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池宴進宮第三日,也是他考完策論歸家的日子。


    沈棠寧才從池母那裏迴來,對方料定自家兒子這幾日在宮裏頭寢食難安,張羅著要給他準備一頓豐盛晚膳。


    沈棠寧倒不覺得池宴會吃不飽睡不好,皇宮那樣的地方,總不至於虧待了他去。


    “主子。”元昭站在簷下,一副等候她多時的模樣。


    沈棠寧頓時了然,微微頷首:“進來說話。”


    元昭進了門,沈棠寧坐下後看向他:“可是有眉目了?”


    他點點頭,麵露沉思:“我找了個人,尋到公主府偏門的一個仆婦,從她嘴裏打聽到主子說的那個人,據說叫慧娘,原先是廚房燒火做飯的,後來因為手藝不錯入了雲安公主的眼,便調到了身邊伺候。”


    沈棠寧眼裏閃過思量:“你覺得她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嗎?”


    元昭語氣遲疑:“容貌有損,性別年齡也都對得上,我覺得十有八九。”他話音一頓,“不過我早就金盆洗手了,完不成那個懸賞任務也無所謂,主子為何還要執著於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


    她抿起紅唇不語,眼底情緒隱晦。


    她隻是覺得,上一世三皇子留下元昭,可能不隻是因為惜才。


    容貌損毀……


    她瞳孔忽地一顫,眼裏閃過一抹愕然。


    她雖然對毀了容的女子並無印象,卻隱約記得,曾見到長公主身邊出現過一名白紗覆麵的女子。


    眾人對女子的身份眾說紛紜,一開始以為是長公主準備獻給陛下的美人,可那年紀似乎也不年輕,就慢慢打消了想法。


    如果雲安公主府的那名女子當真和長公主有什麽淵源……


    沈棠寧眸光閃了閃,忽然一定:“有沒有什麽辦法把她撈出來?”


    元昭懵了懵,理解了她的意思,語氣艱難:“主子是想和雲安公主搶人嗎?”


    他仔細思忖一番,語氣惋惜,“之前我去公主府的動靜太大,如今防守嚴格了很多,帶一個人出來恐怕有些艱難。”


    “算了,硬搶行不通。”沈棠寧打消了這個念頭。


    雲安公主是不會在意一個婢子的生死,但她府上丟了人,以她的性子定會鬧得人盡皆知。


    她倒是沒什麽,若是引起了三皇子的注意那就不妙了。


    所以這件事不宜操之過急。


    沈棠寧想起那日那一幕,雲安公主性情跋扈,慧娘在公主府的日子必定不好過,不如先和她本人取得聯係,裏應外合的話這事就簡單得多。


    沈棠寧對元昭低聲說了幾句,後者點點頭,轉身離開。


    ——


    時辰到,池宴也落了筆,麵上是如釋重負。


    上頭的皇帝垂眼看過來,福公公會意上前收了答卷,呈上去給他過目。


    崇德帝迅速掃了一遍,眼裏時而新奇,時而讚賞。


    下麵的幾位臣子眼觀鼻鼻觀心,心知池宴已經過了陛下這一關。


    良久,崇德帝抬起頭來,掃了眼恭敬垂首的池宴,涼涼道:“下迴殿試,朕不想再看到你這狗爬字!”


    池宴愣了愣,當即福至心靈,恭恭敬敬拱手道:“草民迴去必定苦練書法!”


    他心說,陛下這是沒看過他之前的字,這已經算進步神速了!


    沈棠寧果然有先見之明,否則陛下剛看到他的字時,指不定就讓人將他抬著連人帶紙扔出去。


    幾位大臣心下微驚,麵麵相覷。


    陛下這是篤定池宴能通過春闈,參加殿試?


    一時間,大家看池宴的目光不自覺出現了變化,自身有實力和上頭賞識那是兩個概念,朝堂之上從來不缺有實力的青年才俊,但嶄露頭角的卻寥寥無幾。


    池宴離開皇宮的時候,國子監祭酒還主動上前搭話:“池二公子留步。”


    一心想迴家幹飯的池宴轉過身來,露出禮貌性微笑:“祭酒大人。”


    陳祭酒笑眯眯道:“我從前便覺得池二公子與傳聞中大不相同,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是嗎?祭酒大人過譽了……”池宴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眼神欲言又止,“可我記得年初的時候提出想來國子監借讀,被大人拒絕了。”


    陳祭酒笑容一僵:“……有這迴事?”


    “許是大人事務繁忙忘了也說不定?”池宴十分大度地擺擺手,“當然,這種小事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陳祭酒有些汗流浹背:“這個,這個……”


    池宴笑眯眯道:“同大人開玩笑呢!嗨,這不是想和您套套近乎嗎?”


    陳祭酒:“……”


    你套近乎的方式還挺別出心裁。


    ……


    池宴和幾個大人有說有笑離宮的消息被好事者瞧見,不脛而走。


    傳到寧遠侯府時,又是一片烏雲罩頂。


    池景玉下值迴來,瞧見的便是眾人神情肅穆,不由一愣:“又發生什麽事了?”


    老夫人叫他近前來,緊緊擰著眉:“陛下當真放池宴迴去了,沒有罰他?”


    池景玉眼裏情緒不明,搖了搖頭:“並未聽見二弟受罰的風聲。”


    侯夫人也跟著臉色沉了沉。


    老夫人死死攥緊了桌角,臉色變幻莫測,不敢置信地喃喃道:“這怎麽可能呢?他欺君罔上,陛下竟然沒有絲毫表示?”


    池景玉微皺了皺眉:“祖母,許是二弟並未作弊,靠的是真才實學,您這樣沒有根據的話,要是讓旁人聽了,少不得要惡意揣測我們!”


    最要緊的是還揣測聖意,這可是犯了忌諱!


    老夫人神情難堪,她自然也猜到了池宴並未作弊的可能,隻是她還是不肯相信,那個紈絝敗家子,竟然真就長了出息!


    先前分家的消息放出去,外頭的人還誇她當斷則斷大義滅親,這要是反應過來,豈不是又要罵她有眼無珠,錯把珍珠當魚目?!


    池景玉眉眼掠過疲色:“祖母,母親,之前我便不讚成分家,你們一意孤行便也罷了,如今既分了家,咱們便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莫要再生事端。”


    兩人臉色均是一陣難看。


    這孩子是在怪她們?


    她們還不是為了他的前途考慮!


    看著池景玉離開的背影,老夫人氣得撫了撫心口:“這就是你教的好兒子?”


    侯夫人也覺得憋屈:“母親,景玉說的也沒錯,當初可是您做主要分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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