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撥動吉他的琴弦,少女總能想起自己在人間沉浮的那段日子。


    打著短工,住著宿舍,暗無天日。每天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就已經是奇跡。


    而她會彈吉他的原因無非是自己遇到了一個學生,學生要上學了,而且還是高中,他媽媽讓他把吉他丟了。可是這把吉他又是他自己花錢買的,他也很喜歡吉他。


    左右想想,最後這把吉他就讓那時候的少女花了五十塊錢買走——後來她才知道,這吉他是雅馬哈的,小五千塊錢。


    夏萊的辦公室中迴蕩著悠悠的吉他聲,說不上是什麽能夠登上廳堂的音樂,但是當音符組合起來,所組成的弦樂是能夠傳遞情感的。


    少女在六十年戰爭中看到過很多,這讓她放棄了自己的很多情感。但這不代表她不能體會到那種情感,所以在撥動吉他弦的時候,辦公室中唯二的兩位聽客都會給予相當不錯的評價。


    他們兩個的評價是……加點歌聲。


    末殤秋風對此搖搖頭拒絕了,她說自己五音不全,而且也沒有從小練過,在打仗的時候經常是坐在一堆屍體上去彈。


    少女自己的情感是怎麽樣的……她自己是說不上來的,她不會去愛什麽,不會去恨什麽,不在乎別人的閑言碎語,對社交也不熱衷。這種性格和處世態度放在社會上就是垃圾,人人厭煩。


    但這種性格一旦養成,就是一種吃後天的強大力量,因為人們都太著急了,社會的矛盾太尖銳了,人們都想擠破了腦袋朝著高處爬,唯獨除了你這麽一坨爛泥,你說你的家人怎麽看,父母怎麽看。


    但是關末殤秋風,或者說塞莉西婭·卡蘭德斯什麽事。


    她父母什麽都沒給她,就連飯也沒給她做過。在這種情況下,在這種父母不管,而且還什麽也不會,甚至還不是什麽開明的父母的壓製下,她能撐到什麽地步。


    現在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自由人,在另一個世界的一棟高樓的辦公室中彈著吉他,就這麽簡單。


    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少女猛得反應過來,自己手裏這吉他弦彈的音樂怎麽不對勁呢……


    不好,飛向遙遠的天空!


    想到這裏的少女直接就鬆手,捂著吉他弦別讓它震了。這是幸虧這裏沒人認得這首曲子,這要是認得那肯定會出大事的。


    “怎麽了?秋,心性忽然就亂了?”


    老師有些關切地看著秋風,在他的認知中,秋風的意誌力絕對說得上是難以應付的級別的,連她自己都說唯一能亂了自己的就是以前經曆過的事。


    “沒什麽,”少女愣了兩秒,從口袋中摸出煙鬥,用火柴點燃:“想起以前的事了。”


    星野雖然是個瞌睡蟲,但如今她白天睡覺的時間已經少了很多,雖然不知道她晚上要幹什麽去,但最起碼不會和少女這種有的時候為了通宵去網吧打遊戲而白天睡覺一樣。


    工作已經被處理完了,如果三個人,一個老師和兩個學生會長都處理不了今天的工作的話,那一定是今天的工作有問題。


    睡醒後的星野自己顛顛地從少女這邊拿了錢,跑到便利店去買便當去了,真希望這粉毛矮子不會在電梯上睡著。


    這主要的原因還是做飯問題,星野是純懶蟲,如果說有紅臉綠臉的區分的話,那麽她在戰鬥方麵絕對是綠臉,相對應的在做飯上就是紅臉。


    秋風的話,因為六十年打仗的經驗,她的飯做的很雜,說人話就是天南海北的各種菜式,從東方到西方的她都接觸過,但就是沒有一個專精的。


    更重要的一點是,她不想給老師和星野吃自己做的燉菜,這是她在戰場上浪跡這麽久為數不多可以說精通的菜式。


    老師就別提了,經常是自己一個人,天天隻能靠光顧樓下便利店24,給那邊的腦門能反光的店員支持一下生意。


    “看起來這件事對你來說挺尷尬的。”老師笑笑,從椅子上站起來,活動筋骨。


    坐在沙發上的少女看了眼這個脆弱的大人,方才慢慢閉上眼睛迴答說:“我承認,我很不喜歡我這超群的記憶力,總是能讓我想起以前的那些操蛋事。”


    對於老師,秋風承認,她的的確確有一種鬆懈的態度在裏麵。這讓她很是意外自己竟然能對非潛行者的人如此鬆懈,或許是因為老師自己和那些人不同,有著一種很純粹的,並無私欲的那種善。畢竟人間人人都被錢迷了眼睛,老師反倒有一種大學生的清澈的愚蠢和難能可見的新生代的不被汙染的善良。


    仔細想想,和那些外麵的老師比起來,他真的是值得相信,有著一種對學生的博愛的老師。


    別拿那種男女的情愛說事,能在你出車禍需要錢救命的時候一群七手八腳給你湊錢的好兄弟不比男情女愛好多了?


    “能說給我聽嗎?”


    “去死。”


    開玩笑,讓同屬潛行者的老朋友們知道自己喜歡玩黃油也就算了,畢竟大家都死不了而且對於個體特殊嗜好有寬容度。但是這不代表潛行者之外的人會這樣,真要讓老師知道了自己剛才彈的是緣某空的主題曲她這逼臉還要不要了。


    把吉他塞進絕對進不去的但實際上直接和安全屋倉庫直連的皮革包裏,蓋上蓋子,少女才喘了口氣,摘下了自己戴著的戰術耳機和帽子。


    如今的生活還真是有些恍惚,甚至是失真。


    自己在外麵吃虧吃出來的經驗,到了這裏就沒什麽用了。


    不過也罷,那種經驗隻能用來防身,不能用來害人。她不是天生就害人的料。


    畢竟天生就會害人的話,可是當不了潛行者的。


    或許是這段日子的重建工程太累了吧,白發血瞳的少女能在這種輕鬆的氛圍中感到了一陣不自在的疲累感,這種感覺來得突兀,就像是精神緊繃的人在安全的環境下放鬆了一切一般。


    困得有些迷離的雙眸半張著,端坐在沙發上的少女將手優雅地放在自己的腿上。在窗外的陽光下,純白的長發熠熠生輝,褪去了尖刺的少女此刻盡顯脆弱。


    一件大衣慢慢地蓋了上來,那是她自己的大衣。


    是早在設計之初就在肩膀上縫了披肩,在腰間縫了腰帶的大衣。穿起來有些沉重,但很舒服。


    也能用做長途跋涉時候的鋪蓋。


    “啊啊……老師,你現在所看見的我,是不是很脆弱?”


    少女冷不丁地問了句,像是在等待好友的迴答。


    “沒有哦,倒不如說很漂亮。”


    “嗬嗬嗬……老師啊,與其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不如放在別的學生身上更好。”末殤秋風幹笑著說:“我再怎樣,充其量就是去死而已。那些學生們要考慮的就多了,把你的注意力放在她們身上,要比放在我身上更有價值。”


    “可你也是我的學生,你也要有人照顧。”


    “去照顧好你自己,老師。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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