每天早上,學校規定七點鍾起床練習晨功,文建凡起得早,他的拳術和腿法已經得到老爺子的認可了,現在差的隻是本身的力氣。


    十月份,又一件大事發生了,某個時代總算是結束了。常老師再三告誡道:“同學們,現在我們就待在學校裏,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大家都不能出校門,你們要聽話呀!”


    外麵軍警的車輛不斷,確實也不方便,為了讓常老師放心,文建凡還真的沒出過中戲的大門。塵埃落定已經到了十月下旬,文建凡要去趟棋院了。


    棋院開大會,老蒯在台上投來了感激的眼神,34歲的莊則棟遭到隔離審查。從世界冠軍到最年輕的部級幹部,跟他走得近的都要被審查。


    老王和老華被莫名其妙的隔離了,原因無他,就因為審查老莊的時候,老莊說了一句“圍棋隊我相信老王和小華”。


    其實要說交集,他們還真的沒什麽,就是老莊找他倆下圍棋,他們去了而已。有時候一筆亂賬,確實不好算。


    文建凡是根正苗紅的三代貧農,還捐獻了大量的外匯,要是年紀到了的話,加入組織都隻是寫封申請書的事。


    “老弟啊,要不是你,今兒進去的就是我了!”老蒯心有餘悸的說道。


    “老哥,身正不怕影子斜,再找找有什麽垃圾沒有,老弟就喜歡垃圾。”兩人勾肩搭背的出了棋院大門。


    “老弟,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麽消息?”老蒯輕聲問道。


    “老哥,你沒問過我這句話,我也沒和你說過任何事,懂嗎?禍從口出啊老哥!今兒你請我吃飯,我要吃辣椒炒肉。”文建凡開口說道。


    別說是辣椒炒肉,就是辣椒炒熊掌,老蒯都會毫不猶豫的給文建凡點上一份。


    “老哥,這兩年錢別亂花,到時候老弟給你找個來錢的渠道。賺到一百萬我就不管你了,等有了別的路子我再帶你一次,等你們家的孩子長大了再跟我混吧,不然老是和你們這些老同誌待在一起,別人都喊我小老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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