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後,漸漸有了些小丘陵。


    前麵一條河道,馬隊停了下來。


    四下無人,方正化策馬去往河邊,望了一陣,跑迴來拱手道:


    “皇爺,前方已是永定河,過河之後便進入西苑官地,涉水過河可節約十餘裏路程,然奴婢惶恐,擔心......”


    崇禎打斷道:


    “你可知河水有多深?”


    “迴皇爺,去年秋末不足三尺,與當下相差無幾,可......。”


    “何必去走彎路,直接過去便是,朕沒那麽嬌氣!”


    王承恩也欲開口,瞪了他一眼:


    “都愣著幹什麽,出發!”


    所有人緊張無比,崇禎自己騎馬過河,跟沒事兒似的。


    河對麵非常大一片窪地,很是平整。


    為看得更遠,特意爬上個小山崗駐足觀望。


    方正化上前稟報:


    “皇爺,此便乃西苑。”


    “嗯,朕知道了。”


    上午方正化就提過,此地有6000頃土地(60萬畝)。


    窪地起碼數裏寬,往遠處山坳延伸不下十裏,離河道很近,非常適合農耕。


    遠遠望去,一些身著破爛的百姓,正在揮舞農具除草。


    崇禎有些納悶,這個時節,已迎來春小麥播種。


    那種除草方式,又慢又費力,耽誤農時豈不因小失大。


    何不一把火燒掉,可讓冷硬的地更好翻挖,還可增加田間肥力。


    華夏幾千年來刀耕火種,這點常識他們是知道的,如此做作,當中必有蹊蹺。


    於是叫上王承恩、方正化、李若鏈,下地頭去看看。


    將馬匹交給錦衣衛,讓他們在此隱蔽等候,不得驚擾百姓。


    幾人有些擔心,崇禎大手一揮,勒令別一驚一乍的,三人隻得閉嘴。


    走向幾個割草百姓,看樣子應該是一家。


    開口向老農問道:


    “敢問老丈,你等如此除草,是否進展太慢?不擔心貽誤農時嗎?”


    老農麵黃肌瘦,抬起頭見這群人相貌非凡。


    尤其問話的年輕公子,氣宇軒昂,穿著高貴,料想可能為某個富家子弟。


    打起精神正欲迴話,又見其中兩人腰間別著刀,話被活生生噎了迴去。


    這時旁邊一小夥丟下鐮刀,走過來氣憤地說道:


    “還不是那群沒卵子的雜碎,非要鄉親們徒手割草!


    說什麽放火會破壞皇家風水,哪管耽誤農時,哪管我等有無收成。


    該交的糧一分不少,苟日的不得好死!”


    “......”


    王承恩方正化一臉黑線。


    老農強行打斷,側過身給了小夥子一巴掌,繼而點頭哈腰:


    “這位相公,我家小兒不懂事,別聽他胡說八道。”


    崇禎見狀,心中已有計較:


    “哪裏哪裏,某乃嘉定伯次子周聰,奉聖上旨意,前來官地走走,老丈盡可直言,不必理會其它!”


    邊說還裝模做樣,朝京師方向拱手。


    老農一家猛地下跪,嘉定伯是誰他們不知道。


    方才說了官地太監的壞話,這下聽到提及皇帝,緊張得跟鵪鶉似的。


    “貴人見諒,我兒胡言亂語,請放過小老兒可憐一家,求貴人饒恕草民啊!”


    崇禎升起一絲悲涼。


    這一家子衣著破爛單薄,不知是怕還是冷,全在那兒瑟瑟發抖。


    連忙攙扶老農:


    “老丈請起,休要驚恐,周某不是那群沒有錘子的惡奴,快快請起!”


    說完迴望方王一眼,兩人低頭不語,有些自慚形穢。


    聖上爆粗口,加上這眼神,明顯有告誡意味。


    官地的耗子屎,簡直丟了“沒錘子團隊”的臉!


    王承恩心裏嘀咕,方正化則顯得惶恐。


    雖已告知皇帝官地的醜事,但理論上那些人都是禦馬監下屬,他至少有失察之嫌。


    崇禎以普通人身份,想套到真實訊息,大概率不穩當。


    於是冒充小舅子,反正輩分沒亂。


    一屁股坐在田埂上,說道:


    “老丈不必驚慌,聖上一向體恤百姓,都是那些閹人胡作非為,糊弄聖上,為此特派周某前來,安撫官地百姓!”


    原來如此!


    老農重重舒了口氣,欲再次下跪行禮,卻被打住。


    一家人看這幾人麵色溫和,年輕人又說奉皇命,那應該是很大的官兒。


    此人對人客氣,也不顧弄髒身子,應該是為民請命的好官。


    便跟著坐在田埂邊,絮絮叨叨說了起來。


    崇禎招唿剛才那小夥子,去把附近耕作百姓都叫來。


    不多時,田野邊圍了百餘莊稼漢,眾人七嘴八舌說了很多。


    崇禎不時問些問題,有的支支吾吾,不敢多言。


    膽子大點的,才陸續毫無隱瞞道出。


    當聽到一些事兒,簡直刷新三觀,讓他有種想殺人的衝動。


    隻不過在百姓麵前,暫時還不能表露,待了解得差不多了,方為動手之時。


    小半個時辰過去,情況明白了個大差不差。


    比方正化說的那些還細致,還要齷齪得多。


    官地並不向朝廷納稅,隻按收成之三交租。


    隻要不遇上特別災荒年,莊戶基本能夠果腹。


    自崇禎三年起,規矩就變了,變為按產出最佳的天啟六年上繳。


    也就是說,甭管你收成如何,隻有一個最高標準。


    方正化上午就稟報過,官地充入內帑,賬本全都做成當年收成。


    不用多想,高出那些去了哪兒,顯而易見。


    崇禎二年加上去年,建奴劫掠京畿,部分百姓被掠走,躲進山裏的才幸免於難。


    很多莊戶躲避建奴,連冬小麥都沒種下去,以致目前隻能播種春小麥。


    勞動力不但損失,還造成部分土地閑置荒蕪。


    而那些失散丁口,該繳的糧卻一分不能少,由剩餘莊戶全部承擔。


    好多人沒被建奴掠走,反而被太監逼得舉家逃亡。


    留下的拚命種地,賣兒賣女,累死累活仍舊難以續命。


    大明到處都差不多,他們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當下莊戶餘糧都不多,這還沒開始播種,離收獲季還得等上幾個月。


    可以說,這兒的百姓,時刻處於崩潰邊緣。


    至於不讓燒荒草,純粹太監瞎指揮,哪管你啥肥力勞力,他們隻認征糧。


    苟日的閹奴,中飽私囊還胡亂折騰,就是一群可恥之徒!


    大好官地本為化外之地,被雜碎們搞得一塌糊塗,此等蛀蟲庸輩皆該殺!


    崇禎怒火中燒,他知道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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