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推開店門時,黃麗和黃琴正在整理陳列。


    溫暖的陽光照耀在精神奕奕的黃山身上,帶著一層耀眼的光暈。


    “大哥。”兩人看到進來的大哥,異口同聲地喊著,聲音裏帶著驚喜。


    黃麗抬起手腕看看手表,現在才八點,看大哥這樣子已經休整過了,不知道他怎麽趕迴來的,也不知道昨晚幾點到達的。


    黃琴昨天聽二姐說大哥要迴來,心裏也挺激動的。


    黃山想像從前那樣揉揉兩個妹妹的腦袋,不過看她們倆這發型就沒敢下手。


    主要是這頭發本來就彎彎曲曲的,再揉就成瘋婆子了。


    黃山仔細看了眼黃琴,發現她麵色紅潤,精神十足,頓時放下心來。


    黃琴見黃山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也不說話,心裏就有些不自在起來。


    她摸摸了自己的頭發,又扯扯衣角,以為是自己的外形有什麽不對。


    黃山看出她的局促,倏然露出個陽光開朗的笑容來。


    果斷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說道:“現在這樣的你,很好,我很喜歡。”


    黃琴聽到他的話,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黃麗拿出早餐來:大哥,你吃過早飯了嗎?”


    黃山把手裏的早餐遞給她,又把行李放在吧台前的地上。


    半夜三點到,身體十分疲憊,精神卻亢奮。他勉強自己躺了兩個小時,實在睡不著了,六點鍾就爬起來沿著街道跑到了縣醫院。


    到了縣醫院外,他並沒有直接進去找吳憂,而是選擇先在醫院外的空地上溜達了起來,仿佛這樣能夠讓自己那顆躁動不安的心稍稍平靜一些。


    溜達了半個小時之後,他依然在原地徘徊不定,心中充滿了糾結與矛盾。


    他很想就這樣不管不顧地衝進去找吳憂的,可他既不確定吳憂此時是否醫院,也不想就這樣冒失地去醫院找她,害怕自己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如今的社會對女人總是過多苛責。


    他是想見她,可這一切的前提是她願意。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附近,可他卻生出膽怯的心理來。


    黃麗不知道她哥在想什麽,不過,看他這神色,左右不過是擔心吳憂姐不願意見他。


    她笑著說:“我給吳憂姐打個電話。”


    也不管黃山同不同意,徑直去了小賣部。


    黃麗把電話打到了外科辦公室時,吳憂剛交完班,正準備迴家休息。


    “喂,您好,這裏是縣醫院外科,請問您找誰?”


    黃麗笑著喊她:“吳憂姐,我是黃麗,你現在說話方便嗎?”


    吳憂看眼四周,現在辦公室裏就她自己:“阿麗啊,我這邊方便說話,你有什麽事嗎?”


    黃麗看看臉色如常,腳步一直沒停的黃山,笑著對吳憂說:“吳憂姐,我大哥迴來了,他想見你一麵,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見他一麵?”


    吳憂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椅子腿發出刺耳的聲音,她愣愣地問:“阿麗,你說誰想見我?”


    黃麗重複一遍:“我大哥,黃山,他想見你。”


    吳憂驚喜之後又是驚訝:“他不是在部隊嗎?怎麽這個時候迴南平縣了?”


    黃麗挑眉,喲?吳憂姐連這個時候大哥應該在部隊都知道,看來兩人還是有戲!


    黃麗瞥了眼焦急地走來走去的黃山,壓低聲音,語氣帶著悲痛:“我大哥受了傷,他唯一的心願就是見見你。”


    吳憂心急如焚,腦子裏刹那間湧入了各種不好的情況,她也沒去想黃麗語氣裏的不對勁,焦急地打斷她的話:“他在哪兒?我馬上過來找他。”


    黃麗說:“他現在在我店裏。”


    吳憂果斷地說道:“行,你讓他等我,二十分鍾,不,十分鍾,我馬上到。”


    不等黃麗迴話,她“啪”的一聲掛斷電話,連衣服也沒換就往外跑。


    吳憂一陣風似的跑過去,把護士站的兩個護士驚得一愣一愣的。


    吳憂出了醫院大門攔了輛出租車就往十字街趕,一路上心跳如擂,心急如焚。


    各種各樣可怕的猜想開始如潮水般向她洶湧襲來。


    她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無情的大手緊緊揪住一般,痛得幾乎無法唿吸,一陣一陣的恐慌朝她襲擊而來,讓她害怕讓她痛苦。


    吳憂在車上就準備好了車費,也沒等司機師傅找零,就匆匆忙忙的下車,跑進店裏。


    她大口大口地唿吸著,淚光盈盈地看著斜靠在吧台上的高大身影。


    此時的黃山正在給黃琴和黃麗擺弄他買迴來的磁帶機和紅白配色的遊戲機。


    這些東西縣城也有賣,但是貴,魔都那邊就便宜多了。


    他在魔都那半個月去街上逛了幾次,看到新鮮玩意兒就買點兒,想著迴來給大家分一分,東西多到被秦野嘲笑他是不是想當二道販子。


    吳憂踏入房門的那一刹那,黃山如同一隻敏銳的獵豹,瞬間察覺到了有人進入房間,腦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轉了過來,進入了戰鬥模式。


    當他和吳憂的目光交匯在一起時,整個世界似乎都停止了轉動。


    兩人就這樣呆呆地站立著,一動不動,宛如兩座雕塑。空氣仿佛變得異常凝重,讓人感到有些窒息。


    吳憂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緩緩地、仔細地把他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


    看到四肢健全,意氣風發的他,吳憂仿若劫後重生般吐了口氣,心裏十分慶幸。


    不過,他的臉色為什麽這麽蒼白?


    黃山看吳憂一雙眼睛含著淚光上下打量,也有些擔心起來。


    難道是因為昨晚沒睡顯得現在很憔悴?還是這段時間天天跑野外,被風刮的滄桑了?


    黃麗看兩人就這樣默默看著對方,既不說話也不動,忍不住清咳一聲。


    黃麗的咳嗽聲打破了這一室的沉靜,兩人眼神交匯,又飛速的移開,一副閃躲卻又想靠近的樣子。


    黃山開口了:“憂憂,你來了。”


    吳憂此時也冷靜下來了,他這生龍活虎、神采奕奕的樣子,應該沒受傷。


    黃麗是故意詐她的。


    看到黃山這樣盯著她看,她不好意思的咬著嘴唇,臉頰瞬間紅了。


    她剛剛憑著一股衝動跑來,現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進退兩難。


    黃麗推了黃山一把,黃山才移開了迷戀的望著吳憂的眼神。


    黃麗對著兩人說話:“哥,出門左轉有個水吧,咱們去那裏喝杯水大家好好聊聊。”


    黃山點點頭,眼中的希冀讓吳憂忍不住顫抖。


    他既然迴來了,就不會讓吳憂再逃避,他勢在必得。


    黃麗讓黃琴看著店,她陪著兩人去水吧坐一會兒,就兩人這呆愣愣的樣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正常交流。


    吳憂臉色緋紅,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日思夜想了那麽多年的人終於在眼前,她雖然很不好意思,但也舍不得現在就走。


    三人在水吧坐下,點了兩杯飲料後,黃麗假借上廁所溜走了。


    她還是把空間留給他們二人吧!剛剛說謊嚇到了吳憂姐,大哥那眼神是要留著秋後算賬呢!


    吳憂和黃山原本是麵對麵坐著,等黃麗一走,他就移到了吳憂身邊。


    吳憂臉色又是一紅,嘴唇哆嗦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麽。


    黃山緩緩開口:“你結婚的時候,我去過你家。”


    吳憂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去,她慌亂地看了黃山一眼,又飛快地轉過頭。


    黃山又接著說:“我知道你嫁給別人是有原因的,我也知道你並不喜歡他。”


    吳憂知道他口裏的他是指金波。


    黃山固執地盯著她,“你離婚了,我還是單身,我想和你在一起。”


    吳憂都驚呆了,怎麽過了這麽多年,黃山還是這樣直來直往的性子?


    她察覺到自己在發抖,內心裏好像是激動,又似乎是害怕。


    她緩緩開口:“可是,我離過婚,還有個女兒。”


    黃山霸氣迴答:“那又如何?我喜歡的是你,你的一切我都喜歡。”


    她抬起頭看著他,眼裏淚光閃爍:“你如今有了這麽高的成就,什麽樣的女孩你得不到?我……”


    她有什麽資格和他在一起?


    黃山的兩條濃眉擰在一起,深情地對她說道:“我不要別的人。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我想要的是你。”


    “如果結婚對象不是你,我寧願不結婚。”


    “所以沒有別的女孩兒,沒有任何人能代替你。”


    吳憂的心隨著他的情話跳動個不停,一聲一聲,像是重鼓敲打著她的耳骨,讓她聽不清身邊的一切聲音。


    她感覺周圍的一切好像被蒙上了一層透明的薄膜,此刻,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和她麵前的這個男人。


    她念了十二年的男人。


    黃山抬起眼睛,麵上帶著憂傷:“憂憂,我們今年就三十二了,我們還有幾個十二年可以浪費?要是早知道你六年前就離婚了,我怎麽可能等到現在?”


    如果不是法律不允許,在她結婚那天,他就把金波給嘣了,哪裏還能讓那人渣如此傷害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吳憂低著頭,當初金波出軌,她心裏其實是非常高興的,因為這樣,她父親就沒理由阻攔他們離婚。


    黃山看著她放在身側的手,試探著觸碰著,看她沒有反對,立馬握住:“我把戶口本帶來了,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吳憂瞳孔地震,整個人傻了似的看著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你……我……”


    黃山的大手輕輕包住她的小手,低聲說:“我曾經受過傷,傷的很嚴重,差點沒救迴來……”


    黃山79年入伍,入伍兩年就參加了一場極其慘烈的戰役,就是那次戰役中他救了身受重傷的秦野,自己也中彈。


    在那場激烈的戰役裏,犧牲了無數的戰士,而他和秦野命大,僥幸活了下來。


    他和秦野一同被秦家送到了京市的醫院,在醫院裏住了整整兩個月,才被醫生允許出院。


    雖然傷口已經痊愈了,可是到底是傷了底子,他和秦野再也不能參加戰鬥,被一紙調令調到了另一個工作相對清閑的部隊。


    吳憂聽到他說這些往事,淚水簌簌而下,忍不住哭出聲來:“阿山,你一定很疼吧?”


    黃山輕輕笑了,用大拇指抹去她的淚水,並不在意:“不疼,已經好了,真的。不信你摸摸。”


    吳憂哭笑不得,佯裝生氣地輕輕捶了他肩膀一下,隨即又懊惱起來,她怎麽能這麽打他呢?


    黃·壯的像頭牛·身體不好·山:這樣的吳憂才是她嘛,剛剛那小意溫柔的樣子他都不習慣了。


    兩人敞開了心扉,吳憂也慢慢地揭開往事:“當年,我爸去縣城看望老戰友,也就是金波他爸。兩人一起過馬路的時候,一輛失控的公交車朝他們疾馳而來,金波他爸推了我爸一把,我爸沒什麽大事,金波他爸傷勢嚴重。”


    “在醫院那段時間,金波他爸就提了兩個要求,一是為金波安排一份穩定的工作,二是給金波找一個能幹的媳婦。”


    黃山聽到這裏就明白了,眼睛盯著前方,心裏卻是十分煎熬。


    “我爸對救命恩人的話十分看重,對這兩件事就非常上心,花大錢給金波安排了工作後,又到處給他尋摸對象。”


    “有一次金波去家裏找我爸,我剛好放學迴家,他就盯上了我,死活要我嫁給他。”


    “我不同意,我爸一生氣,突發輕微腦出血。送到醫院後,他還拿自己的生命來要挾我,不答應他就不治病……”


    身處醫院的她,在父親病床前別無他法,不得不妥協。


    她爸本來心中就懷著深深的感恩之情,用一個女兒去迴報他的恩人,他覺得很值得。


    再加上在他住院期間,金波更是展現出了無微不至的關懷,日複一日,始終如一地在他身邊噓寒問暖、鞍前馬後地伺候著。


    看著金波如此盡心盡力,她爸內心深處越發覺得當初自己所做的那個決定無比正確。這個決定不僅僅是對金波人品的認可,更是一種信任與托付。


    由於吳憂還不到法定年齡,金家就說先訂婚,先生孩子,等到了法定年齡再去領證。


    訂婚前一晚,她逃了。


    逃到碼頭的時候就被人追上了,她哥聲嘶力竭地喊著,苦苦哀求她迴家。


    就在兩方僵持不下之際,她母親趕來了。


    原來她爸發覺她逃跑後,頓時氣得火冒三丈,隻覺得自己顏麵盡失,更是感到女兒此舉簡直就是對他權威的公然忤逆!


    一時間氣血攻心,原本就不太穩定的身體狀況瞬間惡化,舊病猛然複發,被送到醫院搶救。


    十八歲的吳憂站在了人生抉擇的十字路口,一邊是那令她心動不已的愛情;另一邊則是含辛茹苦將她撫養成人的父親。


    麵對這兩難的局麵,她感到自己如同被撕裂成兩半一般,無論選擇哪一方,都會給另一方帶來深深的傷害。


    可她又能有什麽辦法呢?生活總是這般殘酷,讓人在無奈與痛苦之中掙紮徘徊。


    在母親的眼淚中,在哥哥的苦苦哀求裏,經過一番痛苦的掙紮之後,吳憂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割舍那份剛剛萌芽的愛情,聽從父親的安排,乖乖嫁人。


    吳憂的聲音顫抖著,不時地夾雜著抽泣聲,仿佛那悲痛的情緒一直潛藏在心底深處,此刻終於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


    這麽多年過去了,每當迴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就會再次湧上心頭,讓她幾乎無法唿吸。


    黃山心情也很沉重。當時的他們太過年輕,根本沒有處理危機的能力,同意她父親的要求留住她父親的姓名就是當時的她能做的最好的抉擇。


    然而,令人唏噓不已的是,吳憂的退讓並未得到片刻安寧。


    她就像是一片隨風飄零的落葉一般,身不由己地被她的父親所挾裹,成為了其報答恩情的工具。


    從此,她失去了自由意誌,隻能沿著父親設定好的道路踽踽獨行,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黑暗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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