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常與遲暮迴到太傅府正好是午時,午膳已經備好。五人坐在一起,氛圍十分友好。


    “太傅您昨晚又忘記喝藥,今日我去收拾時親眼發現。您別想抵賴,清灼也看見了,人贓並獲!”


    “白無常~!”司空杏林的聲音幽幽的響起。


    “咳咳,那個,昨晚太忙了,忘記喝了。”


    白無常盡力掩飾,可司空杏林根本不信他。


    “哼,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可再沒能力把你從地府撈迴來。”


    “咳!”白無常提醒的一咳,隨即看向司空杏林,又瞥了一眼時清灼。見後者似乎沒聽見,便安心下來。


    司空杏林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便不再言語。眾人也都跟著安靜。


    時清灼突然感覺桌上的氛圍不太對勁。他覺得這個氛圍得由他來打破。


    “太傅,我最近見外麵十分熱鬧,是有什麽事嗎?”


    他的這個話題挑起了歲桃的興趣,便搶先答道。


    “清灼應該不知道吧,過幾日便是中秋了。”歲桃看向白無常,見其沒什麽動作,便又說道,“中秋呢也叫端正月。當天晚上,陛下和大臣們都會親自前往皇宮的月亮祭台,一起祭拜月亮;而且,人民也會提前準備豐盛的晚膳,一家人會做在一起,共用晚膳,共同欣賞美麗的月亮;最後最後百姓還會在戶外設立月亮亭台,搭建燈籠,組織舞蹈和音樂表演,舉行各種比賽等等,想想都好玩!”


    時清灼聽著歲桃的解釋,覺得這個節日真好,為何在淮南就沒有這個節日呢?


    “世子殿下到了京城還沒出去逛逛吧,中秋那晚用完晚膳,我帶你出去吧。”


    白無常麵無表情,看向時清灼。


    時清灼心中十分高興,便道:“好啊好啊,我也想看看這京城呢!”


    “那行,那日晚膳後,戌時,鳴神大街那棵槐樹下,在那等我。”


    “明白!”


    夜晚,青鬆院內。


    “太傅你今日生病了嗎?既然主動向清灼提出帶他去京城逛逛。”


    歲桃一臉不可思議,覺得今日他的太傅似乎變了個人。


    “都叫上清灼了,看來你們今日才是相談甚歡呐。”


    歲桃被堵住了,不知如何迴答。


    “小桃子我可告訴你,別把世子帶壞了啊!”


    歲桃一臉憋屈,“怎麽可能,我把清灼當弟弟,怎麽會帶壞他!”


    “那日是個機會,可以給他上一課。”


    白無常森森出聲,聽起來十分滲人。


    “我就知道太傅你肯定沒那麽好。”歲桃說完看向遲暮,“暮哥,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啥沒安好心?”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傻子。”


    遲暮不屑的接上了桃子的話,突然想起這是在說白無常,隨即反應過來自己被他給耍了,惡狠狠的盯著歲桃。


    “今晚你死定了!”


    “太傅我今晚跟您睡吧,我覺得我出了青鬆院明日您就見不到我了。”


    “是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看著辦。”說完又看向遲暮,“不用出青鬆院,遲暮別太拘謹,我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


    話音剛落,兩人便追逐起來。


    “暮哥我錯啦!”


    白無常看著眼前的兩個活寶,覺得當時把他們帶迴太傅府是個正確的選擇,嘴角不免上揚。


    突然,白無常神色一冷。


    “誰在外麵!”


    還在追逐的二人立馬戒備,遲暮立刻衝了出去。


    剛到院內,一名身著黑衣之人正翻牆離去,遲暮立刻追了上去。


    “太傅您沒事吧?”


    歲桃迴到白無常身邊,一臉擔心。


    “我能有什麽事?”


    “太傅為何要打草驚蛇?若您把我和暮哥叫來,抓他個出其不意不好?”


    “我是故意出聲的,他不像來刺殺我的。”


    “那他偷偷摸摸來幹嘛?”


    “待會就知道了。”


    半炷香後,遲暮一人而歸。


    “此人輕功了得,我追不上。”


    看著遲暮一臉吃癟,白無常不免覺得意外。


    “無妨,不過連你都追不上,確實不是一般人物啊。”白無常道,“有什麽發現嗎?”


    遲暮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盒,遞給了白無常。


    “這是我在追他的路中發現的,像是他故意丟下的。”


    “這裏麵裝的是什麽,木盒看起來挺精致的。”歲桃走上前來,“外麵的木紋,好似嶙峋閣的手藝。”


    “此人多半是來送此物給我的,但並不想讓我知道他是誰,便隻能冒險用此方法。”


    白無常玩弄這木盒。木盒雖小但十分精致,可想做工之人十分嫻熟。


    “桃子,你確定這是嶙峋閣的?”


    “看著挺像的,但是太傅府裏幾乎沒有嶙峋閣的木雕,所以不能確定。明日我去嶙峋閣看看。”


    “好。我倒要看看這人到底想給我看什麽。”


    白無常慢慢打開木盒,隻聽見機關轉動的聲音緩緩響起。木盒隨之打開,裏麵裝著一些大米。


    “大米,這是什麽意思?”


    歲桃看著盒中的大米,十分疑惑?遲暮亦是如此,兩人同時看向白無常。


    白無常也一臉迷茫,思考片刻後搖了搖頭,也不明白。


    白無常微微皺眉,開口道:“不管是為何,既然以如此危險的形式給我,必有深意。”


    思考片刻後,三人覺得待明日歲桃去嶙峋閣問問再做打算。


    翌日,時清灼從歲桃口中得知此事。


    “為啥要送大米,這是有什麽含義嗎?”


    時清灼看著眼前的人,眼中充滿了疑惑。


    白無常把弄著手中的折扇,顯然也心不在焉。


    “暫時不知道,不過待桃子他們迴來可能就知道了。”


    白無常突然把折扇往手心一敲,道:“不想了,你先去練劍。”


    快到午時,二人才迴到府中。


    看著歲桃垂頭喪氣的,白無常知道此事可能沒有結果。


    “盒子雖然是嶙峋閣的,但是嶙峋閣的老板根本不知道。”


    遲暮在一旁補充:“這個木盒在嶙峋閣十分常見,每日采買的人也挺多的,排查不了。”


    白無常眉頭緊皺,“看來是沒有線索了,這是讓我打啞謎啊。”


    “桃子,你去一趟宮裏,將此事悄悄告知陛下,別被人發現了。”


    “是!”


    大米之事在眾人思考無果後就暫且擱置了,很快,便到了中秋。


    如歲桃所言,這一天的京城十分熱鬧。


    酒樓客棧掛滿了中秋燈籠,賞月亭也在各處搭建起來。


    今日正好也是螃蟹上市的日子,京城的達官顯貴們早早等候,螃蟹一出便一掃而光。


    這才酉時,許多酒樓裏已經熱鬧非凡,許多人都想占個好位置與朋友親人一起賞月。


    今日八月十五,青鬆院裏的桂花樹已經全部開放。桂花香飄十裏,芬芳馥鬱。


    “今日你倆就自己去玩吧,但別給我闖禍。”


    白無常雖然是看著兩人說的,但是其中的道理卻不言而喻。


    歲桃摸了摸後腦,一臉不好意思。


    “太傅您就這麽不相信我嗎?暮哥在我身邊,他會管著我的。”


    “哼,希望不是慣著你吧。”白無常嘲諷道,“但是記住,別讓時清灼看見你們!”


    “知道了。”


    因為大晟習俗的影響,世子府也掛上了燈籠。府中大多數人都是京城人,所以今日府裏也十分忙碌。


    “殿下,您今日多久迴來啊?”


    劉叔正在為時清灼整理衣物,臉上充滿了擔心。


    “不知道,可能會很晚吧。不過今日我終於可以去京城裏逛逛了!平日裏都不敢一個人出門,更別提夜晚了。”


    時清灼一臉高興,十分期待今晚。


    時間稍縱即逝,戌時很快便到了。


    時清灼在酉時用完晚膳,早早就到了與白無常約定的地點。


    天色未暗,八月戌時的天空特別好看,天空被染成緋紅,晚風慢慢吹拂,十分愜意。


    鳴神大街上人山人海,幾乎京城的每戶人家都出來了。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孩童們的笑聲充斥在大街上,一片祥和。


    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天色也慢慢暗了下來,挨家挨戶的燈籠也隨之亮起。


    大街之上,燈火通明,和白晝相比有著另一番特色。


    明月掛長空,京城的夜晚正式開始。今日的月亮比往日的月亮更大更圓。夜晚的京城仿佛比白日更加繁華,燈火交相輝映。美酒佳肴,笙歌燕舞,猶如天上宮闕,好不熱鬧!


    人群接踵而至,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歡聲笑語。


    在神武大街的一棵槐樹下,時清灼一直站在樹旁,從天明到天黑,也不見白無常出現。


    他從剛開始的滿懷期待,到現在的一臉茫然。


    這已經快一個時辰了,為什麽太傅還沒來。他的腳早已麻木,隨即便在槐樹下坐著,望向太傅府方向。


    “太傅會不會有急事來不了了?”


    “我要不要去太傅府找太傅?”


    “萬一我剛走太傅就到了怎麽辦?”


    “……”


    這些念頭一直徘徊在時清灼腦海裏。


    他看著大街上的人各個結伴而行,腦中不免想起歲桃的聲音。


    “一年之中,月亮都是不同的形狀。可是隻有中秋這日月亮又大又圓。隻意味著中秋是圓圓的日子,人們要像月亮一樣,在這一日團聚。”


    可現在自己獨自一人坐在這,家人不能團聚,太傅也不知何時能來。


    周圍的熱鬧刺激著時清灼,一陣酸楚湧上心頭,淚水不自覺的從眼角流出。


    這棵槐樹十分巨大,繁密的枝葉正巧擋住燈火,讓路過的行人看不清時清灼在幹嘛。


    “既然來不了為什麽不提前告知我,為什麽要讓我一個人一直等,為什麽又拋下我……”


    時清灼心中十分委屈,可他知道自己身為淮南世子,不能輕易落淚,便想從袖中取出巾帕擦拭淚水。


    可是他在袖中摸了一會,竟是當時走的太急,忘了帶上。心裏更加委屈,便抬起手想用衣袖擦拭。


    突然一隻手抓住了時清灼抬起的手。


    時清灼抬起頭,一張青綠色的巾帕出現在他眼前,巾帕邊角繡著“無常”二字,繡工十分精細。


    來者是白無常。


    白無常晚膳後與歲桃二人交代好便早已出門,來到槐樹下時時清灼並未到達。


    隨即他便走向一邊,將自己隱藏起來。他想知道這淮南小世子在別人沒能按時赴約時會做出什麽反應。


    “無論是什麽反應,別一直在那傻傻的等著就行。”


    但事與願違。


    “果然,和桃子待久了,他的惡習都染上了。”白無常看著樹下坐著的小孩,“為什麽一直在這等著?”


    時清灼十分生氣,他接過巾帕便擦拭起來。


    “不是太傅讓我在這等嗎?您沒來,我為什麽不能等?”


    “若我今夜一直沒來呢?那你就一直等下去?”


    時清灼被問的啞口無言,隻能用巾帕慢慢擦拭著自己,緩解自己的無措。


    時間已經快接近亥時,時清灼在槐樹下等了一個時辰,白無常亦在旁站了一個時辰。


    兩人都未開口,大街上的喧鬧與槐樹下的二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好一會時清灼小聲抱怨道:“是你自己沒有按時到的。”


    這小聲的抱怨換做別人可能聽不見,可白無常聽見了。


    他也在想,自己是否做的太過了?眼前的小孩明明十分期待這次,但自己卻將他的熱情潑上了一盆冷水。


    “你怕如果你走了之後我又到了,結果見你不在,心裏會不高興?”


    白無常語氣平和,似乎有種哄人的意味。


    “嗯。”


    時清灼滿臉委屈,不想說話,好心情都沒了。


    “真是個傻小子。”白無常被十三歲的小世子給逗笑了,隨即笑著問道:“為什麽怕我不高興,明明我才是違約的人?”


    時清灼抬起頭看向眼前的人,他從未看見白無常這般笑過,唯一的笑也隻是他從歲桃那聽來的。


    但此人笑起來,確實是十分俊美的。他一時不知道如何迴答。


    “是因為你太善良了。”白無常無奈的搖搖頭,“你不想讓我在這等你對嗎?因為這個過程太難熬了。”


    白無常說的沒錯,他的確是這樣想的。他知道這個過程十分難熬,所以他的確不想白無常為了等他在這一個地方苦苦等待。


    白無常見他遲遲未開口,心想是默認了。


    “你覺得我到後會沒見到你會在此處等待,但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見你不在,我是否會選擇直接離開?或者若是我的確沒來,待到第二日你來質問我時,我跟你說:‘我昨日確實來了啊,但是我見你不在便以為你早走了!’這樣,我就可以把責任拋給你,而你確實無話可說,因為你那段時間確實走了。”


    時清灼從未沒想過,他隻知道若是他離開了,白無常到後沒見著他也一直在那等他怎麽辦。


    時清灼突然想起在淮南,那日,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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