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嵩陽書院山長周興嗣問哪位學者能現場賦詩一首,話音剛落,一學子從席間站起,但見此人弱冠之年,麵帶病容,身材瘦高,衣著樸素,語氣沉穩道:“弟子子雲不才,願賦詩一首。”


    周興嗣甚興道:“好,子雲請吟。”於是子雲就吟了下麵此詩。


    雪梅


    昨日東君至,雪天梅忽開。


    性孤品自傲,獨占春風來。


    周興嗣微微點頭道:“霸氣有餘,柔性不足,雪無筆墨。不過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作出實屬不易。還有哪位?”廳內寂靜無聲。


    衛照臨心想這梅和雪要寫得同時出彩,確實很難,盧梅坡寫的“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還是將梅雪分了個上下。


    正在衛照臨想事之時,周興嗣轉望衛照臨,饒有興趣道:“不知小姐有何高見?”


    又來了,這古人怎麽和梅花過不去呢。看來在兩位大儒麵前是躲不過去了。衛照臨起身正色道:“二位大儒抬舉,小女哪有何高見,隻是祭酒大人剛才之言卻使小女有所思索,略有詩成。”


    周興嗣哈哈一笑道:“好,請吟出與大家共賞。”


    衛照臨不作躊躇道:“那小女恭敬不如從命。”於是就吟出下麵此詩。


    望江樓與諸賢人共賦雪梅詩


    九州瑤台同報春,火樹銀海共放彩。


    雪白千分映梅骨,梅香萬裏伴雪飛。


    祭酒馮鵬程聽完此詩後頓時起身驚道:“好,終於有人把梅雪交融,同報人間的情景寫的如此酣暢淋漓、明白通透。小姐絕對是聯中翹楚,詩界奇才。老朽這麽多年心知其景,卻筆不下落,自愧不如。”


    衛照臨平水無波道:“祭酒大人謬讚了。小女也是受到大人之言啟發,才有此拙作,請各位斧正。”


    周興嗣也是眉頭盡舒,興奮道:“情景交融,互撐共托,相生相伴。‘雪白千分映梅骨,梅香萬裏伴雪飛’兩句道盡了梅雪之情。老朽佩服,前無古人。小姐雖為女身,但日後必有大成。”你看看,老夫變成老朽了,再下去要變成老友了。


    衛照臨麵詞全開道:“二位大儒抬愛。我隻是一女子,隻略懂詩詞歌賦小道,不值一提;而在座諸位通曉治國救民大道,才值大書特書。”


    這評比會最終變成了賦詩會,又變成了賞詩會,一直持續到午時中(十二點)才結束。衛照臨和鄔掌櫃把兩位大儒送至樓門口,兩位大儒還戀戀不忘邀請小友衛照臨有機會到嵩陽書院和國子監去秉燭夜談,把酒論道,衛照臨連連點頭,這才離去。


    衛照臨心道國子監是去不了的,嵩陽書院還是有機會的,自己也離去。而一夜之間她的詩聯傳遍整個平安城。


    而在望江樓二樓一包間,陳邦看著漫天不大不小的飛雪,無言沉思,然後轉過身來對著鄔掌櫃和茶館掌櫃道:“吳掌櫃,如何?”


    原來這閑茗館的掌櫃姓吳。吳掌櫃躬身迴道:“少爺,在大廳時,這位小姐應該看到了我,但她好像不認識我。怎麽說呢,年齡有點對得上,不到十三,但卻比那位小姐高一寸,身形也比那位更勻稱,那位小姐有點瘦弱。另外裝著服飾、人的氣質和詩的風格也對不上,明顯那位是位富家深閨,還很會替人著想。再說這位小姐字寫得不行,那更對不上了。那位小姐雖是女子,字寫得卻頗有男子之風,根本不像一個女子寫的字。感覺不是那位小姐。”


    陳邦溫聲道:“吳掌櫃辛苦了,多謝。”


    吳掌櫃神情有些局促道:“少爺,客氣了。”然後下樓離去。


    陳邦轉而似是自言自語道:“自我記憶起,就沒見過京城酒樓這麽熱鬧過了,沒想到這位小姐還懂經商之道。若是男子,當今真是難逢對手。話說迴來,若此女子在京城經營一行當,恐怕也無人能敵,望江樓也要甘拜下風。”


    鄔掌櫃附和笑道:“少爺說得極對,望江樓也很長時間沒這麽大的場麵了,這迴望江樓真是更上一層樓了。賀喜少爺。”


    陳邦也是長歎一聲,自嘲笑道:“是啊,沒想到這功勞竟然是因一頓飯資得來的,真是世事難料。鄔掌櫃,雖然有人向我說了,但我還是想聽你親口說說評比會的情況。”


    鄔掌櫃正襟正色道:“是,少爺。這位小姐年紀雖小,但好像經曆過不少大場麵,她一點也不怯場,跟她的年齡大相徑庭。雖然穿著簡樸,總給人有種說不明道不清的威勢,感覺在她麵前總要矮上一截。這小姐也不扭捏,還主動說出了寫詩聯抵扣飯資的事,當時我把事情的經過向眾人一說,還成了美談佳話,給會場增添了不少氣氛。她對的下聯兩位大儒都讚不絕口。而她寫的雪梅詩更是驚為天人,兩位大儒幾乎把所有的好話都說盡了,就是老奴這個半吊子也覺得這詩聯非同尋常,真不是一般人能寫出來的。要說這寫雪梅詩的起因還是周大儒說的故事引起的。周大儒說他一弟子在教授一女學生從開蒙不到半年就寫出了一首令人驚詫的梅詩。老奴給少爺念念:‘疏影橫斜倚籬落,寒英搖曳舞雪天。獨教銀海占小園,散作清香滿乾坤’。這梅詩委婉大氣,不輸雪梅詩。”


    陳邦聽完後,心緒又亂,緩緩道:“又來一個會寫詩的女子。一般富家女子六七歲就開蒙,那位女子作這梅詩也不過八九歲。如果是真的,這女子就是個天才。那兩個女子我們都沒見過,但這位寫詩聯的女子卻是真實出現在我們麵前的。難道我大周陰盛陽衰,盡出女才子?我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鄔掌櫃低聲建議道:“少爺,要不問問周大儒是哪位弟子教的學生?”


    陳邦搖搖頭,望著窗外的江雪,徐徐道:“周大儒就是不喜京城才離開去當嵩陽書院山長的,若去問,反而增加他的不悅。估計他也知道這望江樓是皇家的,但他當此次主評絕不是因為望江樓的背景,而真的是被詩聯所吸引。還是算了。但是可以留意一下在京城和周山長接觸的弟子。鬧了這麽大動靜,估計父皇也知道了。”


    鄔掌櫃低頭稱道:“少爺說得有理。那楹聯要不要換掉,還有雪梅詩要不要裝裱掛牆?”


    陳邦又吩咐道:“還是請馮祭酒把下聯重寫,這雪梅詩就請周山長著筆。”


    鄔掌櫃疑豫道:“是,隻是這山長若不願……”


    陳邦胸有成竹,悠然道:“他會願意的。”


    正所謂:都說無巧不成書,巧事多了就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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