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日後的生活,在梭梭的引薦下我認識了盧奧,一位資深的電視節目製作人。初次見麵我對盧奧並無半點好感,他四十來歲,身材消瘦,目光深邃,顴骨突出,一身黑衣,看上去過於嚴肅而不苟言笑。我一向不喜歡和刻板、嚴肅的人打交道,所以對盧奧的到來沒有表示半點熱情。可交流幾句後,我就改變了態度,發現這個男人身上有種令人成服的人格力量,是值得信任和交往。難怪梭梭在他麵前言談舉止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變得恭敬起來。沒有過多寒暄,盧奧言簡意賅地說明了來意。他要為我定身製作一檔真人秀節目,將我的生活全天二十四小時直播,公司將負責我的衣食住行並安排其他社會活動。真人秀節目曾經很火,現在多了濫了就沒多少人看,但我的身份不同,我是來自一百五十年前的古人,是世界第一例成功複活的冷凍人,全世界的人都想了解認識我,衝這一點節目肯定能成功的。   談完這些後,盧奧直接拿出一份合同文書遞給我,叮囑道:仔細看看,所有的合約條款都寫在這上麵,不要你現在答複我,三天後我再來,不管你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都尊重你。

    第三天上午盧奧和梭梭再次來到病房,一進門盧奧就問:怎麽樣,願意和我們做這個節目嗎?他深邃的眼光緊緊盯在我臉上。

    簽約吧,我迴答道。事實上我根本沒有考慮,在第一天和盧奧談完後就做出了決定,多等三天完全沒有必要。

    盧奧沒料到我這麽快就答應了,好象有點不相信,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再次追問道:你真的考慮好了?

    又有什麽好考慮的呢,我說。

    我就知道你會接受這份工作,現在整個節目製作組都是你的仆人,有什麽吩咐嗎?我的主人。盧奧開起玩笑,說完自己先無聲地笑了,露出整齊、結實的牙齒。

    會有人看嗎?我問道,懷疑這樣的節目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

    會的,這個節目就叫《記錄冷凍人在二一五五》。你可別小看日常生活,這是行為藝術哦,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吸引觀眾的目光,你的吃喝拉撒皆成表演,你會成為大明星的。梭梭在一旁插話道,眉飛色舞。

    這和動物園裏的猴子有區別嗎?我打斷梭梭的話,問她。

    有什麽顧慮嗎?別擔心,我們會給你自由和應有的私密空間,盧奧說。

    是啊,總不能把你洗澡的過程也讓人看吧,除非你不介意——沒等盧奧說完,梭梭又搶著說,一臉壞壞的笑。這個無憂無慮的女孩有種自由不羈的天性,好象永遠不會有煩惱。

    一陣玩笑後,大家就合約內容做了一些詳細討論,實際上是對我將來的生活先做出一定的安排,具體涉及到日常生活、學習、社交、其他活動以及個人隱私等。合約期為一年,我和公司分享廣告收入,節目做完後還可以得到一筆豐厚的酬金。如果中途有什麽變故我不願意幹,可以單方隨時中斷合約——這點在合約最後寫得清清楚楚。

    我在合約上簽了字,剛放下筆,盧奧又說道:不過為了使你看上更象個明星,我們打算為你做個整容手術,你同樣嗎?

    沒想到盧奧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我雖然並不英俊,可也不至於該做整容手術才對的起觀眾。我有些糊塗地看著盧奧,他沒有要求我立即答複,又給了我三天考慮的時間。這天上午叔儉一直陪在病房裏,他在一旁來迴踱著步,不停地搓動雙手,一言不發,顯得心事重重,好象是為即將到來的離別而傷心。

    接下來的三天我反反複複做著同一件事就是在盥洗室裏照鏡子,有時在鏡子前一站就是半個小時,有時剛剛走出盥洗室又轉身迴到鏡子前,仔仔細細打量著鏡子中那張臉,怎麽也拿不準注意。三天時間就這樣過去了,第四天淩晨三點我被一個夢中人叫醒,我起床來到盥洗室,恍恍惚惚看到鏡子中有張憔悴毫無生氣的麵孔,臉上明顯帶有舊時代狹隘的痕跡,忽然鏡中人對我開口說話:既然來到一個新世界,為什麽不改頭換麵來一個徹底的改變呢?說完鏡中人就消失了。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我發現自己睡在盥洗室的地板上,那麵鏡子就掛在我頭頂的牆上,鏡麵上生出一道道裂紋。

    星期六是我出院的日子,醫護人員夾道歡送,叔儉看上去有些不舒服,臉色蒼白,他拉著我的手依依不舍,眼中淚光閃爍。珍重啊,珍重,他一再叮嚀。我笑著安慰他我會迴來看你的。叔儉無語,顫抖的雙唇綻出一絲笑容。很久以後我才理解了叔儉的這份情懷,那不單單是和我作別,還有對生命的留戀和不舍。

    帶著迭戈我離開了醫院,在盧奧的安排下又住進了一家整容所。盧奧為我聘請了當今世界上最優秀的整容醫師羅伯特,他的高明之處在於既讓你的五官完全符合美學結構,又能彰現自己獨特個性。據說不少明星、名流的臉都出自他手下。羅伯特遠在美國,我們是在整容所的視頻裏會麵的,奇怪的是他沒有穿著醫護人員的工作服,而是身著白袍,麵遮白紗。在視頻裏簡單交流幾句後,他吩咐我身邊的護士對我臉部進行掃描,然後把掃描數據傳給他。很快他就給出了診斷結論,我臉上要動的部位實在太多,鼻梁要墊高,下頜要拉長,額頭要填充,眉毛要拉吊------如此繁多種種,我大致統計了一下要改造的地方多達二十幾處。第二天就進行手術,在手術台邊我沒有見到羅伯特,隻有麻醉師和護士,處在我眼前的是幾隻精巧的機械手。此時他在大洋彼岸自己的診所裏,戴上目鏡和電子傳感手套,隻等我做完麻醉後,就可以遙控手術了。神奇的科學技術打破了時空阻隔,任何一個醫生隻要戴上這樣一套電子傳感器,就可以為遠隔千裏之外的病人做手術,不會出現任何誤差事故。

    羅伯特就是這樣為世界各地許多人做了整容手術,他因此很富有。同他精湛的醫術相比,讓人津津樂道的還有他的怪癖。據說他總是這樣一天到晚身著白袍,白紗遮麵,從不在外人麵前露出尊容。有些人在整容後對他心存感激,千裏迢迢跑來當麵致謝,他也是穿著這樣一身行頭接見。久而久之誰也說不上羅伯特到底長著啥模樣,簡直像個謎,於是種種猜測、流言四起。有人說他長得實在是太醜了羞於見人,而這張天下最醜陋的臉除了他沒有人可以為其做整容手術,所以他不得不遮起來。這就像最好的理發師不能為自己理發是同樣的道理,頗有點荒謬和無奈。

    滿臉纏著厚厚的繃帶,我又在黑暗中度過七天。這七天來我內心充滿期待,感覺自己有點像買彩票意外中大獎的人,除了興奮,還由衷地感謝命運的眷顧。拆除紗布這一天,盧奧和梭梭都在場,像親人一樣守在我身邊。護士小姐輕輕剪開最外層的紗布,拉住紗布頭在我頭頂上一道道繞開,我的心跳也一下一下隨之加快,惴惴不安。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時間好像無謂地被拉長,感覺頭上的紗布這一生也拆不完,所有人都斂聲屏氣,病房陷入亙古洪荒般的寂靜。忽然我感到臉上有種揭痂後的輕鬆和涼爽,眼前一片光明,護士已經為我揭開最後一層繃帶。

    “哇,冷凍人,你變成了萬人迷。”梭梭首先發出驚歎,一咋一唿,表情誇張。我兩臉頓時發燙,心裏變得慌亂起來,還不習慣有人對我發出這樣的稱讚,不知道自己究竟變成一副什麽模樣。迭戈在床頭“汪汪”大叫,梭梭用手撫摸著它說:“怎麽不認識他嗎,他是你爸爸也。”迭戈還是狂叫不止,“迭戈,迭戈,”直到我叫出它的名字,它才停下來,瞪眼望著我,翹起小尾巴左右搖擺。

    “拿麵鏡子來,讓他自己看看,”盧奧對護士說。

    接過護士遞來的鏡子,刹那間我都快要透不過氣來。天,鏡子中的人哪是我,完全是另外一個陌生的男人,一個英俊富有魅力的看上去有點奇怪的男人。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變成這樣一副模樣,從驚歎中迴過神來,看著鏡子中的臉不知如何是好,拿著鏡子的手熱得發燙。

    “仔細看看,好好熟悉一下,鏡子中的人就是你,你就是那麽帥絕了,我都不想讓你走。”護士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在一旁得意的說,很認真的在我臉上看了兩眼後,腰肢一扭一扭地走出病房,背影婀娜多姿。片刻後盧奧也起身告辭,讓梭梭多陪我一會兒。

    “恭喜,恭喜,冷凍人,你現在變成了美男子,今後不知會有多少女人為你心動。”梭梭沒正經地說,故意用火辣辣的眼神在我臉上瞅來瞅去。

    我實在不習慣她如此褒獎,竟然滿臉通紅,不敢正眼看她。她今天的穿著很複古,內著長裙,外罩米灰色立領風衣像個淑女,卻偏偏戴著一頂棒球帽,帽簷拉得低低的。窗外是一個精致的小花園,我奇怪自己第一天來的時候怎麽沒有注意到,園子裏栽滿了玫瑰花,含苞待放。一位小姑娘在花園的空地上獨自玩著跳格子的遊戲,細胳膊細腿,穿著一條藍色連衣裙,單腿在地上跳來蹦去。

    “看,那個小姑娘多可愛,像個天使。”我指著窗外說,企圖改變梭梭的注意力。

    “她就是個angel。”

    梭梭的話音剛落,小姑娘背後忽然伸出一對白色的翅膀,她“撲楞、撲楞”地扇動翅膀飛到我的窗前,雙手抱膝坐在窗台上,睜著一雙藍色的大眼睛看著我,陽光將她天使的身影投在地板上。感官再一次欺騙了我的心靈,禁不住啞然失笑,小姑娘居然也衝我報已天真的微笑,如一抹陽光溫暖心頭。

    梭梭一直坐到十點半才離開,天南海北的對我侃當今人的生活觀念、流行風潮,還講了她自己經曆的一些奇聞怪事。她說有一次去非洲旅行,剛好碰到當地一個部落舉行選美節——據說是人類社會最古老的選美活動,在這個盛大的節日上參賽的選手都是男人,評委才是女人。參加選美的男人除了擁有健康的身體外,還有兩個非常重要的條件,就是參賽標準。講到這裏,梭梭故意賣關子說:

    “你猜猜是兩個什麽樣的標準?”

    “猜不出來,”我說。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問題真讓人無從想起。

    “死勁猜。”梭梭繼續賣關子。

    “莫不是比誰的性器大?”我試探著迴答。

    “你流氓,盡想壞的,”梭梭嬌嗔道。

    “那是比誰的頭大?”

    “大你的頭,比豬還笨。比的是誰的眼睛大而明亮,誰的牙齒整齊潔白,所以在選美節上男人們一個個都怒目圓睜,齜牙咧嘴,擺好姿勢站在場地中央,女人們唱著古老的歌謠,踏著舞步把男人圍在中間一一檢閱,很好玩。”梭梭一邊說一邊比畫,一臉的快樂。

    這的確是件聞所未聞又有趣的事,我有點懷疑是梭梭杜撰的,看她那言之鑿鑿的樣子根本就不象在撒謊,便又問道:“那冠軍有什麽獎勵?”

    “據說以前是獲得和部落裏任何女子交配的權利,現在就是獎一頭牛,不過肯定會有許多女人愛上他。”

    “為什麽非要這兩個條件,還要看牙齒,又不是買牲口。”

    “這就無從考證咯,可能和原始社會的生活方式有關。明亮的大眼睛意味著視力好,比一般人能看得更遠更清楚,能即時發現獵物和潛在的危險。整齊潔白的牙齒肯定是堅固有力的,必要時可以當工具用。在原始社會裏,這樣一個男人就有生存上的優勢,對種族的繁衍發展有很大作用。可能是這個原因吧,生存的需要,就像女人所謂的三圍標準,從解剖學角度來說是最適宜生育的身體結構。當然現在選美完全是為了愉悅感官,所以不能以貌取人,你說呢?”梭梭說著,有點自我陶醉,眼光變得深邃起來。

    那個長著翅膀的小姑娘不知道什麽時候飛走了,窗台上留下一朵殷紅欲滴的玫瑰花,想必是她剛剛摘下的。花園裏很安靜,正午的陽光默默的灑落一地,清風搖曳,滿園的玫瑰花開始爭先怒放,如一首無聲的大合唱,令人浮想聯翩。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我的思緒飛離這小小的房間,越過海洋和雪山,去了遙遠的非洲大地,仿佛看見一個身穿獸皮,手持長矛的男子正站在山岡上眺望遠方,他身後的峽穀裏迴蕩著婦女和兒童的歡笑,一股炊煙嫋嫋升起,空氣中彌漫著烤鹿肉的香味------

    “你在想什麽?”梭梭忽然問道,打斷了我的思緒。

    “沒什麽,你在那裏找到心儀的美男子嗎?”我問她。沒想到這個瘋丫頭還很有思想,偏偏要和她開個玩笑。

    “沒有哦,我眼前已有了一位,像你這般古典氣質的美男子到哪裏去找啊,我要先下手為強。”梭梭反倒又拿我開起玩笑,越說越瘋。我隻能在一旁傻嗬嗬地笑。

    上午的時間在和梭梭的玩笑中很快過去。吃完午飯,我獨自靠在床頭休息,迷迷糊糊剛睡著就好象聽見有人喊,猛地睜開眼睛,房間裏並沒有來人,迭戈安靜地趴在地板上。我睡意頓消,又開始攬鏡自照,實際那麵小上鏡子一直就握在我手中,低頭就能看見那張新麵孔。再想想那張熟悉的舊麵容,竟像追憶一位逝去的親人,想到他童年的荒唐,少年時的孤獨,想起他為了追尋夢想毅然決然地離開雙親,一切就象發生在昨天。而昨天他還是滿臉纏著繃帶,在黑暗的隧道裏摸索。我拿著鏡子在手中不停翻轉,從鏡麵翻到鏡背又翻到鏡麵,讓鏡中的麵孔出現又消失又出現,反反複複,心情既興奮又不安。不管即將到來的新生活是好是歹,我都要一步步堅實的走下去,人生對我來說是一次沒有迴頭路的旅行。

    整個下午那個長著翅膀的小姑娘再也沒有出現,那朵玫瑰花也不在窗台上,想必被風吹落,園子裏已半是斜陽,半是陰影,眾花已停止合唱,一片午後的寂寥。閑來無聊,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內心先是掠過一陣莫名的空虛和憂傷,接著又生出些許柔情,毛絨絨的在心裏飄蕩。梭梭的身影開始閃現在我腦海裏,這個直率、大咧咧的女孩雖然缺少點女人味,還是蠻可愛的,高挑的身材,皮膚光潔細膩,還有她的臀部圓鼓鼓的向上翹,很吸引人。那股柔情開始變得騷動不安,漸漸像潮水一樣滾滾而來,我的下身竟有了強烈的衝動,變得堅強有力,蓄勢待發。這時盧奧推門進來了,一眼就看見被單上鼓鼓撐起的小帳篷。

    “看來你的身體完全恢複了,各種功能都很正常,冷凍人,”盧奧笑著說。

    “恩,還可以的。”我慌忙從床上坐起來,拉扯著床單,掩飾自己的尷尬,真有點丟人。

    “我為你感到高興,”盧奧哈哈大笑。

    “謝謝你,我也高興,”我嗡聲嗡氣迴答他。謝天謝地,那座小帳篷總算塌下去。

    “整容的費用我已經結清了,明天就可以開始新生活。看你身體情況恢複的不錯,今天晚上帶你出去玩玩,享受純粹的快樂。”盧奧說。

    “去什麽地方玩?”聽說可以出去玩,我馬上興奮了。

    “另一個世界,一個你從沒有去過的地方。”盧奧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我發現同他熟悉了,他還是很樂意笑的。

    “還有一個世界?”我不明白盧奧在說什麽,一臉疑惑地看著他,那張消瘦深沉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異樣。

    “別急,晚上你就明白了,晚上七點半我來接來,晚餐會有人給你送來。以後再請你好好吃一餐,現在我有點事還沒有處理,就不能陪你了。”盧奧拍著我的肩膀說,他手指的骨骼很粗大,像生鐵般硌人。

    盧奧走後,我開始不停琢磨今晚他究竟會帶我到什麽地方去玩?舞廳,酒吧還是劇院?想來想去都不對。什麽是他說的另一個世界呢?真讓人怎麽也猜不透。 這房間裏的設施遠遠不如叔儉他們那裏的完善,連電視也沒有,呆膩了真的很枯燥乏味。看看迭戈,和它相處時間長了就沒有當初的新鮮,一時沒有興趣去逗它。看看窗外的花園下意識地想要去逛逛,轉念一想不過隻是虛擬的景象,剛邁出兩步又收住腳,重新迴到床上,躺下來想再睡一會兒,卻又真的睡不著,輾轉反側一直捱到吃晚飯。

    晚上七點半盧奧準時來接我,剛跨出整容所的大門便感到一絲寒意襲人,也許是在室內呆的太久,看見夜色下的城市精神為之一振,握握拳頭,感覺渾身上下都是勁。這是我第一次出來玩,真正和外界接觸,別提心裏有多高興,況且心裏還揣著謎團為這次外出增添探險般的色彩。盧奧的小車就停在門口,雖然樣子在我眼中很新奇,但看得出還是一輛小汽車,不會是別的什麽東西。盧奧拍了拍車門,車門便自動打開,像甲蟲一樣張開翅膀,露出裏麵寬敞的車艙。俯身鑽進去,我發現裏麵就像個小客廳,設置有兩排沙發,前麵有個駕駛台,但盧奧顯然沒有坐上去的意思,他隻是按了下方向盤上的一個黑色鍵,便收身和我坐在後排的沙發椅上,駕駛台上亮起一排紅色小指示燈。我好奇的看著這一切,用摸摸自己的座位又摸摸車窗,心裏隱隱意識到這輛小車可能會自動駕駛,果然盧奧開口說話:“現在可以出發了,去東十八街。”

    “這車能自動駕駛?”雖然曾經在科幻電影中見過,但真實的出現在眼前,我還是不免驚歎。

    “當然啊,這個你應該想到。”盧奧說。

    “用什麽做動力,還是燒汽油嗎?”我問道。

    “不是的,石油已經枯竭了,現在的汽車都是充電的。”

    啊,石油還是枯竭了。我心中暗自感歎,這曾經看來很遙遠的事情終於變成現實。不知道那些中東國家現在是個什麽樣子,一座座廢棄的油井還有什麽用途,戰爭是否也隨之停息,還有環保、生態等問題是否像預言中那樣也危機重重。我忽然很想了解這個世界,陷入沉思之中,一百五十年過去了,迎來送往,該有多少拍案驚奇。

    小車在急速行駛,車內聽不到一點噪音,若不是看到窗外流動的夜景,根本就難以覺察車子在行駛。車內很暖和,讓人有點暈暈乎乎,窗外的夜景比起從前似乎沒有多大改變,還是一閃而過的霓虹燈、廣告、櫥窗和行人。但人們的生活方式已發生了很大改變,對我來說完全是一次奇異的旅行。

    “東十八街是條什麽街?”心中有個謎團總有點不安,我忍不住問道。

    “你別急,到時候自然明白了。”盧奧說,用一隻胳膊撐著腦袋,斜躺在座位上,一幅沉穩、漫不經心的表情。

    “你不會帶我去看脫衣舞吧?”我開始有點急了,胡亂猜測起來。

    “非也,應該說去尋找世外桃源。”

    真是越說越糊塗,雖也懂“世外桃源”的典故,但盧奧說的明顯不是那意思,此“世外桃源”非彼“世外桃源”,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忽然車內發出提示聲:就要進入飛車道,請係好安全帶。照盧奧的樣子我從車座旁抽出安全帶係在身體上,透過車窗我發現小車緩緩駛過一個收費站,慢慢地好像離開了地麵。為了看清楚到底怎麽迴事,我搖下車窗把腦袋伸了出去,眼前發生的一幕讓人簡直不敢相信,小車竟然在空中飛行,下麵是黑黝黝的路麵拉著地燈急速後退,驚魂未定,迎麵駛來一輛小車從我頭頂飛過,帶來一陣疾風吹亂我的頭發。這時盧奧從背後把我一把拽進來,替我關上車窗並沒有責怪我的莽撞,小車內卻發出警告聲:請勿把腦袋伸出車窗,危險,危險。

    “怎麽飛起來了,剛才還在路上行駛呢?”我驚訝的問道,越發感到不可思議。

    “這是飛車道,哦,你可能不明白,道理跟磁浮列車差不多,”盧奧解釋道, “幾乎每個大城市都有這樣的飛車道,既快又安全,不會堵車的,大大緩解了交通問題。”

    “別緊張,我們先喝點酒,放鬆放鬆。”看到我還有點驚魂未定,盧奧從車座旁的櫃子裏拿出兩個金屬小酒壺,順手遞給我一瓶。我接過來打開瓶蓋喝了一小口,酒味甘冽爽口,又香又甜。這是什麽酒?我在心中問自己,又好奇的飲了一大口,一股暖流直達肺腑,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就像有人在耳邊給了你一頓甜言蜜語的稱讚。我想起我原來是滴酒不沾的,看來冷凍後還能改變人的某些習慣,大出我意外。不知道我身上還隱藏著怎樣的嗜好和潛能,就讓時間來慢慢為我揭開隱藏在肉體下的秘密。

    “好酒,是什麽酒啊?”半壺酒下肚後,我全身徹底放鬆了,飄忽忽的,連每一個毛孔都那麽清爽。

    “一種麥芽和漿果釀造的。”盧奧說,晃晃悠悠喝下一口酒咂巴著嘴,發出一聲愉悅的歎息。

    不知道什麽時候小車已駛出了飛車道,重新迴到地麵。我和盧奧已各自將酒喝完了,坐在車座上有點朦朧醉意,胡言亂語起來。忽然,車內又發出提示聲:已到達東十八街,請做好下車準備。盧奧說:“停在老地方,桃源閣樓俱樂部門口。”他開始收拾酒壺,動作慢條斯裏,車內殘留的酒香四益。我開始又激動起來,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外麵究竟是怎樣的“另一個世界”。

    小車繼續前行一會兒,再次發出提示聲:已到達目的地,請做好下車準備。反複播報兩遍後,小車停下來,車門自動打開,一股冷空氣吹進來,人一下子清醒許多。下車後盧奧發出自動泊車指令,隻見小車一個急轉彎,掉頭向路邊地下停車場駛去,很快就沒了蹤影。眼前的街道並沒有特別之處,寬闊的馬路在夜色中不知伸向何方,兩旁街燈林立,朦朦朧朧的光暈隻能照亮腳下的路。路上並沒有多少行人,車輛來去匆匆很少鳴喇叭,少了我曾經熟悉的那份喧鬧,臨街的店堂裏一樣的燈火通明,卻是空空蕩蕩的冷清,並沒有多少顧客。這哪裏是什麽娛樂場所,更不象紅燈區?我的心裏又嘀咕起來,卻懶得再去疑問,緊緊跟隨盧奧進了一座大廈,來到一扇金屬門前。盧奧站定從上衣兜裏掏出一張金色卡片,對著門邊藍色小屏幕刷了一下,門就自動打開了,原來是電梯。進入電梯內就聽見一個熱情洋溢的聲音從頭頂上的擴音器裏傳來:歡迎你lu21080810,歡迎你陌生人。

    “我要兩個相連的空位,這位陌生人的費用記在我帳下。”電梯啟動後盧奧發出一道莫名其妙的指令,我已經是見怪不怪,靠在電梯裏耐心等待謎底揭穿。

    好的,碧水山莊裏剛好有兩個空位804、805,請兩位稍後,那個熱情的聲音從擴音器裏答複道。

    幾分鍾後電梯停下來,盧奧帶我走出電梯又來到一扇圓形的金屬門前,人到門前就自動打開,眼前是一條圓形通道,好象是由一節一節厚玻璃管連接而成的。進入通道內牆上閃現一個大大的粉紅色熒光路標,一路跳動著指引我們前行,最後來到一個閣樓樣的房間。房間裏有點熱,浮動著一片乳白色冷光,如臨仙景,進門右側是一排儲物箱,房間中央立著幾隻橢圓形的金屬櫃足夠容納一個人躺下,鋁質外殼,鑲嵌在一個金屬框架內。其中有兩隻似乎還在搖晃,看上去有點像不倒翁。很顯然這些橢圓金屬櫃子就是房間裏的主要設施,可我怎麽也看不出它們的用途,讓人很納悶。

    “這是幹什麽來呀?”忍不住好奇我又問盧奧,眼前的一切越發讓人糊塗,無法理解。

    “把衣服脫了。”盧奧說,答非所問。我以為他是開玩笑,可他已經在一旁開始解上衣扣子,先脫下外套小心地掛在儲物箱裏,接著又開始脫內衣,我幾乎能聞到他身上熱乎乎的汗氣。

    “脫衣服幹嗎?”我問道,忽然又想明白似的自問自答:“是洗澡對不對。”一定是洗澡,不然脫衣服幹嗎,那些金屬櫃子就是浴缸,想不到現代人這樣洗澡。我為自己解開謎團暗自竊喜,吹起了口哨。

    “跑這麽遠帶你來洗澡?這像洗澡嗎?別瞎猜了,快點脫,脫了再穿另一件。”盧奧已經脫光了衣服,赤身裸體站在我麵前,粗大的骨骼讓他看上去精壯結實,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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