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和朋友之間的界定實際上是很迷糊的,無論是六十年戰爭中的聯合政府和潛行者,還是學生之間。


    至於凱撒這樣的資本企業……必須死。


    必須把它埋到地心,地震即便一千次也無法翻上地麵,直至其永生不得安息。


    它逃不了,也躲不了,早在很久之前他們就做出了這個決定,無法反悔。


    “所以,你把她帶上來了?”


    末殤秋風點點頭,在費盡口舌解釋完狐阪若藻的情況後,浴室裏也傳來了嘩啦啦的流水聲。


    雖然很好奇裏麵究竟是什麽情況,但是基於在基沃托斯不允許偷窺,所以倆人果斷不把自己的視線放在那扇虛掩著的浴室門的門縫上。


    道德這東西還是要有的,底線也是要遵守的,畢竟哪怕這家夥看老師的眼神都拉絲了,那這也不是上去就揩油的理由。


    不然那就不是老師,是鬼畜老師了。


    而且秋風認為,老師在某些方麵的情商還是很高的。老師經常出入夏萊而若藻在夏萊門口盯梢,兩人之間不可能碰不到麵。


    這就隻有一種可能了,老師在試著稀釋若在的愛意。


    但是真正的愛可不是什麽靠稀釋就能衝刷掉的,如果衝刷掉了那就不是愛了。


    那叫上頭。


    “好吧,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把她勸上來,秋。”


    “謝我作何,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隻是給她提供選擇而已。”秋風雙手摸進大衣衣兜裏,摸出了自己的煙鬥,“而我自己也不想看到她這樣糟蹋自己,隻為博君一笑。”


    “那你呢?你口口聲聲不想看到別人糟蹋自己,那你自己呢?”


    “我的事不用你管,老師。”


    “我有這個責任!”


    “轉移你的注意力吧,”對於老師那越發著急的語氣,秋風很是平靜地劃燃火柴,點燃了煙鬥裏麵的煙草,“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是死不了的。實話跟你說吧,貝爾格萊雅的那一整套的和重建相關的工作,你知道我是怎麽處理的嗎?”


    “那你也……”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我辦公室的房梁上有根鉤子,這鉤子足夠硬,硬到能掛住我。而我足夠累的時候,我會找根繩子,上去解決自己,然後複活。


    “你明白了?老師,你願意關心我這就夠了,我們生來就是可消耗品,說句直白話就是,沒有你們的命值錢。


    “正因如此,我們才敢如我給你的作戰錄像中顯示的那樣,從北極打到南極,從一座城市打到另一座城市。我並沒有要求你放棄善良,我隻是希望你能將自己的善良用在那些更需要的人身上。”


    說罷,秋便頭也不迴地朝著門口走去。


    老師試著叫住她,但卻於事無補。這位軍刀的公主,圓桌的鬼神說到最後也是個人。隻不過是個被現實傷到了不會去釋放感情的人。


    但是,被血親背叛後又失去血親,被社會和家園背叛後又失去了社會和家園,曾經熟悉的一切都化作了資本家留給打工人的霓虹燈和廉價食品,以至於到了最後,她打死了最後一個南極點的向她求饒的資本家後,就連仇恨和憤怒這種情感也隨之煙消雲散。


    如今留下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不過是活著的死人,死了的活人而已。


    夕陽西下,最後的輝光從少女的指縫溜走。


    夜色慢慢籠罩了少女的身形,如今隻剩下有色彩的,唯有那雙血色的眸子。


    煙鬥還在以自己的節奏燃燒著煙草,少女的唿吸平緩如死水潭。基沃托斯的霓虹燈逐漸擊碎了黑夜,街邊的路燈提供著照明,將街道照得宛若白晝。


    高樓大廈點亮了自己的燈,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光汙染,還是必要的照明。


    漫步在入夜的街道上,學生們三兩成群走在霓虹燈下,她們或許會看到自己欣怡的店鋪,又或者是想要去做點什麽,再或者就是著急忙慌地迴家,還是在這些店鋪中用自己的時間去打工。


    找了張公共長椅,少女慢慢落座,她什麽也沒做,隻是看著如今的一切。


    看著從自己眼前走過的這些學生們,她有些羨慕,羨慕這些孩子們如此優渥的物質條件和學習環境,也羨慕她們都周圍有無論怎樣都願意支持自己的好友。


    “嘿,執行官。”


    “晚上好,執行官。”


    “今天超市薯片半價,給你一包哦,執行官。”


    “執行官我能摸摸你的臉嗎?”


    “來一起拍張照吧執行官。”


    貝爾格萊雅的學生們雖然在履行著自己的合同,或者單純就是在這裏閑逛然後遭遇了自己的執行官。但他們依然和自己的執行官打著招唿,或者是和執行官做點什麽。


    如果有誰有想法的話這裏肯定可以出某種劇情的,但是鑒於這裏是正經文章,所以學生們還是在執行官的身邊留下了薯片,汽水,又或者是自己的餘香和閃光燈。


    貝爾格萊雅的學生倒也是受苦受難,二十年來先是因為未知原因反目成仇,聯合校區直接被打成廢墟,然後又是凱撒集團的封鎖和掠奪,甚至最後幸存在廢墟裏的學生還要被打死,被抓去做實驗。


    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她們,也沒有一個人願意發聲,但她們在看見眼前的這位執行官的時候,還是很願意給她一個擁抱,然後繼續去做自己的事。


    至於現在爆出來凱撒集團的醜聞後來自其他學校的關注,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她們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疏忽了貝爾格萊雅,又或者隻是單純希望在基沃托斯局勢上能少一個潛在的對手。


    遲來的抱歉可是一點用都沒有的,你的悲慘隻能換來蔑視,你的自強和自立才能得到尊重。


    在這裏遊蕩的貝爾格萊雅的學生們都明白這個道理,她們所愛的學校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最需要聯邦學生會出手滅火的時候,最需要有人幫著活命的時候,全基沃托斯都在袖手旁觀。


    隻有圓桌議會廳一代又一代的執行官和議會衛隊留下了一點種子,將盡可能多的,沒有被虛妄的仇恨蒙住眼睛的學生送出了這裏,讓她們在基沃托斯自謀生路,拿出本可以購置武器裝備保護自己的儲備給學生們發了安家費,尋了願意接納她們的學校,讓她們登上擁擠的高鐵和卡車,消失在阿拜多斯的茫茫沙海中,再也不見。


    如今的貝爾格萊雅的學生們,即便表麵上再熱情,一堵高牆也早已建成。她們不會對同屬貝爾格萊雅十三學校的其他學校的學生有這種排斥,而是對貝爾格萊雅之外的這些學生,有著絕非天然的冰冷感。


    畢竟那些答應了接納逃離貝爾格萊雅的學生的學校,也食言了。


    在阿拜多斯的沙漠深處,黑陽槍華抓起最後一桶汽油,將蓋子打開,淋到用來堆積骸骨的焚屍爐中。


    最後一滴汽油滲入由破碎的製服和骸骨組成的高爐中。一根火柴被劃燃所恍起的火苗在少女的圓框眼鏡的鏡片上映射著橙光。


    她鬆開手指,火柴落入焚屍爐中。


    活著的死人聆聽著烈焰升騰的劈啪聲,仿佛這些死去的冤魂所困在骸骨中的一切終於在今日脫離了束縛,飄向曼珠沙華盛開的彼岸。


    “貝莉娜,統計亡者數量。”


    “……”


    “一萬零七百二十五名學生,都是從貝爾格萊雅撤離要去別的學校,可卻被拒收後又被集中處理在沙漠中的學生。”


    這是最後一處發現的拋屍坑,雖然不是萬人坑,但就其惡劣程度,已經可以說讓貝爾格萊雅和全基沃托斯反目了。


    “秋,陣亡人數一萬零七百二十五,彈盡糧絕,被圍困在沙漠後死亡並被補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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