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迴。衛照臨聽到掌櫃說若能留詩一首,以後就能在望江樓免費吃喝,於是就吟了下麵這首詩。


    登望江樓


    日落小村隱隱遠,月追大江滾滾流。


    窮極山河萬裏秀,更上淩雲一層樓。


    衛照臨吟完詩後,看到鄔掌櫃呆在那兒,便問道:“鄔掌櫃,不知這詩可合你意?”


    鄔掌櫃迴過神來,忙笑道:“小姐,鄙人也讀過幾年書,也見過文人雅士在望江樓吟詩作賦,像小姐這詩不僅應景望江樓,更是蘊含深意,不多見。剛才所說免費一事鄙人可以做主,以後小姐到望江樓就餐全部免費。小姐,請稍等,鄙人將這詩拿去東家一閱。”


    衛照臨也應酬笑道:“那就多謝鄔掌櫃了。由於出門多時,怕家人掛記,所以小女先行離去。”


    鄔掌櫃正色道:“能理解,鄙人送小姐下樓。”


    衛照臨擺擺手,細聲道:“不必,鄔掌櫃,東家還在等你迴話。告辭。”


    鄔掌櫃目送衛照臨二人離去,就來到隔壁包間,見陳邦正憑窗眺望,恭敬道:“少爺,老奴自作主張了。”


    陳邦心如濤海,麵卻如常,點點頭道:“鄔伯做得很好,有時該做主就做主。今日要不是我親耳所聞,根本不會相信這聯和詩出自一位女子之口,更不會相信天下有如此胸心氣勢才女。江樓千古,江流千古,這氣勢不是誰都能有的。望江樓多少鴻鈞大儒都來過,一個也沒能留下望江樓佳聯。而那首登望江樓詩,意境層層推進,氣勢逐步拔高,漸入大境;‘更上淩雲一層樓’更是立意深遠。而她在用字上,落、追、窮這幾個字,又有幾人能用得如此巧妙和貼切,別說尋常讀書人了,大儒恐怕也很難做到。”


    鄔掌櫃接過話題,緩緩道:“少爺理解透徹。這位小姐從發髻上看尚未及笄,音帶童聲,應該不到十三。但這位小姐身材高挑,超過一般女子,目測比老奴還高。”


    陳邦麵色大改,驚道:“鄔伯,你說她是個不到十三歲的女子?”


    鄔掌櫃見陳邦此狀,語氣肯定迴道:“少爺,老奴在這望江樓見過的男女賓客不說上萬,也有大幾千,不會有錯。”


    陳邦一片茫然,喃喃自語道:“難道她在娘胎裏就識字?難道世間真有天賦異稟的奇女子?以前京城怎麽沒聽說有這樣一位女子?”陳邦一陣三連問。


    鄔掌櫃也是無緒,搖搖頭低聲道:“沒聽說。不過,少爺,老奴有次到閑茗館吃茶,見過館中掛一早春詩,就問了夥計一嘴。夥計說這詩是今春茶館春詩比賽第一名,還是一位女子所寫。”


    陳邦見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忙問道:“鄔伯,說來聽聽。”


    鄔掌櫃迴想了會兒,整理思緒,接著徐徐迴道:“少爺,我一聽這詩是女子所寫,且是頭冠,也好奇起來,便多問了幾句。夥計道,這位小姐也是偶然作此詩的。那日這位小姐帶著一個丫環來館中吃茶,衣著考究,夥計就把館中舉辦春詩比賽及獎酬之事隨口說了一下,這位小姐就親筆寫下了這首叫《早春》的詩:‘春風細雨潤眠物,原上草色似有無。河柳冒芽枝未綠,蛙踞池塘一兩聲’。五日後,也就是公布比賽結果之日,這位小姐卻帶著四人來到館中吃茶,才知得了第一。但不到半個時辰就走了。可以說字寫得筆力遒勁,詩寫得細致入微。”


    陳邦望著江水,目不轉睛,剖析道:“那位小姐書法很好,而今日這位卻說自己書寫難看,讓鄔伯代筆,且兩詩氣勢不一,看來不是同一人。這京城怎麽一下子冒出這麽多才女?”


    鄔掌櫃抬眼望著陳邦後背,輕聲道:“少爺,要不要派人跟著……”


    陳邦不作考慮,擺擺手道:“算了,就一個會寫詩的女子,沒必要。”


    衛照臨二人走出望江樓,順著沿河街,一路走走停停向南逛去。白蘇精神不錯,語中帶花道:“小姐真厲害,上次在茶館搞了個免費吃茶,這次在酒樓搞了免費吃飯,奴婢真的不知道這寫詩作聯還有這麽大用處。可奴婢就沒這腦袋。我認識詩,詩不認識我。”


    衛照臨宛然一笑,似知心大姐般開解道:“白蘇,所以女子讀書識字還是有用的,女子無才便是德是騙人的,可不能信。另外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每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做好自己就行。”


    這次二人沒有從平安橋迴去,而是從禦通橋和武禁道迴去的。其實衛照臨走走停停是想看看後麵有沒有尾巴。


    迴到府中,白蘇迫不及待地就把望江樓一事添油加醋地給五老說了,比說書的講得還精彩。


    國公爺聽後,豪爽大笑道:“不愧是老夫孫女,豪氣蓋世,不讓須眉,無出其右。”


    劉先生更是老心甚慰道:“小姐的詩聯確實磅礴大氣,立意高遠。不知這下聯小姐如何作答?”


    國公爺撚須抬眉,傲然道:“老夫想,簡簡心中自有乾坤。”


    劉先生點點頭。而衛照臨對望江樓霸王餐之事並無過多在意,她想著國公府先是被皇家退婚,又被皇家監視跟蹤,現在估計這望江樓也和皇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事情做多了遲早要露餡,還得早作打算,至少能做到走為上策。


    這日,衛照臨來到了閑老齋。國公爺一見孫女來了,眉開眼笑道:“簡簡,找爺爺有何事?”


    衛照臨嬌道:“爺爺,孫女難道沒事就不能來了?”


    國公爺哈哈笑道:“能來,什麽時候都能來。不過爺爺還是了解孫女的,無事不登三寶殿。”


    衛照臨微微一笑道:“知我者爺爺也。孫女昨日不是到懷文鐵匠鋪打些器具嘛,就想問問懷文師傅的情況。”


    國公爺略思道:“綦毋懷文身懷三大絕技。當年的事情爺爺記得很清楚,貞道七年,就是爺爺調任安州之年,也就是你出生的前一年。綦毋懷文一家從老家信州被人追殺,一直向北而逃,越過幽州進入安州境地,被爺爺巡察邊防時所救。父母和妻子都被殺了,隻有他和一個五歲孩童活著。爺爺和隨從將追敵全部消滅。後來懷文師傅私下對爺爺講了被追殺原因。一是因為他家有一煉鋼秘法,根據前朝匠人煉鋼經驗總結而成,名曰灌鋼法。他給爺爺演示過,其實很簡單,就是將生鐵液澆灌到紅熱的熟鐵上,混合熔化,鍛製成鋼,不必反複鍛打,節約了大量時間。二是他發明了刀刃為鋼刀背為鐵的製刀之法,節約了成本,更可怕的是他打出的刀叫宿鐵刀,能一刀能砍斷三十片普通鐵甲。第三是研製出雙液淬火法,這也是最重要的,也最難掌握,也許隻有懷文師傅一人深得此法。此法能使鋼鐵變得剛柔相濟。”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原來懷文師傅這麽猛,是冶煉鋼鐵和製刀大師呀,這種人才在這個時代不可多得。其實灌鋼法就是現代高爐生鐵和熟鐵煉鋼的雛形。衛照臨試探問道:“那懷文師傅給軍隊打造過刀具嗎?”


    國公爺看著孫女,沉聲低語道:“打過,但數量很少,隻供爺爺侍衛人員使用。若軍中大量生產,那很快就可能被人發現,先前追殺的要是那位,懷文性命將很快不保,國公府也在劫難逃。到現在爺爺都沒查到是誰要殺他。有人也問過此刀,爺爺說當年托人在信州買的。爺爺迴到京城後,也把他一並帶迴,京城也就爺爺、聶管家和他女兒白蘇知道。”


    衛照臨心底明白,點點頭道:“安全第一。孫女想,殺懷文師傅之人無外乎那三個人,他們都想得到懷文師傅秘技。要真是那位,他也不會想到懷文師傅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這叫燈下黑。”


    國公爺也感慨歎道:“是啊,那些高位之人誰不想得到高超的煉鋼製刀之法?爺爺也是實在放心不下他,才鋌而走險。”


    正所謂:若無看家硬實力,匹夫懷玉惹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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