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白無常毫不猶豫將藥喝下,司空杏林心中一直不停的在祈禱,祈求白無常能快些的好起來。


    曾經的他從不會相信鬼神之說,他作為醫者,隻相信自己那驚為天人的醫術。可是現在,若這些真的有用,他寧願相信。


    這段時間,白無常咳嗽的厲害,有時候還會咳血。剛才的一番折騰,一張臉相比於之前蒼白的嚇人。


    “太傅,陛下已經下旨,解除你在太傅府的幽禁了。”


    時清灼在一旁小聲的開口,希望這句話可以將氣氛活躍。但白無常現在的狀態,沒有人能高興起來。


    這句話來的太晚了。


    白無常壓抑著心中的情緒,斥道:“你們做的太衝動了。在這種情況下做出這樣的抉擇,愚蠢至極。”


    他看著一旁的秦懷諾,說道:“秦大人你也是,怎麽能由著他們胡來呢?”


    秦懷諾無聲歎氣,也是一臉無奈的迴答道:“白太傅是不知道,清灼與陛下聽聞你的情況之後,早就把所有的一切拋開,隻想著現在如何將你救出來。”


    歲桃三人在一旁根本不敢開口,一會便被諸葛璟明叫走去了解這幾年太傅府的情況了。


    時清灼委屈道:“若是太傅真的如辛封澤所說的那樣,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如今的大晟我不知道,但是百姓對我的態度我還是清楚的。你們兩個如今這樣做,那麽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被徹底消磨。萬一淮南從百姓下手,你們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你們這次實在是太衝動了,我就算再不行,也會撐到將這事解決的!”


    時清灼被這句話說的打了個冷顫,激動道:“太傅不會死的,太傅會一直陪著我們!”


    此時此刻那緊張的氣氛就這樣被時清灼給打破,讓白無常一笑。


    辛封澤不知道又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周圍也沒有他的蹤影。白無常本想與他交代幾句也沒法說。


    “你身上的傷讓司空杏林給你看看,就算你已經處理好了,也還是讓他瞧瞧,我也安心。”


    時清灼望著自己胸口的那一條刀痕,瞬間就後怕起來。若是自己沒有及時躲開,就要為自己今日的衝動付出代價了。


    “太傅,那人的實力好生厲害,連辛封澤也隻能和他打的有來有迴。”


    “的確,我在裏邊都感到了一股特別強大的威壓。你們就是太掉以輕心了,才會被鑽空子!”


    “他是淮南人,我看見了他腰間的腰牌。”時清灼說道:“他應該是我父王的親信,此次的目的應該是來殺我的。”


    這句話才真正將所有人的心都繃緊了,秦懷諾皺緊了眉頭,問道:“清灼,你確定你沒看錯?”


    “老師,學生的確沒看錯。隻有我父王的親信,才會每日都掛著那枚腰牌。”


    “看來你父王他們有些忍不住了。”白無常隻覺得心中格外煩躁,繼續說道:“如今外邊定是危險的,這人的危險程度不可置否。朝廷因為你的出現而不能深入,所以才會選擇讓此人來刺殺你。”


    時清灼點點頭,不能否認白無常的猜測。這人的出現實在是太突然,他們之中現在也隻有辛封澤可以與之匹敵。


    “無論如何,你得先保證你自己的安全。”


    而這時消失了的辛封澤終於再次出現,但背上卻多出了一個劍匣。


    時清灼能看見白無常渾身一顫,很快便挪開了眼。


    “你把它帶來幹什麽?”


    他把劍匣放在地上,眼神卻從未離開白無常半分。


    “這是你的東西,我把它還給你。”


    “我已經將它給你了,如今它就是你的。”


    時清灼看著這精美的劍匣,風歸此刻在裏邊孤獨的待著。他也是有幸觸碰過風歸的,這把絕世好劍,無疑讓他特別喜歡。


    但是風歸貌似並不適合他,風歸太輕了。就如風一般,拿在手中,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辛封澤冷哼一聲:“無常,不管你今天拿不拿迴去,我都會放在太傅府的。若你不要,你大可讓你的兩個侍衛扔了。”


    他怕白無常不相信自己,還親自將劍匣打開。風歸再次出現在眾人眼裏,也再次出現在白無常眼中。


    就如同多年的老友相見,讓白無常感到無盡的思念。他的目光停留在風歸之上,挪不開。


    “無常,你永遠可以精準的避開我所計劃的一切。”


    因為今日白無常的突然暴走將太傅府的院牆給震碎一處,所以如今太傅府裏邊的景色所有人都能看到一二。


    四年時間,曾經的太傅府早已變成了一座廢棄的院子,裏邊雜草叢生,散出腐臭的味道讓人實在是難以停留。


    可是白樂卻在那裏看了很久。


    他沒有著龍袍,而是身著便衣,在曹穢等人的陪行下,不知在這裏站了多久了。


    他不敢進去,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白無常。曾經的記憶翻江倒海的湧入他的腦中,他想看見的是那一個能夠匹敵千軍萬馬的白無常,而不是現在這個虛弱不堪的白無常。


    也怪他沒用,在白無常最需要自己的時候,他什麽都沒有做。


    看著現在的太傅府,他的心仿佛有著千萬隻蟻蟲在啃噬一般,讓他全身顫抖。


    曹穢這時上前輕聲問道:“陛下,要進去嗎?”


    他明白,白無常不會生自己的氣。可是自己卻放不下。他仿佛能看見在那斷壁之間,有個小孩正死死的擋著,不讓他進去。


    那是曾經的他。


    是他把白無常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曾經所說長大之後會保護好白無常,他根本沒有做到。


    他邁不過去自己心裏的那道坎,他無顏麵對白無常。


    “不進去了,迴宮吧。”


    他轉身離開,可是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思緒萬千,淚如泉湧,斷壁殘垣間,曾經的自己擋住了現在的自己。


    經過今日一事之後,市井之中開始流傳了一個謠言。


    因為他們所看見的“英雄”竟然會是個殺人魔頭,還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上大肆殺虐。所以有人猜測,那白無常會不會是真的被冤枉的?


    傳言一出,京城瞬間炸開了鍋。


    有同意者:“我覺得很有可能呐,萬一白無常不是我們看到的那樣呢?說他殺人如麻,除了那個馬老板還有誰啊……”


    也有否定者:“這白無常當了我們大晟毒瘤那麽多年,怎麽可能是被冤枉的,這就是他罪有應得……”


    一時間,滿城風風雨雨。但否定者還是占大多數。


    但更多的人總是想去看看白無常如今的模樣。


    現在太傅府的一處院牆碎裂,可以看見太傅府裏大致的景象。所以每日都會有人好奇的在外打量,卻又不敢進去。


    一日複一日,皆是如此。


    如今聖旨已經頒布,所以時清灼也如同從前那般每日都會來到太傅府。有時陪著白無常下棋,有時與他說著這四年他的所見所聞。


    他也嚐試讓白無常離開太傅府去外邊看看,但白無常還是搖頭拒絕了。


    但是宮裏卻不是那麽的溫馨了。白樂因為意氣用事下頒聖旨赦免白無常一事遭到了許多大臣的拒絕。


    這幾日上奏的折子多不勝數,早朝上也是數不盡的冷嘲熱諷。秦懷諾一人群戰舌儒,但依舊壓製不了所有人的憤懣。


    白樂自然不會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盡管白無常曾讓他多多采取百官的建議,要得民心,體民情。但若是要在白無常受傷的基礎上,他做不到。


    他隻想要自己的哥哥好起來。


    現在的京城都生活在傳言之中,朝堂也動蕩不安。甚至有人放出豪言,不處死白無常,整個大晟將會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時清灼隻覺得好笑,就好像沒有白無常大晟過得很好似的。這四年就是很好的例子。


    人們總是長期享於安樂的生活,卻會忘了危險已經悄然臨近。如今的大晟,黑暗的讓時清灼看不清。


    這段日子盡管太傅府的條件變得好了許多,但是白無常的病情依舊沒有好轉。咳血的次數越來越多,每日除了喝藥就是喝藥,看的時清灼難受不已。


    但是白無常卻總是望著大門的方向,他好像在等什麽人。


    大雪如約而至,雪花飄飛在天上,太傅府今年的冬天已經不似從前那般寒冷。可是白無常卻總是望著大門那邊,時清灼問他在等什麽,他也隻是笑笑不說話。


    這一場雪,下了足足有一個月。


    而這一場雪,也讓白無常真正不能離開太傅府了。他的身體著實吃不消。


    很快便到了除夕,太傅府的院牆也早已被白樂派人修繕如初,整座牆也徹底被更換,潔白如雪,沒有了從前的醃臢。


    那幾日,每日都會有著從皇宮送來的東西,看著虧空的太傅府再一次被填滿,看著破敗不堪的太傅府再次變成了從前的模樣,看著張伯再次迴到太傅府裏,一切仿佛又迴到了從前。


    今年的除夕夜,太傅府也算是特別熱鬧。時清灼與劉叔照常來到了太傅府,辛封澤也孤傲的坐在院牆上,歲桃三人才是真的忙的不亦樂乎。但唯獨上官無權,就好似失蹤了一般,找不見人。


    白無常披著大氅,看著院子的飛雪孤零零的飄落,又看著一旁哄鬧的氛圍,隻覺得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但他心裏還是空落落的。


    既然都已經赦下聖旨了,也不願再來看看我嗎?難不成還在生自己的氣嗎?


    白無常艱難的起身走到院外,感受著這大雪的溫度。雪落在手上即刻便化成了冰冷的水,冷風唿嘯而過,實在是寒冷刺骨。


    歲桃趕忙跑來將白無常帶進屋內。


    “太傅你如今身體那麽差,不能再吹冷風了!您就好好待在屋裏,有事您喚我們便是了!”


    白無常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麽。


    自己的身體,怎麽這麽的不堪了?他看著雪慢慢的飄落,自嘲一笑。


    “對不起啊,樂樂,原諒哥哥不能和你親口道歉。”


    冷風唿嘯而過,白無常見過太多的雪景了。但今年這一場雪,怎麽感覺比往年的雪要冷上許多呢?


    “若是你也在看這場雪,就讓這場雪替我向你道歉吧。”


    此刻的皇宮裏,一年一度的宮宴照常舉辦。白樂坐在龍椅上,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下邊笙歌燕舞,各個大臣都笑容滿麵。


    不知道如今的太傅府是怎麽樣的。


    看著外邊大雪一直下個不停,他漸漸看入了神。白無常怕冷,自己送去的東西應該夠了吧?


    “曹穢。”


    “陛下,奴婢在呢!”


    “送去太傅府的東西都妥當了嗎?”


    “迴陛下,都已經送去了太傅府,沒有遺漏。”


    他點點頭,揮手示意退下。半晌,腦中又有另一個問題出現。


    “曹穢。”


    “陛下。”


    “太傅府院牆修繕的如何?”


    “彭尚書親自監督修建的,早已完工了。半月之前,彭尚書還親自向陛下稟告了。”


    他再次收迴心思,但怎麽也收不迴來了。


    下方突然響起了一陣鼓聲,是宮宴的另一個節目了。


    可是鼓聲在他腦中炸開,就好似從前那場白無常為他而放的煙火,在他腦中絢爛綻放。


    “曹穢!”


    這次曹穢學聰明了,沒有退下,一直在白樂身旁聽候。


    “陛下,太傅府的一切都備的妥當,奴婢譴人去看過了,幾乎恢複如初。陛下不知還有什麽吩咐,奴婢一定盡心完成。”


    可是白樂卻起身,眼神之中充斥著無盡的思念。


    “鼓聲太響了,朕要去一個地方。”


    曹穢立馬跟在後邊,問道:“陛下要去哪?”


    “備馬車,朕要去太傅府!”


    “啊,啊——?”


    曹穢隻覺得自己聽錯了,但後者卻已經自顧自的離開了大殿。他走的很快,他現在就想見到白無常。


    曹穢慌忙的跟在身後,一邊安排一邊喊著“陛下,陛下”,他不知道這位皇帝到底怎麽了。


    寒冷的冬天,他隻想見到自己的哥哥。


    隻因那一句,他要去問責。


    鼓聲不停的敲奏著,仿佛曾經的那場煙火再次綻放在他眼中,煙火下的兩個人,一高一矮,正吐露著各自深藏已久的心聲。


    高個子對矮個子說:“哥哥答應你,一定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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