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的時候,餘惜再次清醒了過來。


    車瑉清早已經離開了病房。


    大概半小時後,推門走進來一個年紀略大,看著十分穩重的女護士,她手裏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營養餐,“你醒了?”


    餘惜意識還有些困頓,聽到聲音她點了下頭,“嗯。”


    女護士和善地笑了笑:“我給你端了營養餐過來,你趁熱吃了吧,正好補充一下今天的能量。”


    餘惜說:“謝謝。”


    女護士笑容滿麵:“不用客氣,是守著你的那個男生叫我送過來給你的。”


    餘惜目光微頓,“是嗎?”


    “是啊,那個男生特意叫人送來的,說是等你醒了給你送過來。”


    女護士見餘惜表情淡淡的,心裏隻以為那個男生對她一廂情願,沒有多說就離開了。


    等人走後,餘惜看著眼前的營養餐,拿起了桌上的餐具,慢慢吃了起來。


    吃完後,餘惜感覺身體有了些力氣,便下床了,這迴她沒再眩暈倒地。


    餘惜沒打算立刻離開,天已經黑了,要做什麽還是等明天再說吧。


    …


    車瑉清從醫院離開後又來到了那棟別墅。


    別墅周圍綠蔭環繞,種的都是四季常青的樹,顯得這裏幽深靜謐。


    車瑉清往樓上看,那間一向亮著燈的房間此刻黑漆漆的。


    車瑉清按了下門鈴。


    裏麵很快傳來腳步聲,緊接著門從裏麵打開,露出暗色下崔東函有些厭世的臉。


    客廳裏隻開了一盞壁燈,視線昏黃。


    “怎麽不開燈?”


    崔東函開口製止住車瑉清開燈的手:“別開,刺眼。”


    車瑉清便收迴了手。


    走進去後,才看見桌上的酒杯和酒瓶。


    崔東函越過車瑉清坐了迴去,然後將酒杯倒滿,遞了出去。


    車瑉清接過,連崔東函的指尖都沒有碰到。


    從前,他樂於在這些細微的碰觸中,去從崔東函身上感受那詭異的能讓他覺得溫暖的顫動,但現在…他好像已經沒有了那股依念。


    車瑉清坐到崔東函的對麵沙發上,淡淡抿了一口酒杯裏度數極高的伏特加,喉間瞬間產生一陣烈焰般的刺激。


    “心情不好?”他放下酒杯問。


    看著對麵喝了大口酒已經麵色微醺的崔東函,車瑉清覺得自己的心態出奇的平靜。


    他無法界定崔東函於自己來說是什麽樣的存在,但他清楚的是:


    他對崔東函沒有欲望,


    卻又不願這樣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崔東函不答反問:“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每次過來,他都會問這個問題。


    你怎麽過來了?


    實際上就是你又來幹嘛。


    車瑉清心裏卻沒有了從前的不舒服。


    他放鬆地靠在沙發上,雙手交疊搭在膝蓋上,上位者的姿態仿佛與生俱來。


    “過來看看。”好似視察工作。


    崔東函頭有些暈,意識卻又格外清醒。


    這麽簡短的幾句話說話,兩人似乎就沒有了可以說下去的欲望和理由。


    而且現在,崔東函也不想說話。


    他閉上眼睛,感受到那股酒意沿著身體裏的每根神經劇烈地竄動,讓他有一種浮在海上的搖晃感。


    想起今天從早上清醒到現在,他一直做了二十幾套試卷。


    最後卷子正確率足夠高,可帶來的疲憊感也足夠強。


    他很少看手機,放鬆的時候他都是看窗外,緩解眼睛的疲勞。


    有時候看著窗戶裏自己的倒影,他也能看到自己眼下些微的青黑,可這並不影響他的外貌,反而為他添了一絲頹廢感,使得那種厭世的氣質更加濃烈了。


    他看著窗戶裏的自己,眼神像是倨傲的審視。


    審視著自己的靈魂,卻隻看到大海汪洋般的黑,連一絲縫隙也沒有。


    他知道自己先天比人冷漠,有著極端自私利己的人格。


    漠視生命,漠視情感。


    好似隨時要毀滅這世界。


    可不是。


    實際上他擁有最不為人知的、最大的欲望:


    他渴望權利,


    渴望站在金字塔頂端。


    他似乎…就是為權利而生。


    所以他厭惡這世上每一個占用他資源的人…


    因此他會不擇手段,從這些人身上奪得屬於自己的一切。


    “你還記得餘惜嗎?”車瑉清見對麵的人久久不說話,便開口問道。


    崔東函自剖的心思倏然斷節。


    他睜開眼的瞬間,目光還帶著那種審視般的銳利:“你問她幹嘛?”


    車瑉清微訝。


    他剛才居然從崔東函身上感受到了壓迫感,可再細看,卻發現他的眼睛依舊淡淡的,帶著平靜的漠然。


    車瑉清將這點兒怪異撚去,繼而開口說道:“崔叔叔去世的時候,你讓我打過一筆錢,我無意中知道了她為崔叔叔辦理了後事…”


    他不動聲色地端詳著崔東函的神情,卻沒看到一絲異動。


    他緩緩接上沒說完的話:“所以我以為你們一直有聯係。”


    崔東函說:“她是我鄰居,我爸出事的時候,是她送去的醫院,所以聯係了一次。”


    車瑉清表示明白,隨後他語氣略低一度:“她家最近出事了。”


    崔東函眼神微凝,問:“她家出什麽事?”


    車瑉清說:“漢林洞火災,她父母都葬送火海了,包括那棟樓,都變成了廢墟。”


    崔東函一怔。


    拿出手機,屏幕上彈出的那條新聞有些刺目。


    崔東函握著手機的手有些緊。


    車瑉清見他低著頭,說:“如果你想打聽她的狀況的話,我可以幫你。”


    崔東函抬頭:“不用了。”


    “燒了就燒了吧,沒什麽大不了的。”


    車瑉清這迴是真詫異了。


    他以為崔東函和餘惜好歹是青梅竹馬,餘惜看著對崔東函是有感情的,否則不會幫他料理崔植勇的後事,但沒想到他對她倒是十分的冷漠。


    車瑉清也不再多說什麽,起身準備離開。


    身後卻傳來了崔東函的聲音。


    “如果她有需要,你幫她一次,就當是我欠你的。”


    車瑉清心中的想法再次變了變。


    或許還是有感情的…


    隻是多深,就不見得。


    “作為學生會長,學生家裏出事,我會代表學生會予以關照和慰問。”


    第二天,餘惜一早就退了病房,趕去了警察局,詢問餘勝龍的消息,得到一樣的答案後,餘惜裝作魂不守舍的模樣,去了學校。


    鄭紗栗拍著粉餅的手一頓,睨了餘惜一眼,“你還知道來上學?”


    餘惜低聲:“嗯。”


    鄭紗栗皺眉,轉頭看過去,就看見餘惜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她瞬間瞪大了眼睛,難道說…餘惜家也被燒了?


    她伸手推了一下餘惜,“喂,你家沒事吧?”


    餘惜強顏歡笑著:“沒事…”


    鄭紗栗覺得她在撒謊,要是沒事,餘惜這個瘋丫頭怎麽會是這樣的表情。


    迴去就讓爸爸的秘書幫我查一下,鄭紗栗興奮地想著。


    “昨天你沒迴去,我媽念叨了你半天,你可別忘了還要給我補習呢。”


    要是餘惜跑了,她去哪兒殺人藏屍。


    鄭紗栗對著化妝鏡咧嘴一笑,紅唇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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