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大營內,望著手中傳令兵送來的龐文龍書信,荊州統帥榮崇柯麵露擔憂之色。


    一旁的荊州參領唐子淇見狀,當即上前問道:“統帥,龐文龍在信中可是說了什麽?”


    榮崇柯沒有答話,而是將手中的信件遞了過去,轉身來到案牘前坐下,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寧修言此舉,子淇以為他是何意?”


    唐子淇眼底閃過輕微的詫異,隨即將手中的信件疊好,放在案牘上,略一思索開口道:“末將也著實費解,若是擔心我等將他誆騙至荊州城誘殺,他大可以據城而守,可若是不懼我等,直接跟著龐文龍入城便是,可他偏偏以陛下之命拒了我等的邀約,卻又帶著龐文龍等人在身邊去前往其他郡縣,這點實在是令人難以琢磨!”


    榮崇柯點了點頭,接著屏退左右,方才又將另一封信件取出,又遞了過去。


    拆開書信,僅是掃了兩眼,唐子淇眼底卻滿是駭然之色。


    “康騰信被寧修言給斬了?雍州大營也被鳳鳴軍屠戮一空?”


    榮崇柯沉沉地歎了口氣:“哎,不然你以為本將為何會突然隻派區區五百人就去新平郡邀寧修言入城?待此事平息之後,即便沈元年再派人傳話,本將亦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榮崇柯看著案牘上微弱跳動的燭火,心頭五味雜陳。


    “起先雍梁二州那邊多日沒有來信,本將以為他等有心算無心,多半是提前得手了,誰料想寧修言竟不聲不響直取雍州,而英國公丁修卻是將我等與梁州之間消息切斷,為寧修言奪下雍州城爭取到了時間,令我等後知後覺,待消息傳來之際,一切早已無力迴天!雍州康騰信被殺,雍州大營上下除了遠在邊關的兩千將士,餘下的幾乎無一活口!他們二人聯手之下竟是將我等三州將士玩弄於股掌之間!”


    唐子淇眉心蹙了蹙,“統帥,京都那邊可有消息?”


    榮崇柯點了點頭,“先前的那封信便是京都差人送來的,隻是本將現在對那人的身份倒是有些懷疑!”


    “統帥所言何意?”


    榮崇柯朝唐子淇招了招手,後者立刻會意湊上前。


    榮崇柯掃了一眼帳外,聲音低沉道:“起先此人一直是以沈元年的謀士自居,一應發號施令皆是打著沈元年的旗號,可如今沈元年下落不明,先前許諾我等的條件自是不作數,按理說,此刻那人應當與沈元年一般將自己雪藏靜待時日東山再起,可他偏偏依舊送信與我,所以本將才會在心底起疑。”


    唐子淇愣了一下,眉頭微皺:“莫非統帥以為那人是京都官場中人?”


    榮崇柯搖頭苦笑,臉色盡顯無奈之色。


    “本將也不知啊!若不是當初在與東胡人交戰時受過梁王的救命之恩,本將說什麽也不會摻和到這謀逆之事當中,隻是此時想要抽身而去怕是為時晚矣!”


    唐子淇斂著眉問道:“若是我等將信件一事如實告知陛下,以求寬恕呢?”


    榮崇柯白了他一眼,隨手抄起一本兵書砸了過去,壓低聲音氣唿唿責罵道:“唐子淇,本將看你是腦子壞掉了,這可是謀逆之罪,是要抄家滅族,掉腦袋的重罪,你以為當今女帝是什麽心慈手軟之輩?若無女帝授意,他丁修怎敢派賈世文滅了雍州大營?動動你那豬腦子好好想想!”


    唐子淇麵容苦澀,望著案牘上前的榮崇柯仍不死心。


    “您可是荊州統帥啊,難道女帝就不怕荊州大營嘩變?況且女帝手中並無實證!若是我等咬死不承認,她又能如何?”


    榮崇柯冷笑一聲:“荊州統帥怎麽了?康騰信就不是雍州統帥了?他還負責抵禦東胡呢!還不是說殺就殺,被寧修言斬下了頭顱?沒人會在意我等的死活!大夏軍中有的是人想要當這個統帥!”


    “可那人信上不是說了,女帝正在勸降梁州統帥武遠濤?若是我等自請降罪,興許陛下會念在我等悔過的份上從輕發落呢!”


    唐子淇的話像是在黑暗中點燃了一根燭火,瞬間照亮了榮崇柯的內心!


    “這……”


    見榮崇柯似有意動,唐子淇趕忙再添一把火。


    “末將以為如今雍州大營剛遭此劫,女帝也是為了殺一儆百,若是我等此時投誠,一來可以彰顯我等悔過之心,二來,剛殺了雍州統帥,為了穩定軍心,女帝絕不會再大動幹戈,否則此事若是傳出去往後誰還敢投誠悔過?橫豎都是一死!屆時,我等隻需將一切過錯推至沈元年身上,就說遭奸人蒙蔽,縱使女帝心中有怨,我等並未出兵,想來最多也就是責罵兩句,再者,將軍在荊州這麽多年,如今將士們隻服將軍您,誰來也沒用!”


    榮崇柯雙眸頓時明亮起來,拍案而起激動地來迴踱步:“子淇所言在理啊!”


    “若是我等主動……”


    不等他說完,唐子淇趕忙打斷道:“統帥莫急,末將雖說投誠,但這其中還需別人穿針引線才是!”


    榮崇柯停下來腳步,眼底閃過一抹不確定,“子淇是何意?莫非……是寧修言?”


    “不錯!”


    唐子淇點了點頭,“末將方才想起這寧修言究竟是誰了!”


    榮崇柯微微愣神,連忙追問道:“他是何人?”


    唐子淇神秘一笑:“統帥可還記著寧遠橋?”


    榮崇柯眉頭上揚:“你說的是當年秦嶺山一戰的鎮遠侯?”


    “不錯,當今陛下早年身為天寧公主時可是與這鎮遠侯府有一紙婚約在身,那會兒這位寧修言可謂是意氣風發,若不是秦嶺山一戰,怕此時早已與陛下完婚,是皇親國戚了!可後來兵敗,聽說此人癡傻五年,但在這五年中,陛下仍未退婚另擇良婿,而寧修言剛一醒來便被陛下委以重任,足以見得此人在陛下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我等何不從鎮遠侯入手?無需他做什麽,隻需在陛下耳邊吹一吹枕邊風即可!”


    聞言,榮崇柯當即拍手叫絕:“妙啊,子淇此計絕妙至極,若是能得鎮遠侯相助,我等自是安然無虞了!隻是該如何示好才是?”


    此話一出,二人頓時沉默不語,彼此相顧無言。


    正如榮崇柯所言,該送什麽呢?


    這幾千梁州軍的性命怕是不行,畢竟陛下已經前去梁州勸降,若是再斬殺了這些人,先不說會不會同武遠濤結下梁子,光是陛下那裏就得落下個殺人滅口的印象。


    銀錢、美女?


    那更是提都別提,一個京都的侯爺,再窮又能窮到哪兒去?


    若說送美女,除非榮崇柯自己嫌命長。


    忽地,唐子淇眼眸一亮,望向榮崇柯道:“統帥,您先前不是得了一匹東胡的好馬嘛!”


    一聽這話,榮崇柯臉上頓時泛起一抹肉疼之色。


    “那……這……”


    “統帥,都什麽時候了,是馬重要還是自己的命重要?”


    “這……我……哎,好吧!派人將那匹踏雪……送……送去便是!哎,本將還沒騎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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