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裏,白樂與秦懷諾正在商議這幾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時清灼憨厚的走進,讓二人都是一愣。


    “清灼見過陛下!”


    白樂被他逗笑了,看著眼前隨性的世子,開口道:“世子當真是不把朕當外人了,若是旁人,朕早就將他拖出去賞二十大板了!”


    秦懷諾看著這般吊兒郎當的時清灼,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若不是在大殿內,他早上去斥責了。


    時清灼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微笑道:“陛下寬宏大量,我相信陛下不會這樣對我的!”


    “就你嘴甜,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秦懷諾在一旁也不敢開口。一位是當朝聖上,一位是將來的淮南王,可這兩人怎麽一點君王的架子都沒有?


    “陛下,老師,你們剛才在聊什麽呢?”


    見白樂沒有開口,秦懷諾才迴答道:“翟臨一事已經結束,他下獄後,又在他府裏發現了許多私銀,多半也是他貪墨的。如今朝堂上那些人也收斂了許多。清灼,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啊!”


    時清灼悠閑的笑笑:“功勞算不上,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嬉皮笑臉,不成規矩!秦懷諾心想這孩子到底是跟誰學的?


    “現在他們的計劃定要再拖一拖,我明顯能感覺到他們已經開始慢慢將目光移向我了。”


    白樂皺眉,出聲道:“若是覺得危險,朕可派些千牛衛暗中保護你!”


    “多謝陛下!但如今我的身手,一般人難以讓我為難。況且,我身邊也有人保護我的!”


    這話雖然有些自大,但如今時清灼的劍術,的確可以說是巔峰。他的劍術早已達到了許多人難以觸及的境界。


    而且每日他隻要一出門,上官無權與辛封澤都會在暗中默默跟著他,確保他的安全。


    所以他根本不怕暗處的危險,隻需要專心應付眼前的事就行。


    “雖然如此,但你還是得當心。萬一他們真請了一些厲害的人來刺殺你怎麽辦?”


    “老師說的是,學生謹記!”


    “別答應我答應的那麽快,到時候離開了就忘完了!”


    白樂此時也開口道:“接下來世子又準備做什麽?”


    肉眼可見時清灼的神色立刻嚴肅起來,有些不甘夾雜在裏邊。


    “原計劃本是在肅清朝堂後,就開始去著手太傅的案子。但太傅曾與我說過,讓我不要太著急,等事情全部解決後,再做也不遲。所以,我也不知道這後麵的時間我該做什麽。”


    白樂與秦懷諾麵色都有些不好,但二人的想法是不同的。


    白樂是充滿了疑惑的表情;但秦懷諾卻是知曉白無常的意圖,麵露同情。


    他明白白無常為何不讓時清灼快速查他的案子,他也知曉白無常的意圖到底是什麽。


    那一晚白無常與自己的對話他依舊曆曆在目,這或許是他這一輩子都忘不掉的事。從那一晚起,他真正理解了白無常的艱辛。


    “淮南如今在朝堂上不成氣候,但不一定不會在其他方麵動手。所以這幾日,我們也不能放鬆警惕。”


    時清灼點點頭,“老師說的不錯,這幾日我也會注意其他地方的。”


    這時曹穢慌忙走進,一臉慌張掩飾不住,讓三人都是一愣。


    “陛下,殿外來了一人,十分強硬的要見陛下。外邊侍衛已經將他攔住了,還憑陛下一句話。”


    時清灼聽著不對,多問了一句:“那人有沒有說什麽?”


    曹穢有些無措難以啟齒,但白樂卻冷聲說道:“讓你說就說,又不是什麽不能聽的!”


    “那人說,他是白太傅的哥哥!”曹穢賠笑道:“可白太傅哪有哥哥,這騙子我立刻就令人將他攔住了。”


    時清灼隻覺得恐慌。幸虧沒有發怒,否則他就要見到一場血洗皇宮了。


    秦懷諾也疑惑道:“白太傅哪來的哥哥?找個借口也不找個好點的,將他趕出去吧!”


    白樂沒有說話,也算是默認了。


    曹穢見狀,也準備離開。


    “曹公公留步!”時清灼立刻上前,“陛下,那人貌似真的是太傅的哥哥。他也是我這四年裏一直在我身邊保護我的人!他一般不露麵,但是如今來找陛下,應該是有話說!”


    白樂一臉疑惑,他認識白無常那麽久,怎麽不知道白無常還有個哥哥?


    “當真?”


    “當真呐陛下!”


    “那就將那人請進來吧!”


    時清灼簡直捏了一把汗,辛封澤曾經對陛下的態度讓他覺得惶恐。左一個蠢陛下右一個傻皇上的,萬一等會來到殿內後也是如此該怎麽辦?


    他心裏祈禱著,希望他一定要收斂一些。


    但看著辛封澤閑庭信步的跟著曹穢走進,他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他不停的在與辛封澤使眼色,直到辛封澤走到他身邊時,換來的卻是一句:


    “你今日眼睛不好?”


    看來剩下的半截也跟著涼了。


    時清灼看淡了,也不想再做無謂的掙紮了,就由著他自己來吧。


    白樂與秦懷諾從未見過此人,也十分懷疑事情的真假,他真的是白無常的哥哥?


    可他來到殿內後,就一直站在時清灼身旁,毫無敬意。


    曹穢眼見他沒有一點規矩,便出聲嗬斥道:“大膽——,見了陛下還不下跪行禮!”


    時清灼隻聽身旁的人冷聲一笑,他頓時覺得自己應該離這家夥保持距離,以免誤傷自己。


    “若是白無常在此,我或許會給他個麵子。但如今,我看是沒有什麽必要了。”


    “放肆!”


    這次不僅是曹穢,就連秦懷諾也忍受不了。這人態度高傲,實在是讓人覺得生氣。


    白樂麵色也極度不好,他陰鷙的盯著下方的男人,似乎馬上就要叫人進來把他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看著辛封澤依舊如此,甚至麵無改色,時清灼覺得再不幫他說話或許這人真的是找死了。


    “你們平時說話,他也在裏邊嗎?”


    時清灼一愣,辛封澤臉色與往日貌似不太一樣。難不成這人就是專門來挑事的。


    曹穢也深知這人說的是自己,但此人如此無禮,真是一點規矩都不守。再者陛下也沒有叫他離開。


    “你、你放肆!這是在禦前,天子之前,怎能容你如此放肆?快來人,把這個無禮之人帶下去!”


    眼見外邊的侍衛已經進來,時清灼立刻出麵阻攔。


    他明白,辛封澤從不喜歡露麵於世。如今光明正大的闖進宮中,絕非是故意的,一定是有什麽事要與他們說。


    “陛下,他這人的確無禮,但他一定是有事情要與我們說。就先饒他一次,聽聽他要說什麽吧!”


    對於此人,白樂實在是不喜。但麵對時清灼的挽留,也隻好給足麵子。


    “都先出去吧。曹穢,你也出去。”


    既然是陛下的指令,曹穢就算有一肚子的悶氣也不敢發作,隻好離開。


    此刻殿內隻剩他們四人,時清灼率先開口問道:“你今日到底要做什麽?”


    辛封澤沒有理他,滿臉怨氣的看向高處的那位,冷聲開口。


    “太傅府裏的藥快要用完了,如今大晟隻有皇宮有藥,我來拿藥。”


    出乎意料的一句話,讓三人都是一驚。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三人現在都是相信的。


    時清灼幾乎是立刻出聲的:“我上次去府上,藥材不是還有很多嗎?”


    “誰與你說那些藥都能用上?”


    是啊,怎麽可能都能用上。時清灼簡直覺得自己是個傻子,這都沒有發現!


    白樂此時也不管他說的是不是實話,但對於白無常,他不能馬虎。


    “我會讓人帶你去的,但你不能告訴他們你是拿去救太傅的。”


    辛封澤冷哼一聲,帶有些嘲諷的意味。


    “你不是說你不會去看太傅?”


    “我再不去,恐怕都見不到他最後一麵了。”


    三人幾乎是瞬間警醒,他們都無措的看著辛封澤。特別是時清灼,他記得之前去太傅府時白無常的狀態雖說沒有以前那麽好,但仍舊不算太差。


    “什麽意思?我之前去的時候太傅狀態明明還行呐,太傅到底怎麽了?”


    “若不是白無常攔著我,我真的想把大晟的人都殺了。”他沒有直麵迴答時清灼的詢問,而是自顧自的訴說著自己的心情。


    “八十八鞭,真是人能想出來的酷刑!”他再次望向時清灼,“你以為白無常是神呐?他也是人!八十八鞭盡管沒將他打死,但也讓他進入了一個慢性死亡!盡管身旁有那個大夫在,但又有什麽用?”


    “他身體本就不好,全憑著藥吊著。如今的他,更是離開不了一點。現在太傅府裏的藥快要用盡,而白無常卻並沒有讓他們與你說,你覺得又是為何?”


    時清灼如雷貫耳,他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他腦海中再次閃過司空杏林當時與自己的對話。


    “……不過很快就聞不到了。”


    那時的自己並沒有注意這話語中所透露的其他意思,隻覺得是司空杏林所釋放的情緒罷了。可如今迴念一想,其他暗語中早已給他透露。


    那白無常又為何不和他說這些呢?


    “為什麽,太傅為什麽不和我說?”


    “你如今迴京,本就危險。既然麵對淮南與大晟的危險,又要應付他自己,顧不應暇。為了讓你能安心對付他們,隻好隱瞞自己。”


    又是如此,白無常又一次騙了自己。明明自己身體都已經變得那麽差,明明自己已經靠近鬼門關了,他還一直擔心著自己。


    時清灼此刻又生氣又難受,他的情緒有些難以克製,但他不能爆發出來,他得控製住。


    “還有你。”他再次望向白樂,“白無常為你鋪了那麽平坦的一條路,而你呢?離開了他一事無成!那麽久了,還沒有一點君主的模樣!離開了白無常,誰還把你當小孩?”


    這話太過難聽,秦懷諾本想出聲嗬斥,但他說的卻是實話。盡管白樂已經做的越來越好,但他們不會等著他長大。


    如今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白樂也有些無措,他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白無常把你帶到現在,他保護了你那麽久,可你卻連一次也保護不了他!說你蠢白無常又要罵我,我如今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你!”


    秦懷諾此事再也忍不住,盡管說的很對,但白樂畢竟是天子,怎麽能被別人辱罵?


    “請你慎言!如今你是在禦前與天子說話,孰輕孰重,還請你分清楚!”


    “孰輕孰重?”他冷哼一聲,“在我這裏,白無常就是最重的。其他人,螻蟻罷了!”


    “你……”


    “實話而已。白無常曾讓你輔佐他,你雖然盡心盡力,但並沒有白無常那番勇氣!這幾年,離開了白無常,大晟變成了什麽樣,你們心裏都清楚!”


    三人此時被辛封澤說的如鯁在喉,盡管還有想說的,也開不了口。


    “我昨夜去太傅府時,他吐了一大灘血。”他臉色漸漸陰沉,咬牙切齒,“我從沒見過他現在這般模樣。或許再過不了多久,就連藥也留不住他了。”


    白樂全身已經顫抖起來,他不知所措。他不敢想,如果真有一日親耳聽見了白無常的死訊,他會如何。


    他接受不了。


    “不會的。”時清灼此刻慌忙出聲:“太傅不會死的!”


    “我也希望如此。醜話說在前,隻要白無常一死,我會讓全世界的人給他陪葬!”


    時清灼有些恍惚,他不相信白無常會這般死去。在自己心裏,隻要白無常還在,他就有了底氣。


    而且,有白無常在的地方就有家。


    “我哥他,到底怎麽了?”


    辛封澤自嘲一笑,再次說道:“其實一切也都怪我,若是我曾經不那樣做,那麽他如今也不會有那麽弱的身體!所以,當我把所有人都殺了後,我也會自行了斷!”


    時清灼喃喃道:“曾經都發生了什麽?”


    “你們都知道,白無常為什麽要一直喝藥嗎?”


    三人都是沉默不語。


    一人是壓根不知道白無常需要喝藥。二人的猜測都是曾經的那場逼宮落下的後遺症。


    辛封澤此時開口道:“那是他的心病。憂思成疾,沒人能治好他。”


    “隻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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